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作品:《骨事

    十九


    训练场的血腥味被午后的风卷走了些,只剩下器械断裂的铁锈味,混着新人没擦干的汗水味。良鸩把配枪别回腰间,看着几个新人蹲在地上干呕——刚才骨链刺穿心脏的画面太冲击,对刚入灰雀的他们来说,实在超出承受范围。


    骨濯正用良鸩给的手帕擦指尖,帕子上沾着点暗红的血渍,她擦得漫不经心,细跟靴在碎玻璃上碾出清脆的响。“吓傻了才好。”她侧头看良鸩,嘴角勾着惯有的冷笑,“灰雀不是温室,早点知道‘怕’,总比出任务时送命强。”


    良鸩踢开脚边一块扭曲的弹壳:“你就不能收敛点?骨链刺穿心脏还不够,非要撞塌器械架?刚才有个新人差点被杠铃砸到。”


    “那不是没砸到吗?”骨濯把手帕丢回给她,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她蹭得乱七八糟,“再说,对付赤影的狗,就得用他们懂的方式——疼,和死。”


    她忽然往前走两步,停在一个还在发抖的新人面前。那新人吓得猛地往后缩,手里的枪都掉了。骨濯弯腰捡起枪,动作优雅得像在捡手帕,然后递还给她,声音放得软软的:“握稳了,下次再掉,良教官可要罚你加训了。”


    新人哆哆嗦嗦接过枪,脸都白了。


    良鸩在后面看得直皱眉——这女人,前一秒还像索命的修罗,后一秒就能装成温柔的姐姐,变脸比翻书还快。


    “走了。”良鸩拽了把骨濯的胳膊,把她从新人面前拉开,“总部的人快到了,别在这添乱。”


    骨濯被她拽着走,也不反抗,只是脚步故意放慢,让细跟靴在地上拖出“沙沙”声:“你拽疼我了,青衡小姐。”


    “少来。”良鸩松手,看了眼她被拽出红痕的胳膊,眉头皱得更紧,“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穿细跟靴来训练场,刚才要是被碎片绊倒,现在该躺医疗舱了。”


    “有你在,不会的。”骨濯挑眉,语气里带着点笃定的依赖,“你会救我的,对吧?”


    良鸩的脚步顿了顿。阳光落在她侧脸,把她的睫毛照得透亮,她没回头,只是闷闷地说:“救你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麻烦。”


    骨濯低笑起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玻璃,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顺眼。


    阿七指挥着新人把最后一块钢板抬走,远远看见她们俩,笑着喊:“良队,师娘,总部的车到了!”


    良鸩点头,对骨濯说:“你先回去,我去跟总部的人对接。”


    “不一起?”骨濯挑眉,“刚才实战表现这么好,不该庆祝一下?比如……红绡帐暖?”


    良鸩的耳尖瞬间红透,抬手作势要打她:“滚。”


    骨濯笑着躲开,转身朝出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粉色裙摆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记得早点回来,我给你留了海鲜粥——加了双倍姜丝,够你暖暖胆。”


    良鸩看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总部的人已经到了,正在拍照取证。良鸩走过去,开始汇报情况,声音冷静而清晰,仿佛刚才那个被调侃到脸红的人不是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骨濯那句“有你在,不会的”,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浅浅的涟漪。


    训练场的风还在吹,带着点夏末的热。新人的训练声重新响起,比刚才稳了些,大概是被骨濯的“实力”打醒了。


    良鸩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很薄,阳光刺眼。她忽然觉得,有个能比子弹还快的“妻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下次再遇袭,她不用总担心身后。


    骨濯说着,忽然踮起脚尖,细跟靴的鞋跟在滚烫的金属地面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响。


    “你看。”她停在良鸩面前,弯腰,用鞋尖轻轻挑起地上一块还带着血迹的弹壳,“我的细高跟,只会扎穿敌人的脑袋,而不是绊倒自己。”


    鞋跟精准地碾在弹壳上,“咔哒”一声,弹壳被碾得变了形。她抬眼,眼底的笑意带着点嗜血的骄傲,“上次在东国,有个赤影的杀手想从背后偷袭,就是这双鞋跟,先扎穿了他的颈动脉。”


    良鸩看着她鞋跟上沾着的细小金属碎屑,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就不能正常点穿鞋子?”


    “正常的鞋子没这威力。”骨濯直起身,伸手拍了拍良鸩的肩膀,指尖故意在她锁骨上划了下,“再说,穿成这样,才能在红绡帐暖时……”


    “闭嘴。”良鸩没等她说完就打断,耳尖又开始发烫。周围还有总部的人在勘察现场,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没顾忌。


    骨濯低笑起来,没再逗她,只是走到遮阳棚下,捡起自己放在长椅上的外套。


    “良队,师娘,现场勘察得差不多了。”一个穿白大褂的探员走过来,递上一份报告,“初步判断,炸弹是远程遥控的,和东国赤影用的型号一致。”


    良鸩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尸体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


    “明白。”


    探员离开后,训练场只剩下她们俩和几个还在收拾残局的新人。新人看骨濯的眼神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敬畏”,连收拾东西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这位“高跟鞋能杀人”的师娘不高兴。


    “你看,效果多好。”骨濯瞥了眼那些新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现在他们不仅怕你的枪,还怕我的鞋,以后训练肯定不敢偷懒。”


    良鸩合上报告,看着她:“你是故意的。”故意在新人面前展示骨链的威力,就是为了立威。


    “不然呢?”骨濯挑眉,“难道真像你一样,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换弹夹?等他们学会,咱们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良鸩被她堵得没话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骨濯跟在她身后,细跟靴踩在地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在为这场短暂的“实战”收尾。经过器械架的废墟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块被骨链撞碎的铸铁碎片。


    “你看这力度。”她把碎片递给良鸩,上面的裂痕像蜘蛛网,“比你的子弹穿透力强吧?”


    良鸩接过碎片,掂量了两下,确实够硬。“是够强,强到差点把训练场拆了。”她把碎片丢进旁边的回收箱,“后勤部长已经在群里骂爹了,说这个月的维修经费全给你霍霍了。”


    “让他找你报销。”骨濯说得理直气壮,“我是替你挡灾,不然现在躺在废墟里的就是你。”


    良鸩没反驳。刚才那个杀手的目标确实是她,如果不是骨濯的骨链快一步,她就算能躲开,也难免受伤。


    两人走出训练场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骨濯忽然想起什么,碰了碰良鸩的胳膊:“对了,早上的射击比试,平手。”


    “嗯。”良鸩应了声。


    “平手也算赢,对吧?”骨濯的语气带着点狡黠的暗示。


    良鸩侧头看她,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那双总是带着嘲弄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点期待。


    她忽然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那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揉得乱糟糟:“算。”


    骨濯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只得到糖的小孩子:“那……”


    “但红绡帐暖不行。”良鸩打断她,语气坚决,“至少等你把枪法练到能击落飘落的羽毛再说。”


    骨濯的脸瞬间垮了:“你故意的!”击落羽毛?她这辈子都未必练得会。


    良鸩没理她,只是加快了脚步。


    骨濯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她知道良鸩是故意刁难,但不知怎么,心里那点被拒绝的不爽,很快就被别的情绪取代了——比如,良鸩刚才揉她头发时,指尖的温度;比如,她那句带着纵容的“算”。


    她提步追上去,故意用鞋跟轻轻踩了踩良鸩的鞋跟:“良鸩,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不仅能击落羽毛,还能用我的骨链,把你……”


    “再胡说一句,今晚的海鲜粥你也别想喝了。”良鸩头也不回地说。


    骨濯立刻闭了嘴,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交叠在一起,像幅被拉长的画。训练场的硝烟味渐渐淡去,只剩下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和两人之间没说出口的、带着点甜的较劲。


    红绡帐暖或许还很远,但至少,这场戏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