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八章

作品:《手撕白月光剧本后神君黑化了

    妖域,草心斋。


    药香与灵气交织成网。


    妖王早已感知到肆景神识动荡,提前布好了阵法。


    莹光流转间,她指尖凝起妖力,点向肆景眉心,如抚平褶皱般,将狂乱的识海缕缕安抚。


    褚洛白静立斋外,望着眼前似火的枫叶,心底却是一片萧瑟。


    一次次,他望向那紧闭的门扉,随着光晕明灭,负于身后的手便攥紧一分。


    指节泛白,青筋隐现,仿佛这满林的秋意,皆压在了肩头,沉重得令他难以呼吸。


    就这样,他站着,任夜露沾衣,任晨光破晓,染亮天际。


    天光渐明时,妖王推门而出。


    褚洛白蓦然转身:“如何?”


    “识海已平复,再静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妖王略带倦容道。


    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褚洛白抬步就要进去。


    “洛白魔君。”妖王叫住了他。


    她望着那玄色背影,目光沉沉道:“神女叶瓣尚未枯竭,其神躯…是否仍存于天元?”


    褚洛白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原来如此。”妖王了然:“你跨越纪年寻到肆景,是为了取她神识。”


    那是原定的计划。


    而如今…


    褚洛白唇线紧抿,眼底涌起挣扎之色。


    “天元的天君之子,不过如此。”妖王语气无波,却字字清晰。


    她未说错。


    早在彻底堕魔前,他便已背弃了神心。


    心被私欲填满,澄明尽失,偏执狭隘,载不下三界众生,再难保每一决断皆不会后悔,每一结果皆能坦然接受。


    他的丑恶,不堪一探。


    他,不过如此。


    简单颔首示谢后,褚洛白不再停留,径直步入了斋内。


    肆景苍白地躺在榻上,睫羽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影。


    往日的张扬不见踪影,此刻的她过于安静,静到令他惶恐。


    褚洛白缓步靠近,于榻边坐下,拂开她额前的乱发。


    她与阿景,孰轻,孰重?


    这个答案,或许在庸元,他找到她,看着她自由自在逛着市集,向小半妖伸以援手,令他不忍剜出她神识的那一刻,便已初现端倪。


    他本将她们视作一体,自私地不愿将她们分开看待。


    可既然神心都可背弃,那么违背初心,听从魔心,又有何不可?


    他,不过如此。


    他想就这么“不过如此”下去。


    -


    肆景昏迷了两日,气息虽弱,却渐趋平稳。


    经妖王准允,褚洛白将她带回了魔族,日夜不离地守在一旁。


    偶尔,她蹙眉呓语,仿佛陷入了梦魇。他紧握住她的手,每一声模糊的呻吟都令他心如刀绞。


    直至第四日,他正为她擦拭额际细汗,忽见那睫毛轻颤,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心头一喜,刚要开口,却撞入了一双朦胧的眸中。


    她失神地望着他,轻唤:“洛白…”


    呼吸一滞。


    魔女肆景从未这般唤过他。


    她…不是她。


    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她喃喃低问:“…为何?”


    仅仅两个字,就将他钉在原地。


    为何?


    她想问的是什么?


    是他为何在此,为何堕魔,还是…


    还是为何,他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洛白”。


    他无从应答,而她已再度陷入了沉睡。


    第五日,她又一次转醒。


    这次醒来的,是哪个她?


    褚洛白迟疑凑近,只见那双眸子瞥了他一眼,随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就这一眼,竟令他如蒙大赦。


    失控般地,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全然忘了眼前之人尚还虚弱。


    明明识海错乱的是她,怎感觉疯了的那个,是他?


    她都翻他白眼了,他还这么高兴。


    “松开。”肆景冷漠道。


    褚洛白置若罔闻:“可还有哪里不适?”


    “有。”肆景推了推他:“你抱着我,让我非常不适。”


    低笑声自胸腔震动传出,褚洛白终是依言松开了双臂。


    “你好生歇息,”他的指尖在她发梢流连,声音温沉,“若感不适,随时唤我。”


    “我才不叫你。”肆景别开脸:“你去把右护法叫来。”


    他轻轻掰过她的脸,望入她眼中:“此事由不得你。”


    “好你个褚洛白,竟敢抗命!”


    “抗命了,又如何?”


    “本尊要把你赶出魔族!”


    “尊上大可试试。”


    “你这是想打架?”


    “打架?”褚洛白眉梢微挑:“论法力,尊上怕是敌不过属下。况且,尊上莫不是忘了…”


    他俯身贴近她耳畔,低声道:“宠物,是认主的。”


    肆景哼了一声:“懂得讨人欢心的,才配当宠物。”


    “尊上希望属下如何讨你欢心?”


    肆景被问住了。


    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看着褚洛白得意洋洋的样子,她恨得牙痒痒,赶忙在识海中召唤救兵。


    流光闪现,妖王的身影悠然现于殿内。


    “这家伙看扁我打不过他!”肆景指着褚洛白道,“我们四叶灵萍联手,揍他一顿如何?”


    妖王无奈摇首:“怎刚醒就想着逞凶斗狠?你啊,稍安分点,可好?”


    肆景的脸垮了下来:“你怎不帮我?”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好,既然我是‘亲’,那你就帮我这个‘亲’,把这个‘理’赶出去!”


    妖王转眸看向褚洛白,这次他倒是从善如流,微一颔首便退了出去。


    妖王踱至肆景跟前,探查了下识海。


    先前紊乱之象已平复如镜,恢复得不错。


    她莞尔一笑,随后伸手,朝肆景脸蛋狠狠一揪:“你这魔女下手真是不知轻重!识海本源,岂容你肆意冲撞?”


    “怎能怪我!”肆景吃痛地揉着脸,“冲撞前谁知道会这样。”


    “谁叫你背着我瞎用功?”


    想到这儿,妖王恼意更甚,朝着肆景另一边脸又是一揪:“若你事先同我商议,我必教你护持之道,又何至于此?”


    先前真是被她温柔的假象骗了!


    这个妖王怎这么爱揪她?她大病初愈,还是个病人呢!


    肆景双手捂着脸,暗暗腹诽。


    眼看妖王又一次抬手,她以为她还要揪,下意识往后一躲。却没想,那手只是落在了她发顶。


    妖王轻叹:“你现在这样,之后的事,可还能推进?”


    肆景挺起胸膛:“我堂堂魔尊,何需事事亲力亲为?办不了的事,差人去办不就行了。”


    “可在魔族寻得了心腹?”


    “心腹谈不上。”肆景眼尾微挑,瞥向门外:“但忠心耿耿,不是身为宠物,最应恪守的本分吗?”


    妖王心领神会:“既如此忠心,先前又因何起了争执?”


    肆景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先前种种道出。


    “这个神仙,即便成了魔,心却仍向着神女。你说,可不可恨!”她愤愤道。


    “确实可恨。”妖王眸光深邃,看着她道:“但他的可恨之处,却源于你的转变。”


    肆景不解:“我哪儿变了?”


    “先前,你求的是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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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身子唾手可得,你不取,转而想占据的,却是心。”


    肆景愕然。


    妖王的话没错。


    可想占据他心的,真是她吗?


    “妖王陛下,你可有何法子,能把神女从我脑中赶出去吗?”


    “行事莫要过于极端,凡事都应留个余地。神女神识尚未全部复苏,你不识其全貌,故心生抵触。不妨先敞开心扉,待你知晓其过往,再作决断也不迟。”


    “可若她要抢占我的身子,让我消失,怎么办?”


    妖王眼波微漾,似想到了什么,却在开口时变了主意,改口道:“这日后的事,你可以慢慢想。眼下,先好生歇着吧。”


    她拍拍她的肩,身影渐淡,消失于殿内。


    -


    妖王走后,肆景躺在榻上,反复琢磨着妖王的话,却始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心脏只有一颗,可偏偏由它延伸出的“心”,却五花八门,有好多。


    为人所称赞的,有耐心、爱心、诚心。


    为人所不齿的,有贪心、野心、祸心。


    若她,魔女肆景想要他的心,那便要悉数拥有。


    可显然,她做不到。


    褚洛白的心,有一大半不在她那儿。


    肆景坐起身子:“褚洛白。”


    声音刚起,褚洛白便现了身。


    也罢,纵使一大半都不在她那儿,但至少,她拥有着他的忠心。


    “先前的孩童谋害案,你可有听闻?”肆景问。


    “略有耳闻。”


    “我怀疑凶手是猫妖,你觉得呢?”


    褚洛白未置可否,反问:“谋害二人,耗时两月。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敢对弱小孩童下手。尊上觉得,是为何?”


    “心理变态,能力有限。”


    褚洛白颔首:“猫妖身负法力,远胜凡人。即便参与,至多也不过是从犯。”


    没想到啊,他们竟想一块儿去了。


    肆景挑眉:“你觉得这个纪年的刘子庸,藏在谁的身躯内?”


    “目前仅有猜测,尚无实据。”


    巧了,她亦有一个猜测。


    他们猜的,可是同一个?


    肆景清清嗓子:“本尊有件事,要你去办。”


    “尊上尽管吩咐。”


    她将密谋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


    她要把“妖”的存在公之于众,颠覆厉元既定的三界之序。


    “你…”褚洛白略显错愕,“想离开这里?”


    “你不想吗?”


    “见你与妖王关系甚笃,我以为…”


    “我是魔,不需要什么良师益友。”


    褚洛白思忖片刻,终是垂首:“尊上想从哪个属相下手?”


    “他们有十二个之多,分布又广,从他们下手,太麻烦了。”


    褚洛白眸光一闪,陡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


    “没错。”肆景扬起唇角:“妖由人兴,弃伦常,则妖现形。就和‘疯’一样,‘妖’亦是人心所映。要世人认可妖的存在,又何需真的有妖?”


    目的已交代清楚,具体怎么做,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肆景懒懒挥手:“好了,本尊吩咐完了,你可以退下了。”


    褚洛白却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这家伙干嘛?又想抗命不成?


    是还抛不下那神仙清骨,嫌她手段下作?


    莫不是连忠心,他都吝于给她?


    肆景心头火起,双手叉腰,正要骂他一通,却见对方忽而抬步,向她走来。


    阴影轻缓将她笼罩,他俯身,指尖抚过她的眉睫。


    而后,一个温凉的吻落在了额间。


    “但有所命,万死不辞。”他一字一句,如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