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 白尉怜?私生子?

作品:《玉骨怜

    天尚未亮,钟鼓便响彻宫阙,寒意顺着金砖地面透进脚底。


    乾清宫的灯火也随之点亮,齐绥帝早已被宫人唤醒,洗漱更衣,披上沉重得不合年岁的朝服。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銮舆里,任由太监替他整好冕旒与玉带。


    金銮殿的大门缓缓开启,寒风自朱红梁柱间穿过,带起殿中御幔微动。


    百官已齐,朝服如墨,列于殿前,如一道道沉默的山影。


    鸦雀无声。


    只有那根根拂尘、玉笏在晨光下微微闪光,冷得像雪。


    齐绥帝在礼官引导下步入殿内,登阶就座。


    冕旒垂下,他看不清所有人的脸,却能感受到一双双目光穿过冕旒的缝隙。


    审视他,也藐视他。


    摄政王范泽立在最前方,拱手出列,沉声道:“陛下,今有三事奏请。”


    他语气不疾不徐,举止从容,仿佛真正的君主而非臣下。


    “一是,江南久旱,粮仓空虚,地方奏请朝廷拨款赈济。户部回奏称银库紧张,若拨此款,或恐影响北军秋后操练之饷,臣请陛下裁定。”


    话音刚落,殿中一阵轻轻骚动,群臣多有低声交谈,面色不一。


    朱筠钦一袭玄色朝服,绣龙纹隐没在织金暗云之间,随着他举步而轻晃,宛如波光深处潜伏的鳞影。头戴翼善冠,金丝冠绳自耳后绕下,贴颊而垂,在雪白的脸颊侧轻微颤动。


    他肤色偏冷白,眉峰如削,眼尾微挑,眉目间自有一股凌厉英气,像是悬鞘未出的长锋,寒意逼人。


    虽年不过弱冠,立于百官之间,却不见半分稚嫩。


    “二是,西北边防近来骚动,番部小股游骑屡犯边境,扰我边民。平安侯闻讯请战,愿领兵五千,击退流寇。此事关系疆土安宁,臣请陛下准奏,赐令调兵。”


    此语一出,文臣侧目,武将却多有点头。


    边关是否真乱,朝中无人得知,唯范泽一语成令。


    齐绥帝指尖微微一动。


    那位平安侯,正是范泽旧部、。


    朱筠钦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神情。


    江南之民水米无依,西北边军却是摄政王一手掌控,拨款与否,于他而言,不过左右手一场轻重秤。


    他缓缓抬起头,眸光如寒星般锐利,缓缓开口:“臣以为,江南百姓困苦,本应先行赈济,以稳民心。北军固然重要,然民心不固,何以为战?”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回荡殿中。


    朱筠钦的话音刚落,殿内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神情复杂。


    范泽眉头微皱,正欲发声,忽见身侧翰林院编修缓步上前,轻咳一声,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筠钦,朝堂之上,言语须谨。”


    此人正是朱家嫡长子朱筠徵,朱家三代以来第一个“非马上得名”的后人。


    也是朱筠钦的亲哥哥。


    朱筠钦微微低下头,目光依旧冰冷,但并未再言。玉笏紧握于掌中,指节微白,心中怒火未减,却只能暂时收敛锋芒。


    殿内风声轻扬,帷幔微微摆动。


    范泽眉头微皱,目光扫过朱筠钦:“既是关心政事,何不先去规矩二字学起来?好好读读典章律令,省得以后在朝堂上言辞太急,冲撞圣听”


    “礼部藏有诸项典章,太常寺又管礼制祭仪。”


    “既是将门之后,又好为政言,便从太常寺挂职起,学一学‘典章律令’如何拟、诏书公文如何修。”


    他顿了顿,嗓音不急不缓:“过几日便去太常寺报道吧。”


    这话一出,殿中死寂。


    朱筠钦一时也怔住了,随即拱手沉声道:“微臣领旨。”


    他下颌紧绷,面上却不显分毫。


    朱筠徵在旁轻叹一声,知道这是摄政王借机敲打。


    但自家这小子确实该磨磨锐气了。


    “第三,”范泽并未等待回应,又道,“太常寺尚书禀报:宫里新建了万福观,修建需要用到太庙的旧木料。宗正寺也请求皇上批准,举行祭祖仪式,以显彰我国家的基业长久。臣认为,这事关宗庙大事,还是请陛下亲自批示为好。”


    他这才拱手低头,言罢不语。


    整座金銮殿内,只余丝丝风声吹过帷幔,仿佛连窗外晨光都带了凉意。


    齐绥帝微微抬眸,唇线绷得极紧,目光穿过垂下的冕旒,落在范泽身上。


    他知道今日的“早朝”,不过又是一场早已排好顺序的戏。


    他不过是坐在上头的木偶,嘴里要说的“准奏”、“暂缓议”,唱什么戏都谱好了词。


    他张口,眼神落在武将一列,一字一句地回道:“银库吃紧,当以北军操练为重。赈灾一事……暂缓。西北边境屡有扰动,朕准平安侯调兵应对,全权处置此事,不必事事回禀。”


    一声回应落地,殿中依旧肃穆。”


    朱筠钦垂下眼帘,掌心却悄然攥紧了袖中玉笏,指节泛白。


    随即齐绥帝又转向文臣之列,目光在礼部侍郎与鸿胪寺卿之间略作停留。


    “至于祭祖大典,礼不可废。”


    “此事由礼部尚书张筵全权统筹,太常寺配合执行。仪节繁复,诸务烦杂,务必周全。”


    “文侍郎协助其事,白爱卿则代宗庙引导,务须尽心,不得稍怠。”


    张筵拱手刚想领命,忽然,一道身影自百官中缓步而出。


    那是鸿胪寺卿白瑾衡,朝中老臣,执掌外交礼仪二十余年,素有清名。


    他走至殿前金阶之下,俯身跪下,声音沉稳却不失恳切:“臣年岁已高,精神渐衰,自觉难以胜任本职。恳请陛下准臣致仕,还乡养病。”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静了来。


    殿中气氛凝滞片刻,摄政王先一步开口,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卿清正有德,素来为国尽忠,朝中诸事,皆有其一份心力。若你心意已决,皇上也便不强留。”


    齐绥帝点了点头:“既如此,朕准白卿致仕,赐休养银五百两。”


    文武百官静默无声,白瑾衡低头叩首,又道:“陛下圣明,臣虽欲退,但仍有一事相请。”


    “臣家中次子,自幼勤学政务,知书达礼,也愿为国尽心。若能蒙恩入仕,承微臣之志,实为幸事。”


    一时之间,朝堂静若寒潭,却有细微的目光交汇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