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登上高位，温瑜再也没有狼狈过。


    可今日，他却是心藏愧疚，无法面对阮欢棠，狼狈地逃了。


    少女一寸赤心，她的话，言犹在耳，温瑜心绪不宁乘上步撵。


    他不确定，少女是否真的喜欢他，喜欢一个残缺的太监。


    可这些时日，阮欢棠从未嫌弃过他，没有一丝介意。她对他，心声只有真诚的夸词，还总是羞羞怯怯。


    是她的真心话吗？可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心悦太监。


    手上残留着她柔软的香气，温瑜反复低嗅，他眼眸一暗。


    要是当时在近一寸，她的…就在他掌中，如此的玉润可爱。


    “呼……”


    温瑜深吸一口气，他半敛眸子，愧意浮动在眸底。


    他要拿她怎么办…明明正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心底泛起一丝后悔，却迅速的消散。


    温瑜缓了良久，低眸思量今晨正事，他眼里闪过冷光，玉手轻拍步撵扶手，令底下太监们抬起步撵。


    随着步撵轻微晃动，他的话音飘入风声。


    “慕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鱼儿听去一半，“……？”


    督主怎么了这是，受刺激了？不是说时机未到，忽然就……


    兜兜转转，阮欢棠回到司籍局，里头的宫女太监们一如往常，各自干着自己手上的活，只好奇抽空看她一眼。


    阮欢棠待在书阁二楼，郁闷地托腮。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温瑜他连句话都不说，扔下她一个人就走了。


    “哎，你过来一下。”


    一模样秀丽的宫女向她招手。


    阮欢棠瞅见是生面孔，她礼貌性地点头，小碎步过去，在旁听着宫女道：“我们家主要找一本诗集，你可知道在哪？”


    话音落下，一抹玫红色衣角闯进视线内。


    阮欢棠惊觉身边还有人在，她飞快地抬眸，双手交叠腰间，行礼的动作却是硬生生地僵住。


    一身玫红宫装的女子正低头看她，上浓妆的眉眼带笑，她丰唇涂大红色口脂。


    她身量纤弱，着的衣裳短窄，显得整个人很是臃肿。


    女子老气的打扮奇特，莫名有两分熟悉，阮欢棠当场语塞呆愣。


    宫女惊呼：“呀，这小宫女的眉眼有几分像常在呢！”


    女子垂眸古怪地笑了笑，“小莲，胡说些什么呢。”


    常在……？


    阮欢棠稍不留神，直接脱口而出。


    名唤小莲的宫女微嗔她，“怎么？我家主不像个常在？”


    阮欢棠紧张摇头，她张了张口欲想解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这丫头，既然在此当差，怎么会半点机灵都没有？沈常在昨日新入宫，姑且谅你不知道。”


    小莲连夸带解释：“我家沈常在姿容端丽，任谁看一眼都会记得，更何况入宫便是常在，想必你知道了吧？”


    “……嗯。”


    阮欢棠艰难地应了对方一声，她不确定想了半会。


    随后，脑中闪过灵光，她一脸不可置信。


    姓沈，出身高贵，那么…眼前女子竟是书里的女主？！这……


    她震惊过后，心情十分复杂。


    阮欢棠大着胆子，问出了声:“你是那位沈家嫡长女？”


    沈乔婉挑高长长的细眉，她莫名其妙又是一笑，“不错。”


    附近小太监见了，他紧皱眉头，一脸的难言，逃似的下了楼。


    他总觉得这常在笑起来，不是一般的渗人。


    “你们稍等，我去找找。”


    阮欢棠行了一礼，沈乔婉突然出声，她伸出金玉手记的手指，往旁边书格一指。


    “哎等等，这本不是吗？”


    顺着她手指望去，小莲从书格抽出那本诗集。


    沈乔婉拿过诗集，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阮欢棠，她语气莫名带敌意，“你似乎不一样，是不识字？”


    不等阮欢棠言语，沈乔婉带着小莲走下楼。


    望着主仆二人离开书阁，阮欢棠总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好奇怪……”


    不过大家既然相安无事，她也没什么能想的。


    叹出一口气，阮欢棠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二楼安静的一角摆上小桌，两个蒲团，阮欢棠做好这些，她坐回蒲团，伸了个懒腰。


    从背的小提包拿出一小盒糕点。


    糕点油香味淡淡飘出，其香含了一些瓜子仁的酥香。


    阮欢棠弯眸，她正要打开糕点盒，背后传来声轻咳，一道略含威严的声音相继而来。


    “嗯？一个人在这儿躲懒？”


    阮欢棠琵琶袖一遮糕点盒，她心虚地缓慢转过身，低下小脑袋，“婢子参见陛下。”


    朱琦唇角微扬起抹弧度，“过来。”


    “这……”阮欢棠有些为难。


    她内心欲哭无泪。


    摸鱼被顶头老板抓两次，也只有她了。


    阮欢棠做足准备承担摸鱼的后果，她认命地坐起身，一盒糕点明晃晃出现眼前。


    一只苍白的手轻放肩头。


    朱琦仔仔细细扫视她浑身上下，他微微吐出口气，“见你没什么事，我便放心了。”


    “你呀，真是人傻福气大！”


    他曲起手指，轻敲阮欢棠脑门。


    阮欢棠微微恍惚，双手捂住生疼的额头，她仍有些不相信现状。


    没有句责怪，就这样……没了？


    阮欢棠呆呆地谢道：“谢陛下…关心？”


    朱琦眼含几分疼惜，“才过了一日，瘦了。你喜欢吃那些糕点？改日我命人送几份给你。”


    阮欢棠受宠若惊地道谢，她眉眼弯弯，像只雀跃彩燕夸道：“陛下仁厚，爱民如子，我都快要幸福得昏倒了！”


    “你真真是嘴甜，油腔滑调，不许再说了啊。”


    朱琦听得舒心，他一阵朗笑。


    “我想说才说的嘛，对了…我还会写别的字了……”


    二人坐在蒲团，犹如寻常家人一般，欢笑谈着闲话，正午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桌前，形成一道温馨的暖光。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那些了。往后你就到晟乾宫，当我的御前宫女如何？”


    朱琦是真心想教阮欢棠读书认字，把人带到身边，他也好亲力亲为。


    日日相见，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


    阮欢棠踌躇不定，她心知拒绝不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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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可能与温瑜相见次数变少，便下不了决定。


    想了又想，阮欢棠小手搓搓衣角，她小眼神祈求，“能不能过几日？”


    朱琦看乐了，“这是为何？”


    阮欢棠轻哼一声，别过小脸弱弱道：“我…我不告诉你，总之过几日我就去！”


    “好好好，都依你。”


    这孩子……


    朱琦虚弱苍白的脸庞浮现无奈，一旁老太监看得心惊。


    除了皇后娘娘，陛下可曾未如此纵容他人，而两人相处就像平常人家…这小丫头看似傻，其实是最有手段的吧？


    不简单啊……


    阮欢棠掰下一口杏仁酥，自己吃了口，撞见朱琦投来的目光，她不情不愿递过糕点。


    朱琦蹙眉评价：“你天天就吃这些？这么甜……”


    “哪里甜了！”


    阮欢棠鼓起桃腮，她略微不满顿足，干脆把一整盒糕点全吃了。


    老太监又是心惊：这丫头，果然不简单呐！整整一盒，她都吃了。


    天边泛出几道苍茫暮色，白日依山，日空尽褪黄昏。


    阮欢棠走在去福康宫偏殿路上，她一边想着同温瑜分享今日之事，一边忧愁晨时慕容桦的话。


    现在想来，她日日去福康殿，若被有心人留意，成为重点观察对象，岂不是坐实了，她与温瑜关系不清不白。


    可……


    她过几日就要去晟乾宫，得好好跟温瑜说才是。


    不然到时候，恐怕没有一日能私下谈心，她还没有……


    阮欢棠越想越烦躁，她揉了揉自己脑袋，“我只是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


    想着，阮欢棠情不自禁，一拳锤到宫墙。


    手上顿时一阵强烈剧痛。


    朝露殿。


    “什么？你说什么！陛下升他做总旗，他要北上守边疆……”


    慕容嫣然眼前一黑，来报消息的宫女兴高采烈，“是啊，陛下真是看重慕容将军，也只有慕容将军今年连升两职！”


    “闭嘴！”


    宫女吓了一大跳，惊惶噤声，不知贵妃娘娘为何突然发火。


    “哈哈…看重……”


    慕容嫣然悲凉一笑，“他可是我亲弟弟，他竟忍心让他去蛮地。”


    碧云眼见慕容嫣然情绪不佳，她神色担忧，挥退殿内宫女们，“都下去吧。”


    “我阿弟年纪轻轻，就要去那蛮荒之地度日受苦，他啖我慕容家几代血肉不够，他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


    慕容嫣然嘴上全是大逆不道的话，她怒然挥袖，扫下一桌上精美瓷器。


    往日她端美得体，不失为世家千金，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她全然恢复本性。


    碧云安抚道：“娘娘，万万不可胡言，当心叫人听了去，依奴婢看，此事还有转机。”


    此桩事，是他人眼里的好事，可实则上明升暗降。


    慕容嫣然慢慢冷静下来，“嗯…你且说说看。”


    “奴婢想…陛下此举定有前因，了解后，再想办法也不迟。”


    碧云附耳过去，“为今，能劝动陛下收回旨意，也只有皇后娘娘了，娘娘您看……”


    “昔日情分，皇后娘娘定记在心上，那孔雀羽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