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助眠师古代就业指南

    苏晚猛地睁开眼,对上沈烬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眼中的赤红褪去了大半,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审视深渊般的探究。


    他放下了捂着嘴的手,掌心一片刺目的暗红。另一只手中的银针,不知何时已悄然收回了袖中。


    “你是什么东西?”他问,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审视。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白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


    苏晚的心稍稍落回一点,后背的冷汗却黏腻得更难受。


    “林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声音因为刚才的发声而有些微哑,“林家庶女。”


    “庶女?”沈烬冷笑一声,将染血的帕子随手丢在地上,像丢弃一块垃圾。“林家倒是舍得。送个庶女来替死?”他踱步走近,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苏晚,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刚才那是什么?妖术?还是林家让你来刺探我的底细?”


    苏晚强迫自己站直,不退缩:“不是妖术。是…一种安抚心神的小技巧。家母…家母生前体弱,夜不能寐,我曾学了些法子助她安眠。”她半真半假地说道,将现代A**R的技巧推给一个已逝的、无法对证的生母。


    “安抚心神?”沈烬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可知,上一个试图用‘安神香’接近我的女人,现在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苏晚的心又是一紧,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家主大人明鉴。林晚替嫁,身不由己。只想在这沈府求得一隅安身之地,苟活性命。您若不信,大可命人彻查。至于刚才…只是情急之下,不想看着家主大人痛苦加剧,本能反应而已。若有不妥,林晚甘愿受罚。”她垂下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沈烬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上逡巡。


    房间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他沉重压抑的呼吸。


    良久,久到苏晚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他才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滚去东厢。”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还有,”他转身,背对着她,语气森寒,“今晚的事,若敢泄露半个字,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苏晚紧绷的弦猛地一松,几乎虚脱。她强撑着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平稳:“是。林晚告退。”她几乎是挪动着脚步,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手触到冰凉的门环时,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审视:


    “你刚才说的雨声……明晚,继续。”


    苏晚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她不敢回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拉开门,两个如同铁塔般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一左一右护送着她,走向那深不见底的东厢。


    其中一个侍卫,在沈烬的示意下,留在了新房门口。


    苏晚被带到东厢。房间比新房小得多,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未住人的灰尘味。


    侍卫关上门,落锁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冰冷的地板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在发抖的指尖。


    太险了!


    用现代A**R技巧去安抚一个随时可能拧断她脖子的古代暴君?她真是疯了!但效果似乎很出人意料?


    那个“明晚继续”……是福,还是更大的祸端?


    苏晚环顾这间冰冷的囚室。这里,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的起点吗?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如同被遗忘在东厢。一日三餐由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嬷嬷准时送来,放在门口,从不与她交谈。


    门被反锁着,窗户也被从外面钉死,只留下一条透气的缝隙。


    她像一个真正的囚犯。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利用这两天时间,仔细梳理了林晚的记忆碎片。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生母早逝,在嫡母和嫡姐林玉瑶的刻意打压下长大,谨小慎微,近乎透明。唯一的特长,似乎是对药材气味格外敏感?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依仗。


    第三天傍晚,那个送饭的老嬷嬷刚走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苏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门被推开,还是那两个黑衣侍卫。为首的那个,正是那天在新房门口留下守卫的。他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铁锈味。


    “夫人。”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硬邦邦的,毫无温度,“家主有请。”


    终于来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裙,平静地站起身:“有劳。”


    依旧是沉默的护送。


    穿过曲折的回廊,天色已暗,廊下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线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府邸依旧安静得可怕,仆役们远远看到他们就低头避让,仿佛躲避瘟疫。


    这次去的不是新房,而是位于沈府深处一个更为幽静的院落。院门口守着更多同样装束、气息冷冽的黑衣侍卫,眼神扫过苏晚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漠然。


    领头的侍卫停在主屋门外,躬身道:“家主,夫人到了。”


    “进来。”沈烬冰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比前晚似乎更添了几分压抑的烦躁。


    侍卫推开门,示意苏晚进去,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屋内陈设简洁而冷硬,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博古架上多是兵器和一些看不出材质的矿石,空气中弥漫着比新房更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沈烬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只穿着一身玄色的寝衣,身形依旧高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家主大人。”苏晚垂首行礼。


    沈烬缓缓转过身。烛光下,他的脸色比前晚更加苍白,眼下乌青浓重,唇色浅淡,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此刻却布满了更浓密的红血丝,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沉沉地盯着苏晚。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被动地等待着。


    良久,沈烬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审视和命令的口吻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


    “雨声。”


    “像那晚一样。”


    苏晚瞬间明白了。他失眠的症状,恐怕已经严重到了极限。那根银针,或许已经无法再压制这汹涌而来的痛苦和狂躁。


    他在命令她,再次使用那个小技巧。


    是命令,也是…试探。


    苏晚定了定神。她没有立刻表演,而是微微侧身,目光快速扫过房间角落的铜盆和旁边架子上的水壶。


    “家主大人,”她尽量让声音平稳,“可否容我取些水?”


    沈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更加锐利,但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苏晚走到角落,拿起水壶,将清水缓缓倒入铜盆中。清澈的水流撞击着铜盆,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将水盆轻轻放在离沈烬不远不近的地面上。


    然后,她后退几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没有闭眼,而是微微垂下眼帘,调整呼吸。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依靠唇齿模仿,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盆中荡漾的水波上。


    “滴答……”


    “滴答…滴答……”


    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滴声,从她唇间溢出,精准地模拟着雨滴坠入水洼的声音。节奏舒缓,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律感。


    “沙…沙沙……” 细密连贯的雨丝声紧随其后,如同春蚕食桑,轻柔地覆盖上来。


    她刻意将声音控制在一个不高不低、刚好能清晰传入沈烬耳中,又不会显得突兀的音量。同时,她的呼吸也调整到一种极其缓慢、悠长的状态,无声地引导着某种放松的节奏。


    沈烬依旧站在原地,背脊挺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铜盆里微微荡漾的水面,又或者,是在“听”那水面上并不存在的涟漪被“雨滴”击打出的幻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滴声和雨丝声连绵不绝,单调,却奇异地拥有一种抚平毛躁的力量。


    沈烬周身那股濒临爆发的狂躁气息,被这连绵的雨声一丝丝地抽离。他紧握的拳头,指节不再那么用力地泛白。紧蹙的眉头,也极其缓慢地舒展了一丝丝。


    虽然他的呼吸依旧沉重压抑,但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的恐怖张力,确实在减弱。


    他依旧站着,但紧绷的脊背松懈了一线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