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作品:《骨事》 十六
述职大会的会议室灯火通明,金属长桌旁坐满了灰雀的高层与行动人员。骨濯坐在良鸩身侧,烟灰色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包臀裙勾勒出利落的腰线,衬得她肩背挺直,与东国那个粉色薄纱的“桃衣姑娘”判若两人——这身衬衫是她特意从标本店带来的,十几万的定制款,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像她此刻眼底的锋芒,藏得恰到好处。
良鸩坐在主位,黑色旧风衣的袖口依旧磨出毛边,里面的黑色吊带裙与她冷硬的气场形成奇妙的反差。她敲了敲桌面,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全息屏幕上开始播放东国任务的复盘视频。
画面切到骨濯化身“桃衣姑娘”的片段时,有高层忍不住低笑:“良鸩队长,你这位搭档倒是多才多艺。”
良鸩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骨小姐在此次任务中贡献巨大。”她指尖点在屏幕上,画面切换到骨濯大杀四方的场景,粉色裙摆染血的样子惊心动魄,“伪装阶段精准收集情报,行动阶段击溃赤影核心成员,尤其是在镜花阁的应变,为任务成功争取了关键时间。”
她顿了顿,看向身侧的骨濯,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她的战斗力与伪装能力,都是灰雀的重要资产。”
骨濯迎上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没有起身发言,只是对着良鸩举了举杯——杯子里是白水,却像在敬一场心照不宣的胜利。她知道良鸩的分寸,表扬点到即止,既肯定了她的价值,又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秘密的细节,完美得像她们演了千百次的戏。
有高层追问:“听说最后爆发时,她的异能波动格外强烈?会不会有失控风险?”
良鸩端起水杯,指尖在杯沿划了圈:“任务结束后已做过全面检查,异能波动在正常范围,只是战斗强度过大导致的短暂失衡,休养几日便无大碍。”她语气坦然,眼神没有丝毫闪躲——这些说辞早已在返航时演练过,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避开了机械心脏的存在。
骨濯适时地揉了揉太阳穴,露出几分疲惫:“确实有点脱力,毕竟装了那么久柔弱,突然发力,骨头都在响。”她半开玩笑半认真,既解释了状态,又符合她“偶尔失控”的人设。
高层们没再追问,述职大会很快进入下一环节。骨濯靠在椅背上,听着良鸩汇报后续收尾工作,视线落在她风衣下露出的黑色吊带裙边缘,忽然觉得这身旧风衣配吊带裙的组合,比东国的青衣更顺眼——带着种不修边幅的性感,像藏在枪套里的刀。
回到卧室时,夜已经深了。良鸩脱下沾着会议烟味的风衣,随手扔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的黑色吊带裙,肩带松了一根,懒懒散散地挂在手臂上。
骨濯坐在床边,看着她解头发,忽然开口:“良鸩,你有没有听说过,‘史密斯夫妇’?”
良鸩拆玉簪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她:“那对既合作又互相隐瞒的杀手夫妇?”
“嗯。”骨濯点头,指尖划过床单上的纹路,“我觉得我们俩跟他们有点像。”
都是搭档,都有秘密,都在任务里并肩作战,又在私下里互相试探。她藏着机械心脏的事,良鸩藏着早已知情的事;她演着“需要被保护的妻妻”,良鸩演着“被蒙在鼓里的长官”。
良鸩走到她面前,俯身,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在她烟灰色衬衫的领口转了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骨濯仰头看她,呼吸拂过她的锁骨。
“他们最后反目成仇。”良鸩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哑,“我们不会。”
骨濯笑了,伸手勾住她的吊带裙肩带,轻轻往上提了提:“这么有信心?”
“嗯。”良鸩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额头,“至少现在不会。”
她知道骨濯的软肋,骨濯也知道她的底线。她们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狼,既防备着对方的尖牙,又贪恋着彼此的体温。史密斯夫妇的结局是因为猜忌最终吞噬了信任,而她们,从一开始就摊开了最不堪的底牌,却依然选择站在同一条战线。
骨濯松开手,任由肩带滑落回去:“算你有点眼光。”她往后靠了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过说真的,今天你夸我的时候,那些高层的表情,像吞了苍蝇。”
良鸩在她身边躺下,侧头看着她的侧脸:“他们习惯了看你‘失控’,突然发现你比他们还能打,自然不适应。”
“还是你懂我。”骨濯侧过身,面对着她,“就像你懂我什么时候是真晕,什么时候是装晕。”
良鸩闭上眼,嘴角带着点笑意:“再提装晕的事,就把你扔去给新人当陪练。”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骨濯能闻到良鸩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旧风衣残留的硝烟味,熟悉得让人心安。
她忽然觉得,“史密斯夫妇”的比喻或许不够贴切。她们更像两把共用一个刀鞘的刀,既锋利,又懂得收敛锋芒,为了保护彼此,也为了……不被对方的光芒灼伤。
骨濯轻轻碰了碰良鸩的手背,冰凉的,像她风衣的温度。
“良鸩。”
“嗯?”
“下次述职,能不能穿我给你挑的西装?”
良鸩睁开眼,看着她眼底的狡黠,无奈地笑了:“看你表现。”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银线,像条看不见的纽带。这场戏还在继续,只是剧本里,多了些连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温情。
训练场的金属地面泛着冷光,被无数双作战靴磨出深浅不一的划痕。清晨的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木屑,扑在列队的新人脸上,他们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忍不住往场中央瞟,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
骨濯就站在那里。
没换衣服。还是那件烟灰色真丝衬衫,领口被风掀起一角,与训练场的肃杀格格不入。
“这... ”队列里有个新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被旁边的同伴狠狠肘了一下。
“别乱看!那是良鸩队长带的人,据说能徒手捏碎钢条!”
议论声不大,却足够骨濯听见。她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真把我扔给新人当陪练啊?”骨濯转过身,看着她走近,语气里带着点被算计的不满,“我记得上周是谁说‘再提装晕就扔去给新人当陪练’?这才几天,就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良鸩走到场边,拿起教练用的长棍,在手里转了个圈:“我相信你,骨教官。”她特意加重了“骨教官”三个字,眼底闪着促狭的光,“毕竟能在东国杀穿赤影老巢的人,对付几个新人,应该不在话下。”
骨濯挑眉,指尖在衬衫纽扣上划了圈:“?这不是你自己的工作吗?”她记得今天的训练计划是良鸩负责新人实战课,怎么临到头来,变成她上阵了?
“我就在旁边看着。”良鸩靠在金属栏上,长棍搭在肩头,姿态慵懒,“有什么意外好及时处理。”
“你还在旁边看着?”骨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往前走了两步,包臀裙随着动作绷紧,露出利落的胯部线条,“良鸩,你是不是想看我穿着裙子被新人撂倒?好趁机嘲笑我?”
良鸩低笑出声,摇了摇头:“不敢。”她抬眼,视线扫过列队的新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训练时的威严,“都愣着干什么?分成两组,今天的实战陪练,是骨濯教官。”
新人队伍瞬间骚动起来,看向骨濯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跃跃欲试。
骨濯活动了一下脚踝,银色的脚链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看着第一个站出来的新人——个子高大,肌肉结实,眼神里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拳头捏得死紧,显然没把穿裙子的她放在眼里。
“规则说清楚。”骨濯的声音冷了下来,笑意从眼底褪去,只剩下训练时的锐利,“点到为止,别下死手,不然……”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我踩碎你们的骨头,可不会看在良鸩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新人被她的眼神看得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良鸩,却见良鸩只是抱着臂,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
“请指教!”新人低喝一声,握拳冲向骨濯,拳头带着风声,直逼她面门。
骨濯没躲,反而侧身,包臀裙随着动作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恰好避开拳头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对方的肋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嗷”的一声痛呼,新人已经捂着肋骨弯下了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甚至没看清骨濯是怎么动手的。
“太慢。”骨濯收回手肘,掸了掸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再来。”
第二个新人冲上来时,学乖了,不再硬碰硬,而是试图绕到她身后偷袭。骨濯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旋身,精准地踢在对方的膝盖弯。又是一声闷响,新人单膝跪地,疼得龇牙咧嘴。
“偷袭要看时机。”骨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嘲弄,“下次记着,敌人未必是软柿子。”
场边的良鸩始终没说话,只是用长棍在手心轻轻敲着,视线紧紧锁着骨濯的动作。她看着她踢腿时的利落,看着她偶尔被新人的蛮力逼得后退半步,却总能在下一秒反制——那是种糅合了优雅与狠戾的美,像淬了毒的玫瑰,既扎眼,又致命。
有个新人不信邪,想下死手。骨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等对方拳头靠近,手腕已经像蛇一样缠上对方的手臂,猛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新人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骨濯!”良鸩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点警告。
骨濯松开手,看着疼得打滚的新人,拍了拍手:“教他个规矩,训练场上,什么心思该动,什么心思不该动。”她侧头看向良鸩,眼底的冷意未散,“还是说,青衡小姐觉得我下手太重了?”
良鸩放下长棍,走过去查看新人的伤势,确认只是脱臼而非骨折,才抬头看向骨濯:“训练是切磋,不是断人胳膊。”
“我只是让他长记性。”骨濯走到场边,拿起水瓶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衬衫下若隐若现,“你也说了,有意外你会及时处理——这不就是意外吗?”
良鸩没再反驳,只是让医护兵把受伤的新人抬下去,然后对剩下的人说:“今天就到这里,解散后把刚才的动作复盘,写份报告交给我。”
新人如蒙大赦,拖着疲惫的身体列队离开,路过骨濯身边时,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再也没人敢乱看。
训练场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们两人。
骨濯靠在金属栏上,看着良鸩收拾训练器材,忽然笑了:“怎么,看够了?”
良鸩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根长棍:“看你揍人,确实比看报告有意思。”
“所以你根本不是让我当陪练,是想看我出糗?”骨濯挑眉。
“不全是。”良鸩走到她面前,长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是想让他们知道——就像当初我没料到,那个在标本店拿着股骨的女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骨濯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让人心慌。她忽然抬手,握住那根长棍,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迫使良鸩低下头。
“那良教官觉得,现在这样的我,怎么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训练后的沙哑,呼吸拂过良鸩的唇,带着水的凉意。
良鸩的视线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领口,那里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色,与她平时的冷白截然不同。她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松开长棍,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点滚烫的痒。
训练场的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木屑和汗水的味道。骨濯看着良鸩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良鸩和自己,站在这满是汗水与金属味的训练场里,竟意外地和谐。
训练场的晨光比昨天更烈,晒得金属靶场泛出刺眼的光。
新人列队站在靶位前,手里握着灰雀标配的训练手枪,看着骨濯的眼神比昨天更复杂了。昨天见识了她穿揍人的狠劲,今天要学枪法,总觉得这场景透着股说不出的荒诞。
“这节课也你教。”良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盒子弹,扔给骨濯。
骨濯接住盒子,掂量了两下,挑眉:“什么玩意?你懒死了。”她以为昨天的陪练已经是特例,没想到今天连枪法课都要她代劳。
“这节课教枪法。”良鸩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把训练枪,检查了一下保险,“我相信你的基础够教新人。”
骨濯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拆开弹盒,开始分发子弹:“行行行,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专属陪练兼代课老师。”
她走到第一个新人身边,示范握枪姿势:“手腕稳住,别晃,瞄准的时候看三点一线,不是让你盯着准星发呆。”她的声音比昨天柔和些,毕竟枪法靠的是技巧,不是蛮力。
骨濯的枪法确实不算顶尖,在灰雀只能算中等——能精准打十环,却做不到良鸩那样,能击落空中飘落的羽毛。但教新人足够了,她耐心地纠正着每个人的姿势,指尖偶尔碰到新人颤抖的手腕,会沉声说:“怕就别握枪,灰雀不养废物。”
新人被她训得不敢吭声,却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良鸩靠在遮阳棚下,看着骨濯穿梭在靶位间的身影。她教得很认真,连新人扣扳机的力度都要纠正,那股子较真劲儿,和她平时算计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姿势错了。”良鸩忽然开口,走到骨濯身后。
骨濯正帮一个新人调整瞄准角度,闻言回头:“哪里错了?”
良鸩没说话,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温热地覆在骨濯的手背上,轻轻将她的手腕往下压了压:“手肘太抬,容易晃,这样发力才稳。”
她的指腹蹭过骨濯的虎口,带着点刻意的力道,骨濯的手微微一颤,枪差点走火。
“看好了。”良鸩没松手,带着她的手瞄准靶心,轻轻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正中十环中心,比骨濯刚才示范的位置更精准。
松开手时,良鸩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带着点嘲弄:“菜就多练。”
骨濯的耳根有点热,甩开她的手:“要你教。”转身就去教下一个新人,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明明是教新人,怎么变成她被训了。
良鸩没再插手,只是站在一旁,偶尔在新人姿势错得离谱时出声纠正,声音温和,和刚才对骨濯的态度判若两人。她会走到新人身边,弯腰帮他们调整握枪姿势,甚至会亲自示范如何呼吸才能稳住手腕,耐心得像换了个人。
骨濯看着她对新人笑,对新人点头,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她教完最后一个新人,走到良鸩身边,抱臂靠在遮阳棚柱子上:“神经病。对别人那么耐心对我就这样。”
良鸩侧头看她,嘴角勾着浅淡的笑:“她们是谁你是谁,你跟新人比?”
“我怎么不能比了?”骨濯挑眉,“我枪法是不如你,但我用得着练吗?”她抬起手,指尖虚虚一握,像握着无形的枪,“我又用不着用枪,枪比我的异能慢,你看是我的骨链先扎穿你的脑袋,还是你的子弹先击穿我的脑袋。”
她的异能确实比枪快,骨链射出时带着破空的锐响,定向精准,从不会像子弹那样受风速影响偏移,杀起人来比枪利落十倍。
良鸩的笑容淡了些,眼神落在她的胸口,语气沉了沉:“然后被异能反噬得疼死?”
骨濯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蜷缩起来。她想起以前失控时的疼,骨头寸寸断裂的滋味,像还残留在神经里。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胸腔里的机械心脏正规律地跳动,芯片牢牢锁着异能阈值,反噬早已是上辈子的事。
“我现在不会疼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恍惚。
良鸩看着她,没追问“为什么”,只是拿起一把训练枪,扔给她:“哦,这不影响你菜。”
骨濯接住枪,差点没握住。她瞪着良鸩,却见对方已经转身走向靶位,对着百米外的移动靶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精准地穿过靶心,打在后面的钢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愣着干什么?”良鸩回头看她,眼底闪着促狭的光,“不是说不用练?那来跟我比一场?”
骨濯咬了咬牙,举起枪,对着最近的固定靶扣下扳机——子弹偏了,擦着靶心飞过,打在靶纸边缘。
良鸩的低笑声传来,带着点得逞的戏谑。
骨濯深吸一口气,重新瞄准。阳光落在她的侧脸,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包臀裙的开衩处露出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她知道良鸩是故意激她,但握着枪的手,却比刚才稳了些。
或许,偶尔练练也不错。她想。
至少,能让那个总嘲笑她的人,闭嘴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