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求药

作品:《重生后我把师尊□□了

    云岚山的雾总带着三分湿意,缠在松针上凝成水珠,坠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串深色的印记。


    宋清玉踩着露水走过观星台时,袖摆扫过崖边的矮松,带起的风惊得几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搅碎了满谷的寂静。他停下脚步,指尖捻了片刚落在肩头的枯叶,目光越过缭绕的云雾,落在山脚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点,正背着个比他还高的竹篓,一步一滑地往山上挪。竹篓里露出半截药锄的木柄,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宋清玉挑了挑眉。云岚山虽算不上什么仙门秘境,却也有护山大阵拦着,寻常凡人别说上山,连山脚的结界都碰不得。这少年能走到这里,倒是有些意思。


    他没动,就站在崖边看着。晨雾在他周身缓缓流动,衬得那身月白道袍愈发清逸,墨发用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明明是极素净的打扮,偏生眉眼间带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像雪山巅上未经尘世沾染的冰玉。


    少年显然没发现崖上有人。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段陡坡,怀里不知掉出来个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了宋清玉脚边。


    是块玉佩。


    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着半朵残莲,花瓣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洗不掉的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玉佩边缘有处明显的磕碰,想来是被主人贴身戴了许多年。


    宋清玉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心口忽然没来由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回过神时,只余下指尖一点微凉的触感。


    “对不住!那是我的!”


    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他抬头看见宋清玉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局促取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仙……仙长。”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还有点变声期的沙哑,“能……能把玉佩还我吗?”


    宋清玉打量着他。少年身形单薄,站在那里像株没长开的芦苇,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黑沉沉的,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玉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


    “你是谁?”宋清玉的声音很淡,像山涧里的流水,“为何闯云岚山?”


    “我叫司落叶。”少年抿了抿唇,手指紧张地抠着竹篓的背带,“我……我是来求药的。我娘病得厉害,郎中说只有云岚山的灵参能救她。”


    他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仙山禁地不能乱闯,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已经在山下守了三天,看见结界有处松动,才……才敢上来试试。”


    宋清玉没说话,指尖摩挲着那块残莲玉佩。玉佩的弧度刚好贴合掌心,暖融融的,像是有生命似的。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比这玉佩名贵百倍千倍的不在少数,却不知为何,对着这块带着磕碰的残玉,竟生不出半分嫌弃。


    “灵参乃天地灵物,有护山灵兽看管。”宋清玉抬眼看向司落叶,目光平静无波,“你一个凡人,就算找到了,也拿不走。”


    司落叶的脸瞬间白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低声道:“我知道很难……但我总得试试。我爹走得早,娘要是也不在了,我就……”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了血泡的脚,肩膀微微发颤。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单薄的背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感,看着竟有些可怜。


    宋清玉沉默了片刻。他修道五百年,早已看透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本是轮回常态,按理说不该为一个陌生少年的困境动容。可不知怎的,看着司落玉那副倔强又无助的样子,他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刚入师门,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连抬头看师尊的勇气都没有。


    “你娘患的是什么病?”宋清玉忽然问道。


    司落叶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是……是咳血症。郎中说肺腑都烂了,只能靠灵药吊着口气。”


    宋清玉颔首。咳血症在凡人看来是绝症,对修士而言却不算什么难事。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倒出三粒通体莹白的丹药,递了过去:“这是清灵丹,每日一粒,温水送服,三日可愈。”


    司落叶愣愣地看着那三粒丹药,又看了看宋清玉,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宋清玉把玉瓶塞到他手里,他才猛地回过神,慌忙把丹药攥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角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仙长的恩情,司落玉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宋清玉看着他额角迅速红肿起来,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来吧。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司落叶却不肯起,依旧跪在地上,仰着脸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仙长,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报答您。但我……我想跟着您。我什么活都能干,砍柴挑水、洗衣做饭,我都可以!只求仙长让我留在山上,哪怕只是做个杂役也行!”


    宋清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少年拿到丹药就会立刻下山救母,没想到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云岚山不是谁都能待的。”宋清玉淡淡道,“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不怕!”司落叶立刻道,语气坚定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年,“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就是想……想留在仙长身边,多学些东西,以后也能像仙长一样,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微微发颤,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宋清玉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心口那阵莫名的抽痛。他活了五百年,早已心如止水,可对着司落玉这双眼睛,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少年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无法像对待旁人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


    “你可知我是谁?”宋清玉问道。


    司落叶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我……我听说过。云岚山主岚云仙长,是当今修仙界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医术通神,剑术卓绝……”


    他越说越激动,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像是在说什么极其崇拜的人。


    宋清玉被他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打断他:“我从不收徒。”


    司落叶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里的火苗也灭了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失落。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仙长这样的人物,弟子自然也该是惊才绝艳之辈。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把玉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对着宋清玉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仙长的丹药。大恩不言谢,阿叶告辞了。”


    说完,他背起那个沉重的竹篓,转身就要下山。脚步有些踉跄,背影看着孤零零的,像被遗弃的小兽。


    宋清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指尖还捏着那块残莲玉佩。玉面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些,贴着掌心,暖得有些异样。


    他忽然开口:“等等。”


    司落玉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待:“仙长?”


    宋清玉看着他,缓缓道:“你娘的病好了之后,若还想来,便带着这块玉佩来找我。”


    他把残莲玉佩抛了过去。司落叶手忙脚乱地接住,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宋清玉,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仙长……您的意思是?”


    “能否留下,要看你的造化。”宋清玉没把话说死,“云岚山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司落叶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亮光:“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仙长等着我!”


    他对着宋清玉又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跑下山去。竹篓里的药锄还是晃悠着,可这次听着,却像是带着某种轻快的节奏。


    宋清玉站在崖边,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云雾里。晨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像是没察觉似的,久久没有动。


    掌心空荡荡的,刚才被玉佩暖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奇异的温度。


    他活了五百年,见惯了悲欢离合,看透了人心险恶,本以为余生就该在这云台山里,伴着丹炉药鼎,直到坐化飞升。却没想过,会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乱了心绪。


    “罢了。”宋清玉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便看看这孩子,究竟有几分造化吧。”


    观星台恢复了寂静,只有松针上的水珠还在不断滴落,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响,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三日后,云岚山脚。


    司落叶背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结界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残莲玉佩。他娘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脸色红润了许多,也能下床走动了。临走时,娘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好好跟着仙长修行,莫要辜负了仙长的恩情。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宋清玉教他的方法,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玉佩。原本普通的白玉忽然亮起淡淡的灵光,结界上瞬间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司落玉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结界的瞬间,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吸入一口都觉得浑身舒畅,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山路两旁长满了奇花异草,有的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的结着晶莹剔透的果,还有几只毛茸茸的小兽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司落叶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上走。这次的路似乎比上次好走了许多,脚下的青石板干净平整,路边还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水里甚至能看到几尾通体透明的小鱼。


    他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地看见前方有座雅致的竹楼,竹楼前种着一片药圃,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圃里,似乎在打理那些草药。


    是宋清玉。


    司落玉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他放慢脚步,轻轻走了过去,在离竹楼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弟子司落玉叶拜见仙长。”


    宋清玉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个小铲子。他穿着件简单的青色常服,没束发,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矜贵,多了几分温润随和。


    “来了。”宋清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你娘的病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仙长关心。”司落玉连忙道,“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您。”


    宋清玉淡淡颔首:“既来了,便留下吧。云台山规矩不多,每日卯时起,辰时到巳时洒扫药圃,午时到未时抄录医书,申时到酉时自行打坐调息。其余时间,可随意活动,但不可踏入后山禁地。”


    “弟子记下了。”司落叶连忙应道。


    “嗯。”宋清玉指了指竹楼旁边的一间小木屋,“你便住那里吧。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和衣物,你先去收拾一下,卯时准时来药圃找我。”


    “是,多谢仙长。”司落玉又鞠了一躬,才转身走向那间小木屋。


    木屋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里面果然有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甚至还放着笔墨纸砚。司落叶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颜色样式不同的道袍,料子柔软舒适,尺寸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他从未想过,像宋清玉这样高高在上的仙长,竟会如此细心周到。


    司落叶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基础剑法”五个字,字迹清隽秀丽,显然是宋清玉亲手所书。


    他翻开册子,认真地看了起来。册子里的内容通俗易懂,图文并茂,哪怕是他这样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凡人,也能看得明白。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在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司落玉合上册子,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药圃里的身影。


    宋清玉还在打理草药,夕阳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圣洁又遥远。


    司落叶握紧了拳头。


    仙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修行,总有一天,能站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


    他不知道的是,药圃里的宋清玉,此刻正透过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个站在木屋门口的小小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掌心似乎又传来那块残莲玉佩的温度,暖融融的,带着点奇异的安心感。


    宋清玉轻轻勾了勾唇角。


    或许,留下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夜色渐浓,云岚山隐逸在温柔的月光里。竹楼里点起了一盏油灯,药圃旁的小木屋也亮起了微光。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在这孤寂的山间,开启了一段注定纠缠不清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