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琰耸听·其三

作品:《美强惨质子在敌国求生二三事

    翌日国子监放假,楚琰从柜子里拿出当时随手扔进去的谢危楼送的药盒,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物。


    楚琰仔细将盒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终于在盒盖上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凸起。那凸起极其隐蔽,若非指尖一寸寸摩挲,几乎无法察觉。


    楚琰微眯眼睛,用指甲轻轻一按,盒烟盖忽然弹开。楚琰在它弹起的瞬间身体已本能后仰,掌中匕首微抬,屏息凝神盯住那骤然敞开的缝隙。晨光斜斜探入,照亮了缝隙深处——那里静静躺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


    楚琰将纸片抽出来展开,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不是别的,而是一幅精密工笔绘制的府苑舆图。亭台楼阁、岗哨暗桩、巡夜路线、换防时辰…甚至寝殿窗棂的朝向皆纤毫毕现。这是五皇子萧季钰的宫殿!


    一阵寒意袭来。谢危楼昨夜的询问回响在耳畔:“殿下若是唐太宗,当如何?”


    原来答案在此——


    杀元吉,何须玄武门?


    思及此,楚琰目光一凛,他牵了匹马就匆匆冲出质子府,直奔凌烟阁而去。


    “小郎君,进来听个曲再走啊~”凌烟阁门口的姑娘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女儿家用的脂粉香气一个劲儿往楚琰身上钻。


    “谢过各位姐姐美意,不过小生今日已经与一位姐姐有约了,改日一定来捧各位姐姐的场。”楚琰拱手赔礼道,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姐姐们被他这一笑弄的有点失神,倒也没有再纠缠他,只说下次一定要来听自己唱的曲。


    楚琰一一谢过,然后走进了凌烟阁大门。


    老鸨见是楚琰,连忙迎上来:“鹤云姑娘日前受了伤,怕是暂时不能见客了。”


    “受伤?”楚琰挑眉。


    “是,是。日前有位恩客不知怎的竟恼了鹤云姑娘,在酒里下了见不得人的药逼她喝下去。现在姑娘的身体还没养好。”


    楚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只需道楚公子来了,苏鹤云自会见我。”


    “这……”老鸨迟疑道。


    此时二楼中间的房间门突然打开。“可是楚小郎君来了?请进。”苏鹤云缓缓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身上挂满银饰的异族女子。


    “阿黎安,你先回去吧,今日的药我会记得吃的。”苏鹤云侧头对身旁的女子说。


    “鹤云姐姐……”阿黎安张口想说点什么,拿着药箱的手攥紧又放松,她最终选择绽放出一个笑容,蓝紫色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泪光。


    “你快走吧。”苏鹤云没有看她,转身进了房门。阿黎安一直站到看不见苏鹤云的身影才离开。


    楚琰倒是把楼上的光景尽收眼底。他一边上楼一边在心里感慨道:“这阿黎安也是个痴人,可惜了,她没看出来,苏鹤云这多情的人才最是无情啊。”


    楚琰进屋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主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找属下,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数?”苏鹤云跪坐在案前斟茶。


    “谢危楼此人,你了解多少?”楚琰开门见山地问。


    氤氲的水汽渐渐升起。“谢危楼当年科考时无人出其右,尔后仕途更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苏鹤云轻轻道。


    “听说他是寒门出身?”楚琰接着问。


    “寒门?怕是另有隐情。”苏鹤云将点好的茶摆到楚琰面前。“我不觉得寒门能爬出来这样子的人……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他像是一条色彩绚丽的毒蛇,又美又毒。”


    “美人蛇,倒是有意思。”楚琰接过茶抿了一口。


    “此人每月十五必去寒山寺,原因未知。属下知道的就这么多。”


    楚琰将五皇子府布防图推到苏鹤云面前。


    “这是……”苏鹤云有点惊讶,眯起眼问。


    “谢危楼给的。”楚琰言简意赅道。


    苏鹤云半眯着的眼忽然睁开,一双左蓝右红的异瞳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更加妖异。“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一个势单力薄的质子。这场戏,可就更有趣了。公子觉得呢?”


    楚琰笑了笑:“那你知道应该怎么样给我们的五皇子殿下一个惊喜吧。”


    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楚琰将一杯茶饮完,算算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间,叮嘱一句“万事小心”便离开了。


    他匆匆走到拐角处,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楚琰猝不及防就直接撞到那人怀里,他连忙道歉,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还没加冠,就急着逛花楼?”楚琰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了谢危楼含笑的眼眸。


    楚琰一把把谢危楼推开:“谢相一个朝廷命官不也来逛花楼?”说完就想离开。


    谢危楼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殿下,来都来了,陪谢某喝一杯。”


    “老狐狸,不安好心。”楚琰在心里暗骂,面上却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先生,学生知错,饶了我吧。”


    “哦?我怎么记得上回有个人说他错在没能折断先生的手呢。”


    楚琰笑得更开心了:“先生既然记得,那……”


    谢危楼低头一看,楚琰的匕首不偏不倚地抵着他的第三根肋骨。


    “小狼崽子。”谢危楼笑骂。


    “先生教的。”楚琰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对视半晌,两人都收了手。


    “楚小郎君,明天见。”谢危楼低声说。


    楚琰:“先生回见。对了,先生之资,怕是凌烟阁花魁都比不过吧,不如先生去凌烟阁挂个牌,我必定一掷千金与先生共——度——良——宵啊。”楚琰故意在“共度良宵”这四个字加重。


    谢危楼微微一笑:“谢某竟能让殿下为我一掷千金,真是——”他盯着楚琰双眼,顿了顿,“出人意料。”


    楚琰一时竟哑口无言。不知为什么,他不敢直视谢危楼那双含笑的眼睛。楚琰沉默了一会儿,径直走了。


    “主子,阿黎安小姐已经买完药材回谢府了。”旁边的侍卫上前耳语道。


    谢危楼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唤来一个侍女,让她上了一壶醉花酿。


    谢危楼取了一个酒杯,自顾自的独酌起来。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谢危楼轻声念出这句诗,他有些自嘲地笑笑,饮尽杯中的酒。


    “谢相一人在此处独饮,倒不如陪妾身喝两杯。”来人一双左红右蓝的异瞳格外引入注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姑娘觉得自己是哪种?”谢危楼不紧不慢地问。


    “谢相觉得我是哪种?”姑娘反问道。


    “敢问姑娘芳名。”谢危楼并不回答。


    “妾身名叫苏鹤霖。”苏鹤霖突然靠近谢危楼,“谢相可知,这名字有什么含义?”


    谢危楼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往后一避,“愿闻其详。”


    “妾身的爹娘想让妾身做甘霖,可惜,我这甘霖里……掺了毒。”苏鹤霖直接拿起一个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谢危楼低笑:“知道为什么久旱的禾苗会死在甘霖里吗?……因为根早已烂透了。”


    “谢相是个明白人。”苏鹤霖低头将酒饮尽。


    她忽然用吴语唱起江南小调:"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苏鹤霖的嗓音婉转低回,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特有的缠绵悱恻。


    谢危楼指尖轻叩桌面,忽然接唱道:"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苏鹤霖的异瞳微微一闪,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谢相竟也懂吴语?"


    "略知一二。"谢危楼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苏姑娘的歌声,倒让谢某想起一位故人。"


    "哦?"苏鹤霖眼波流转,"不知是哪位故人,能让谢相如此挂怀?"


    谢危楼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相今日来凌烟阁,想必不是为了喝酒吧?"苏鹤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


    "那苏姑娘以为,谢某为何而来?"谢危楼反问道。


    苏鹤霖轻笑:“小狼崽子不好训,是不是?”


    谢危楼以杯掩唇,眼底一分笑意都没了:“苏姑娘说笑了。”


    “谢相 ,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先行告退了。”她放下杯子走了两步,忽然补充道,“管好你家小狼崽子,别让他离苏鹤云太近。”


    谢危楼捏紧酒杯,目送苏鹤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窗外月色凄清,偶有寒鸦掠过枯枝,啼声刺破寂静。他忽然唤出暗卫:“去查清苏鹤霖与苏鹤云的底细——尤其是她们如何与楚琰牵连。”


    暗卫领命遁入阴影。谢危楼扶额低笑,酒意晕染的眼尾泛红,平添几分颓靡的温柔:“若阿黎安知晓我又饮酒……”他想起那姑娘捧着药箱时紧蹙的眉头,指尖无意识摩挲杯沿。


    他平日苍白的面颊因酒意染上薄红,微眯的眼中水光潋滟,仿佛一把浸过温水的刀,短暂敛起刺骨寒意,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慵懒。月光穿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落小片阴影,掩住了深处未褪的算计。


    远处丝竹声袅袅飘来,却似隔着一层浓雾。杯中残酒晃了晃,谢危楼忽而轻笑一声——


    “阿黎安若在此处,怕是要砸了这酒壶。”


    谢琰碎语其二:


    楚琰: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谢危楼不语,只是一味暗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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