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她捏了捏他的后颈问，“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了。”孟阅川微抬起头，眼睛很亮，“见到你了。”


    宋响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想事的功夫，孟阅川已经靠着她睡了过去，她揉了他的头好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响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扶着他躺下了。给孟阅川盖好被子，她去了隔壁房间。


    睡是肯定没那么快睡着的，孟阅川说的那句话够她想好久。


    孟阅川高考后出了国，听他说过是去年年前回来的，接近赵江斯发那条朋友圈的时间。


    他说看到那张照片想她然后回来了，所以是赵江斯那条朋友圈让他下定决心回来的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才决定回来，只是因为一张照片吗？


    答案好像就在眼前，宋响又不敢确定。她翻了个身，拿手机订好明天的闹钟。


    明晚再找孟阅川问个清楚吧。


    起床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里面没人。宋响下楼，看见餐桌上摆好的早餐，孟阅川从厨房端着牛奶出来。


    “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他把一杯牛奶放在宋响手边。


    “你起这么早？”宋响看着面前的早餐问:“头不晕吗？”


    “还好，你昨晚不是给我泡了蜂蜜水吗？”孟阅川弯起眉眼。


    他做的早餐摆盘很漂亮，宋响夹了一个煎蛋，问他:“还记得昨晚的事？”


    “记得。”孟阅川知道她想说什么，“关于昨晚你问的的那些，晚上我再讲给你听，好吗？”


    宋响咬了口蛋，抬眼看他:“好。”


    *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来食堂吃饭的人有点多，打饭还要排队，宋响无聊掏出手机刷，推送的消息一推，她下拉清理，看见一个名字。


    刚点进去，身后的谢明萱戳了戳她:“看。”


    宋响目光挪到她手机上，看见同样的新闻标题。


    有人提交了关于谢良案的其他证据，他真的不只一次造假和受贿，证据充足，检察院已经向他提起了公诉。


    “就说是个惯犯。”谢明萱点开评论区看起来。


    宋响扫了两眼:“嗯。”


    要不了几个月，谢良就得判刑了，这应该是她最后关注他的消息。


    刚知道他那些恶心想法他就得进去了，宋响真挺舒心的，特地打了三个菜庆祝。


    “你周日跟谁约会去了？”今天的土豆片没削干净，她把带皮的挑了出去。


    谢明萱:“没跟谁，相亲。”


    宋响:“怎么样？”


    “还行。”谢明萱兴致缺缺。到了年纪，家里的人都紧着她这个事，好像有谁给他们派了子女必须结婚的任务似的，成天唠叨着她要找个人定下。


    “打算接触？”宋响问。


    “再说吧，他人不错。”至少听到她是专门剖尸的法医很淡定。


    宋响听了她说人不错的理由是这个，比了个大拇指:“那还行了。”


    早上跟孟阅川说好下完班一起去吃饭，结果临近下班时有警方来送检，带着个瑟缩的女生。宋响匆匆跟孟阅川说了一声，和殷淼赶去接待。


    婚后家暴案，女生名叫汪瑞雪，被丈夫长期家暴，今天下定决心报了警。宋响让他们填完资料，带着她去了检查室。


    “别害怕。”宋响轻声安慰着。


    汪瑞雪扎着低马尾，头发被剪地蓬乱，大片碎发盖在脸边。她双手抓着一个包，拘谨地站着。


    “谢谢。”她从遮住眼睛的发间看了眼宋响，声音有些哑。


    “伤口拍过照了吗？”她穿着长袖外套，露出的手腕上延伸出一条鞭痕的部分，宋响的目光落在上面。


    “拍过了。”汪瑞雪点头，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这是我之前在医院拍的片子。”


    宋响接过来，里面是手部的X光片和超声检查报告，她看完，眼神一凛。


    汪瑞雪低着头:“我只做过这些检查。”


    “嗯，可以了。”她精神太紧绷了，宋响尽量安抚她。


    她的手腕受过很严重的挫伤，检查报告上写的时间是半年多以前。她今天报案，可以看得出来做了很充足的准备，能迈出这一步，很勇敢。


    “需要吗？”殷淼把自己头上别着的一字夹下下来，递到汪瑞雪面前。


    “谢谢。”汪瑞雪缓缓伸手，从她掌心拿了发夹，片刻后，她把脸颊边的碎发夹起来，露出被遮住的脸。


    做完检查把警方和汪瑞雪送走后，宋响回到办公室。明天进行鉴定分析，她把样本整理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殷淼坐在位置上没动，她扣上包问:“怎么了？”


    “姐。”殷淼说:“我也看了不少案子，但每次看到我还是难受。”


    这世上有太多人遭受苦难，她看得见，看得难受，却又无力。


    宋响打开背包，拿出小包一字夹放在她桌上，淡声道:“我们做到真实就好了。”


    她知道殷淼在难受什么，但干这一行的只是把证据呈现出来，做到真实已经是正义了。


    她还要在办公室缓一会儿，宋响先走了。刚解锁手机，就看见孟阅川发的消息。


    他问她大概什么时候下班，他来接她。消息是一小时之前发的，宋响打了个电话过去。


    “下班了？”孟阅川很快接通。


    宋响:“对，现在出去。”


    “我在你们鉴定中心门口。”他说。


    宋响愣了好一会:“你一直等着？”


    “没等多久，我来得比较晚。”


    站在堂华台阶上就看见路边树下停着的一辆车，宋响挂了电话快步过去。


    “你…”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车内开着灯，孟阅川温柔地望过来，她坐进去:“吃饭了吗？”


    “不饿，等你。”


    宋响吸了口气:“开车吧。”


    他还没吃饭，现在快八点了，他没去吃饭怎么可能没等多久。


    她没怎么说话，孟阅川偏头看她一眼，她表情很淡，眉头轻皱。


    “心情不好吗？”他问。


    宋响:“嗯。”


    孟阅川还想问什么，她打断:“待会再说，好吗？”


    “好。”


    约好今天要聊聊，在店里吃不太方便，他们点了外卖到家，孟阅川开车去了宋响小区，她家离堂华比较近，明天早上她就不用那么早起。


    进门坐下，宋响一把按住孟阅川的肩，半跪在他腿上，扯住他脸颊上的肉泄愤似的往两边拉了拉。


    孟阅川被她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茫然地看着她。


    宋响捏够了才放开:“下次别这样了。”


    孟阅川没听懂:“哪样？”


    “等我那么久。”


    他一顿:“我没…”他下意识否认，被宋响一个眼神止住。


    她侧脸:“拿我当傻子？”


    “不是。”


    气氛沉默下来，孟阅川瞧着她，她冷着脸不说话，他就慌。


    宋响生气了，但他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他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她跟他说要加班的时候他就到堂华了。可她还没吃晚饭，他想着等等她，本来也约好了今天一起吃。


    他还在反思哪里出了问题，没多久门铃响了，孟阅川起身开门，拿了外卖进来。


    “先吃饭好不好？”他把外卖拿到餐桌上拆开，“很晚了，等会儿胃疼。”


    宋响走过去，和他一起把东西摆出来。


    饭吃得差不多，宋响去冰箱里拿了两罐青梅绿茶，放了一罐孟阅川手边，她问:“想了那么久，想明白没？”


    “没。”孟阅川很诚实。他拿过宋响手上的易拉罐打开后放进她手里，理直气壮:“你告诉我。”


    “行。”她猜到他想不出来，本来也没指望。出了问题要解决，谁发现了谁说出来。宋响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喝了口茶:“孟阅川。”


    她叫他的名字，他悄悄坐端正了些，听见宋响说:“你不觉得自己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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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姿态放得太低了吗？”


    孟阅川身形一顿，看着她目光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觉得。”


    “你为什么这么想？”


    宋响闭了闭眼，天花板的灯还是太亮了，刺得她有些眼疼。


    她睁开眼，直视着孟阅川:“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一段健康的感情，双方都要是平等的，”


    “但你在我面前，事事都顾虑太多，怕我不满意，永远把我排在你自己前面。”


    “这对你不公平，我也不喜欢。”


    下午她跟孟阅川说了要加班，不知道要多久，让他自己先去吃饭，可他没去。打电话的时候知道他还在外面等着，那一刻，她心疼他也下意识愧疚。


    她追孟阅川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说要追他，他却比她还上心，有些事她自己都没注意，他就关心上了。这让她清楚地知道，他一定是喜欢她的，她一定能追到他，于是在潜意识的影响下，她追他根本没花多少心思。


    后来他们在一起，她得知他很久以前就喜欢她，明白了他的那些在意和紧张。


    喜欢一个人十年，已经是很沉重的爱了，他跟她在一起了，却依旧没有安全感，仍然事事以她为重，小心翼翼的。


    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这句话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假如她未曾发觉，长此以往，她会对他的迁就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付出，他们的感情彻底形成一个倾斜的天平。


    “我没有觉得不公平。”孟阅川听完没有犹豫地说。


    “我愿意做这些事。”


    他喜欢宋响，愿意对她上心。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他乐意，他就是想对她好，谁乐意谁付出，他不觉得不公平。


    “你……”他一副知道了但不改的样子，宋响张嘴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孟阅川走到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我想对你很好，这是我的选择，在这件事上，你迁就我一次？”


    他油盐不进，宋响无奈:“你看着来吧。”


    把桌上的外卖盒收拾干净了，孟阅川把她抱到沙发上坐着，亲了亲她的眼睛。


    “昨晚的事你问的事要听吗？”


    “要。”宋响搂着他的脖子抱了一下，从他身上下来。


    关于他回国的事，其实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想听他亲口说答案，听听他那些年。


    孟阅川转头看她:“我真得谢谢赵江斯。”


    “知道了。”宋响看见他庆幸的眼神，也倾身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因为那张合照。”


    孟阅川摸上被她亲过的眼睛:“你知道？”


    “……”宋响:“他就那一条朋友圈和我有点关系。”


    “也对。”他看到那张合照后天天刷赵江斯的朋友圈，学了不少生活小妙招，孟阅川牵了牵唇。


    宋响问:“所以真的是看到了一张照片才回来的？”


    “不是。”孟阅川顿了一秒，“是看到那张照片决定去遇见你的。”


    他本来毕业后就打算回来，但孟氏在国外的产业出了点问题，孟至武让他在那边处理，这一待就是四年。


    去年年前孟至武瘫痪，他爷爷通知他赶紧回国，他交接完工作，回来前一天碰上国内的元旦，当晚看到赵江斯那条朋友圈。


    那时国外的朋友给他办了个道别会，他被灌得神志不清，跑去露台上躲酒。接了个肖弥打来的问候电话，顺手点进微信，看到了赵江斯新发的朋友圈。


    原本他根本不会关心赵江斯发了什么，那天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一眼看到中间笑得开心的宋响。


    “因为…一张照片？”听到他的话，宋响明显一愣。


    她不懂，他在国外这么多年，有了自己的生活，仅仅因为一张照片就决定来找她吗？


    孟阅川也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完整的原因实在矫情。


    “那些年，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他说，“我不敢去问，也不敢看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