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与君书

作品:《庭有枇杷树

    “我们彼此发过誓的,我说过,只要我能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沈华年眉眼里带着坚毅,温柔道。


    车马太慢,有些话来不及送达,想念便只能永远封存在心里,如陈年旧酿一般,愈发让人上头。


    “最近是不是睡得很晚?”


    付书同没答话,却毫无由头忽然问她。


    四周暗淡地灯火夹杂远处不停闪烁的霓虹,不时吹来一阵阵热风,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乌托邦还是现实。


    沈华年没说实话,摇了摇头。


    “你脸色这样差,一看就知,骗不过我的……”


    他本想再说什么,却怕话说得多了,关心反倒成了苛责,便住了口,让这话头停在半途。


    “我就是最近容易做噩梦,睡得不安稳,其他的真没什么,睡得也不算晚。”


    沈华年靠在他身侧,听见这话,温柔解释。


    “睡不好吗。你梦见什么了。”


    听她说这话,付书同有些着急。


    沈华年脸上挂着浅笑:“没什么的。”


    至于梦见什么,她不肯说,但付书同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问问她,只是试探她愿不愿开这个口。


    “你梦见你哥哥了?”


    沈华年往前迈着的步子停了一瞬。


    说话间,二人拐过最后一条街道,沈华年的住处近在咫尺。


    煤气路灯散着昏黄的光,给地面蒙上月的颜色,见他这样问,沈华年默默地点了点头。


    熟悉的锈铁门前,她翻包找着钥匙,站在身侧的付书同则替她照着手电。


    夏日里的风是燥热的,一阵白光后,楼梯间的味道铺面而来。


    闷热的空气夹杂着灰尘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付书同目送着她上楼,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要上来坐坐吗。”


    她问。


    刹那间的心动过速出卖了反应寻常的她,近两年未见的想念让本就残存的理智顷刻间涤荡到九霄云外。


    在南京失眠的无数个夜里,她的脑海里除了已故的沈华兴便是他。


    楼梯间里簌然无声,氛围随着温度在倾刻间升腾。


    付书同心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这幅十八岁的身体里,装的是二十八的心魂。


    “好啊。”他笑笑,跟上她。


    屋子里更为闷热,惹得人出了一身汗。


    房子太老,房东也是个守旧派,对外边传来的电风扇嗤之以鼻,生怕那大扇叶子转着转着便会掉下来,所以一直不肯装。


    好在后半夜有些凉风,沈华年摇着蒲扇便能睡到第二天清早。


    回家的沈华年第一时间提着水桶去洗了澡,出来后用帕子擦着头发。


    湿哒哒的头发贴成一缕一缕地,在燥风里格外腻人。


    付书同见她这幅模样,唇角漾起弧度,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擦头发。


    “记得等头发干了再睡,不然湿气进了头,会犯头疼的毛病。”


    他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沈华年笑着点头:“我知道。每次都是等干了再睡的。”


    夏天头发干得快,沈华年及腰的长发不过小半个钟头便干了,如乌黑的瀑布一般松散垂下,令人艳羡。


    桌边她为他倒的水已从凉的带上了温度,付书同握着水杯,一口气喝完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天陪你。”


    沈华年托腮思考片刻:“没什么想去的,就是明天想回学校看看。”


    赵书仪还在学校教书,此次回来也理当见一见的.此外,沈华年还想开间铺子当作联络站,这样联系其他人也方便些,不必再跑来跑去。


    付书同点头道声好,手头的毛巾在方才被换成扇子,扇着扇着,身旁的沈华年打起了盹。


    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回上海,到这儿时还费劲去找了房子,此刻早就累得倒头便能睡着。


    困成这样。他眼中写满心疼,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卧室铺了凉席的床上。


    沈华年睡意未浓,半梦半醒间,唇边传来柔软。


    温柔的吻落在她心尖,直到很久以后,她都认为这只是个缠绵悱恻的梦。


    屋内的灯都关了,天气太热,就这样根本无法入睡,他继续为她扇着扇子,一只手摇酸了便换另外一只。


    沈华年在这风里逐渐睡得沉了。


    他左手摇着蒲扇,右手将贴在她额间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后,笑意再难掩藏,如流水般漫过他心头。


    闷燥的夏夜里,能看着她入睡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后半夜的沈华年被梦惊醒,醒来发现身旁空无一人,扇子被放回原处。


    奇怪。她心道。


    明明自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不见人。


    “醒了?”


    下一刻,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略带着疑惑地看着她。


    付书同倒水回来,便见她睁圆了眼盯着自己。


    屋内没开灯,冷白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脸,沈华年听着忽然出现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待到他走近,她才松了口气。


    “嗯。最近晚上一直这样,老是做梦。”说完,沈华年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打了个哈欠想继续睡,却发现自己格外清醒,怎么也睡不着了。


    付书同将她揽进怀中,一边将她碎发别到而后,一边说:“又梦见你哥哥了。”


    前世的沈华年也有这样的经历,不过当时的付书同身在他乡赶不回来,便只留沈华年独自面对,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沈华年只能惊醒后对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世,付书同知晓她会如此,便早早完成任务回来陪她。


    沈华年靠在他怀里,发痛的心脏也逐渐平静下来。


    自从沈华兴牺牲后,她便落下了心脏疼的毛病,三天两头地疼,虽然不严重,但每次惊醒过来时就会让她无数次地想起沈华兴走的那天。


    如果离开南京时他再挽留一次,如果她当时将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那结果会不会截然不认同?


    问题一直在她脑海里兜着圈子绕来绕去,久而久之,成了深深的自责。


    “是。我最近总梦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梦见他,醒来时就会心脏疼。”她声音很轻,又有些发闷,在盛夏的夜里毫无穿透力,似猫抓一般在他心间挠着。


    “我们都不是圣人,哪怕明白会发生什么也难以改变,不需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他轻声安慰。


    天将明未明,黎明前的晨曦将浓黑的夜色划开,晨风从窗户吹进来,将不合时宜的燥意削弱几分。


    心病还需心药医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再这样拖下去,谁都不敢保证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带去看看总能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等天亮,他决定带她去看医生。


    五点钟,沈华年在他怀里睡了片刻,不到一个钟头却又醒了过来。


    “想喝水吗。”


    她揉揉惺忪的眼,听他问。


    摇了摇头,沈华年还是迷糊地窝在他怀里,脑子宕机一瞬,才缓缓下床打水,片刻后,洗脸的毛巾递到他手上


    昨晚她没睡好,他便守了她一整晚,到现在他不怎么困,却很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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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洗完脸后,沈华年正准备照着镜子梳头,四处找梳子却找不到,一回头却发现在他手里。


    “之前都是我帮你梳头,现在既然住一起,那也让我来吧。”


    墙壁上粘着块四四方方的镜子 ,透过镜子,沈华年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和头发,付书同站在她身后,


    她的头发柔顺,无需费力梳,付书同简单为她梳理后便盘了个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样式。


    说来也怪,分开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急速缩短,再没了之前的那般扭捏。


    沈华年朝着镜子笑,圆润的鹅蛋脸上,五官分布得恰到好处,光洁的额头上垂下一绺发丝,随意却又不失了分寸。


    洗漱完,她打了个哈欠,回头看她,却发现他有些困,于是放弃出门的念头,对他道:“你昨晚陪了我一夜,今天就不出去了吧,在这儿正巧睡会儿。”


    他几乎整夜都没合眼,担心她热,担心她睡得不安稳。


    付书同没同意:“没事。都说好了要出门,怎么能说不走就不走了。”


    说不动他,沈华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将珍珠耳钉戴好,对他道:“那就走吧。”


    天气热,沈华年换了宽松的半袖暗蓝色旗袍,花纹典雅大气,盘扣上还点缀着大小一致的珍珠。


    沈华年本不愿去看大夫,奈何付书同不同意,非拉着她去买个心安。


    结果是好的,不过是有心结,只简单开了两副药。


    她知晓这是关心她,便没多说什么。学校离看病的地方不算太远,沈华年走在他身旁,随着他的步子一同慢慢往前挪。


    阴云密布,大雨在即,地上蒸发出草木的香气。


    他们运气很好,刚到学校便见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赵书仪。


    “华年。”她笑着给沈华年打招呼,沈华年则回以微笑。


    “你们怎么忽然回上海了?”赵书仪手中抱着一摞书,问完后便将书放在身旁的长椅上。


    沈华年往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回:“我是打算回上海来组织一个联络站,方便情报交换和传递。”


    其实上海早在她之前便组建了好些类似这样的地方,不过是多一个能让大家更便利。


    早些年她便想这样,不过当时手头人脉资源一无所有,盲目砸银子进去只能坐以待毙,韬光养晦两年,手里的东西早已翻了番,她也等到了最佳时机。


    赵书仪沉思片刻,有些担忧地开口:“虽然这东西能帮大忙,危险却是以前的数倍…”


    命随时都可能被人买走。


    沈华年温婉一笑:“现在救国的路条条都危险,如果我知道危险便放弃,那岂不是成了千夫所指的懦夫。”


    道理是这样,可在来上海前,沈华兴便拜托过自己要照顾好沈华年,如今当哥哥的一走,只留下个不到二十岁的沈华年,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她该如何交代。


    话还未尽,一场大雨便兜头落下,众人到了赵书仪的办公室里躲雨,继续方才的话题。


    礼拜末的办公室里除他们外再无其他人,想说什么也方便。


    话茬一断,有些东西便不好再说,赵书仪打了半晌腹稿,想说的话在脑子里堆了一箩筐,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沈华兴对沈华年来讲就似一把利刃,旁人哪怕以最柔软的方式提起他,也会将沈华年本就未结痂的伤口再度泛红。


    付书同倒是明白赵书仪想说的是什么,却也无法开口。


    “我明白先生你想说什么,但就算沈家小辈都殉国,我也义不容辞。”


    家国面前,哪有什么交代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