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章

作品:《尊者不善

    纹丝不动水潭漾起微波,半身浸在水里的碧色人影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此处离天宫虽不远,却是极其破败荒凉,枝叶灌木终年不得打理,欣荣的荣,枯败的枯,乱石遍地,水潭边沿的石砖亦多年未曾修葺维护,映不出一丝反光。


    这是个被整个天宫“孤立”出的一寸方圆,至于原因,清涟被圈禁那么多年,自然是心知肚明,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已魂灭,殊不知他的魂灵叫人藏在了此处。


    昊天数百年未临此地,当初下了禁令不准任何神灵靠近,倒不想这里竟荒败至此。


    然而眼下这已不是能够叫他在意的地方。昊天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沾水的手,银纹护腕半映华贵紫裘。


    他姿态雍容地起身,清涟的视线便也跟着上移,可就在与他眼神交汇的刹那,又蓦然转回了身,拿背对着,一副不待见的架势。


    “本君给你三分颜色,倒叫你忘记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了?”昊天倨傲临下,不满地命令,“过来。”


    单薄的身影跟着最后二字狠狠颤抖了一下,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警告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清涟眼眶发酸,却在巨大的灵力压迫下不得不扭过头,十指紧紧扣着身后的瓷壁,他知道昊君一定会与他生气,他也知道前些日子他突然一反常态对他好也是一时兴起。


    他都知道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昊天被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弄得一肚子窝火,自打他把这朵莲花从地牢中夺回,这朵莲花便是异常粘他,走哪儿跟哪,看他时便低头,一转开视线又偷偷摸摸跟上去,就是在吻时被欺负狠了也不走,倒真有几分灵宠的乖巧听话。此番正赶上他要事处理,便令其留于内殿等他,不曾想才几日功夫,这小莲花见他,竟又如待洪水猛兽一般畏惧。


    “靠那么远,还怕本君吃了你不成?”为帝者必须心如磐石,除了千年前苏醒、他自第一眼直入心底的白泽君,寒铁似的心便再未添过一丝裂缝。


    然而不可否认,他眼下的心烦确因这朵莲花而起。


    清涟咬着下唇,不敢去看昊君眼睛,一向在水里自如的他,如今却好似有铅灌入足下。然而不过几步,小莲花不知何处生的勇气,硬是顶着强大的灵压转过身,不声不语闷头钻入水中,湿漉漉地趴到了水潭对岸。


    与帝君有过欢Ⅰ好的女神不知凡几,多你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说的...原是这个意思。清涟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除了会惹那个人更加不快,还有什么意义,可当耳边响起男人危险的低语:“就这么喜欢违抗本君的命令么?小莲花。”


    一切都已迟了。


    熟悉的锁链套在手腕,叮叮咚咚的链条与晃荡的水声交织不止。


    “不要...”


    昊天不知何时入水,从后掐住了清涟肩膀,强势地将人掰过身,怒极反笑,“就是凡人养得狗都知道摇尾乞怜,看人脸色,你不过受那些个秃驴几日佛光,就敢在本君面前提‘不’字?”


    清涟听不出话里侮辱人的意思,只是被眼前男人的低吼与凶狠吓到,手腕被链条束着,臂膀又被人掰着,只能任由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清涟是莲花,”他怯怯地转动眼球望着男人,“没有尾巴。”


    昊天微微一怔,明明是文不对题的回答,却叫他胸口骤然一束,就好像给了人一刀,对方却浑然不知,淌着一身的血和他说自己不痛。


    清涟看着自己的手臂被一点一点松开,除了惊讶与茫然,还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如虫蚁般爬上心头。


    昊君讨厌他,老是凶他,还因为他比别人少一条绒尾吗?不,说不定一条都是少的,听她们列举的诸多“人”物中,还有素以美貌闻名的九尾玉狐...


    “什么九尾玉狐?”


    !


    突如其来的质问倏忽拉回小莲花越飘越远的思绪。


    “什么九条尾巴,你在想什么?”昊天面露不悦,清涟连忙捂住嘴巴,可他分明没有出声才是,除非、除非——


    清涟闷声不语,垂头避开灼人的视线,趁着男人拷问他时的间隙挣开桎梏,在狭小的水波伏动中背了个身。


    这人当真是给自己娇纵惯了,居然有胆子无视他?昊天不作他言,半步而上将其困于胸口,小莲花的身量只到他的脖颈,他便伸手绕到他的身前,桎了下巴要他抬扬回视。


    “回答本君。”


    “昊君不是能以灵术窥知嘛?”清涟仰着脖子哽声,“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你便是听了那些话才不吭一声走的?”


    清涟赌气不答。


    “...何时给你养起来的脾气,”见人又要掉珠子,昊天似是无奈将怀里人转了个身,捉了手腕便往胸前带,“没有讨厌你。小莲花,本君且问你,这些事都是谁说与你听的?”


    “......”羽睫沾着水汽,像是给眸子也朦胧上了一层水光,清涟再度被贴近的热气熏得飘然,昊天抱着他,手掌心贴着的位置传来有力的心跳震动。


    这个人每回在“啃”他前,都会像这样搂着他的腰,用鼻尖蹭过他脖颈处的每一寸肌Ⅰ肤,像是在挑寻最适口位置,不出意外,最后会沿着下颔来到唇瓣...


    “行了,本君已经知道了。”


    清涟蓦地睁开眸子。“!”


    昊天冷笑一声,他九重天君的事,何时轮到几个宫娥在背后说三道四?


    敛起一身寒气与灵压便要抽身离开,水里突然有只手拽住了袖摆。


    纯净清秀的脸上红晕染开,白里透粉,额间的朱砂被发丝轻掩,若隐若现。清涟低头攥着手里由特殊灵线制成的华贵衣料,一张小口又是抿又是咬,就是不肯说。


    昊天垂眸将人打量,眼底不见昔日的戏谑,反添几分不近人情的严肃冰凉,然后,他将手探向袖间——


    清涟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被人剥下,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挖下,为什么?他不是说不讨厌自己的嘛?


    还是...只是骗他?


    无措的眼眸方抬起,健臂搂过腰身,一只手抚在面庞,迟来的吻分毫不差地落在诧然微张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