第27章 这天下,谁在演谁?
作品:《疯了吧!你管这叫纨绔世子?》 山脊上的风,骤然一停。
侯君集的视线,没有半分停留。
他越过了林豹,越过了那些惊恐的亲信,最终落在了那个浑身浴血的刀叔身上。
他抬起了手。
那只手,悍然指向林豹。
“杀无赦!”
三个字,没有温度,没有犹疑,只有命令。
他身后的亲卫营,如出笼的狼群,瞬间扑上。
但他们扑向的,只有林豹和他的人。
他们像一道钢铁铸成的堤坝,用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度,瞬间分割了战场。
用自己的血肉和刀锋,为那群“苍狼斥候”,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生路。
刀光迸现。
惨叫撕裂夜空。
血雾喷洒。
刀叔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解读的惊骇。
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带着手下的人,从那个由敌人亲手为他们撕开的口子里,如鬼魅般撤离。
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与山林之中。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静到诡异。
侯君集的亲卫营,没有一个人,朝他们逃离的方向,多看一眼。
苏文站在原地,四肢僵硬,指尖冰冷。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智谋,是何等可笑。
他像一个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孩子,自鸣得意。
却未曾想过,身后的海啸,早已蓄势待发。
这不是一场镇压。
这是一场……抹杀。
侯君集在用他自己人的血,来抹平苏文布下的这个局。
来擦干净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他亲手斩断了所有的线索。
然后,放走了真正的“凶手”。
为什么?
苏文的大脑,那台永远冷静、永远在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第一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个可怕到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的思维。
这座军营里,还有更深,更可怕的眼睛在盯着。
或者说,远在神都天启城的那双眼睛,从未离开过这里。
而侯君集,这个他名义上最大的敌人,竟然在用这种极端到近乎自残的方式……
保护他?
这个认知,比一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中军大帐。
厚重的帘门落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光线。
帐内,一盏孤灯。
两个人,沉默着。
那股熟悉的,足以压垮山岳的恐怖威压,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苏文感觉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敌意。
而是一种……警告。
一种焦躁。
一种深藏在冰山之下的无力。
他站得笔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标枪。
侯君集看着他,那双能冻结灵魂的眼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你和她……真像。”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亡魂倾诉。
苏文的心脏,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狠狠攥住。
他脑中所有的推演,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堆荒谬的废纸。
一切都错了。
这个男人,不是在恨他。
他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苏文完全无法理解。
那里面有追忆,有痛苦,有悔恨,甚至还有一丝……他不敢去想的温情。
能让侯君集都感到畏惧,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行事的敌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皇帝,李策。
苏文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大将军。”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您说的‘她’,是指谁?”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您,可知道我母亲的信息?”
轰!
“母亲”这个词,像是一根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这座沉寂的火山。
整个大帐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一股远比刚才那场威压恐怖百倍的杀气,从侯君集的体内,轰然爆发!
帐内的烛火,被这股无形的气压猛地一挤。
“啵”的一声轻响,灯芯断裂,火苗瞬间熄灭!
黑暗笼罩了一切。
苏文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窒息感传来,连灵魂都在战栗。
他能感觉到,侯君集,是真的想杀了他。
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黑暗中,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杀气,犹如决堤的潮水般,缓缓退去。
退得干干净净。
侯君集重新点燃了烛火。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苏文却从那摇曳的火光中,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无法掩饰的,混杂着滔天仇恨与无尽痛苦的挣扎。
“滚出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
苏文没有再多言。
他对着侯君集,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掀开帘门。
帐外的冷风吹来,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
皇帝为何不杀他,却要把他扔到这片绝地。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他的绝地。
这里,有整个北境权势最重的男人,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为他保驾护航。
这天下,到底谁在演谁?
皇帝在演他,侯君集在演他,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演着所有人。
一环扣一环,谁是棋子,谁又是棋手?
苏文抬头,看向北境那片阴沉的天空。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无力。
不是因为敌人太强。
而是因为,他连谁是敌人,都分不清了。
手中的“鹰眼令”第一次,变得如此滚烫,又如此沉重。
它不再是破局的利刃,反而像一个巨大的枷锁,将他与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旋涡,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这盘棋,他该如何成为那个执棋的人?
帘门重重落下,将苏文的身影彻底隔绝。
大帐之内,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座如山岳般的男人,侯君集,缓缓地瘫坐在帅位上。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起粗糙的手,捂住了脸。
指缝间,透出的是无尽的疲惫与挣扎。
许久。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从他指缝中溢出,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
“兄长……”
“计划……全乱了。”
他没有兄长。
整个大乾王朝都知道,燕云大将军侯君集,只有一个与他势同水火、几乎反目成仇的亲弟弟,侯君义。
那一声“兄长”,是对谁而语?
是这片北境的亡魂,还是某个活在阴影中、不为人知的存在?
这个秘密,比帐外呼啸的寒风,更加冰冷。
与此同时,走在军营泥泞小道上的苏文,感觉不到寒冷。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推演,都基于一个最基本的逻辑:侯君集是敌人。
可现在,这个地基,被人从底下,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抽空了。
他像一个瞎子,被人推着,走上了一条他自己都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路。
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渊。
他该何去何从?
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去联络父亲的旧部?
可若是侯君集并非敌人,那这些旧部,又该是怎样的立场?
苏文停下脚步,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