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玄曜这个大麻烦，日子就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林景喝了三天的中药，身上不再痒了，体内灵力也驾驭的愈来愈纯熟。


    也是这几日，林景才知道，秦念家的院外除了一个小灶间，根本没有别的屋子。原来顾行白每日不是睡在树上，就是靠在她房中小憩。


    林景觉得有些可怜，可他自己却好像并不在乎此事。她只能理解为，他是一个对睡眠质量没有追求的人。


    直到第七日，林景才终于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她站在屋外，抬手呼吸着田野间的新鲜空气，有种平淡的幸福。


    只可惜，这样恬静简单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顾行白如约带着她来到忘天城外那片树林。


    近十日过去，泥地里的血渍早被吸入赭色泥土之内，根本分辨不出血的位置。林景整个人几乎快跪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找着地上不一样的颜色。


    “这哪儿有血啊？你不会耍我吧？”她无功而返，拍了拍膝盖的泥块。


    虽说顾行白一直以来都对找血之事表现得十分笃定，可当林景真的站在泥地之上，看着一片虚无的地面，真的很难不对他起疑。


    “退后。”顾行白略带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抬手掐诀。


    只见几缕金光环绕着他指尖，跟随他的气息流转，晃眼之间，金光成了一道道金环，从指尖开始一圈一圈扩大，先升至空中，随后重重坠落，“咚”地一声将二人和脚下的泥地都圈在了金环之内。


    顾行白的手缓缓抬起，霎时之间，天地变色，沙土飞卷。林景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只能一手拉着顾行白的胳膊，一手挡住自己的口鼻。


    林景快站不住了，只能大声朝顾行白喊道：“顾行白！你到底行不……”


    她本想问他到底行不行，可话还未说完，便已经看到一颗又一颗圆润鲜红的血珠，如小鱼吐泡泡一般，从地下不断跃出，凌于半空。


    “我的血！真的是我的血！”林景兴奋地拍了拍顾行白的胳膊。她想要伸手去接引自己的血归位，却被身旁顾行白粗暴地拉了回来。


    林景蹙眉，又见他一挥袖，将成千上百颗血珠都融缩成了一个半掌大的血团，悬在手中。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林景眸中带着惊喜与崇拜，笑着看向顾行白，却见他脸色冷得可怕，有些不对劲。


    背后蓦然起了一阵寒，林景不自觉想后退，可又想到自己的血还在他手里，只能强压住心中没来由的不安，伸手去取血团，“小师弟，辛苦你了。把血给我，我们就可以回宗门了。”


    “你想要血？”他将手往身侧一挪。本就高出林景许多的人，此时正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


    林景脸上笑意僵住，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什么意思，你不想给我？”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冷寂的声音在林间回响，顾行白脸上没有一丝温情。


    “什么代价…”林景皱起眉，此时才惊觉自己似乎入了他的圈套。可是她想不出，顾行白想要她什么。


    顾行白朝后退的林景逼近了一步，手中攥着血团，眸光幽寒，“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心脏猛然骤紧，林景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内却还是觉得窒息，无力。


    她低头嗤笑了一声。原来……他还在怀疑自己。


    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日，她逐渐将他当做重要之人，想要对他敞开心扉。而他却只在意，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林景。


    倘若她说不是，那他是不是就会捏碎手中的血团，立刻送她去死？


    当然，即便再失望，林景也绝不会负气去赌这样一个可能。


    她迅速转换脸上神色，露出一脸惊诧娇柔道：“小师弟，我是你林师姐啊，我的事不是都同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问呢？”


    “不肯说？”顾行白已然没有了耐性。双眸微皱，手中用力一捏，那血团立刻被挤得像是要爆开。


    “住手！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我就是林景啊。”看眼下形势，林景知道自己一旦承认了别的身份，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只能先尽力想办法与他周旋。


    “你既不肯信我，又何必要来帮我找血。我的生死可是关乎苍生大业，你别意气用事。”林景随后又叹了口气，佯装无奈妥协道，“好吧，大不了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我承认便是了。别拿这血开玩……”


    喉间忽然一紧，剩下的话被一双冰冷的手生生掐了回去。林景表情痛苦地仰起头，可那手却毫不留情地掐得更紧了一些。她艰难地看着眼前这张杀神般漆黑阴寒的脸，眼中湿雾散开。


    明明是同样的一双手，不计回报地为她输了十天灵气，却在最后一天，如此无情地想要掐断她最后一口气。


    “你很会伪装，但可惜，对我没用。”他脸色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你…真要杀我…”胸口越来越喘不上气，她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她该承认吗？若是承认了，会不会也是一样的下场？是不是真的林景，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她挣扎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血团，企图找到第三种可能。可惜小动作很快被顾行白发现，她忽然感觉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顾行白举了起来，指尖无论如何都再够不到血团。


    下坠的重力让林景眼前逐渐泛白，她好像真的快死了。让她窒息的不止是空气，更是顾行白翻脸不认人的冷血。


    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体贴是假的，他口是心非的关心也是假的。一切让她觉得心动的瞬间，原来都是她可笑的错觉。


    她甚至很可悲地，差点喜欢上他。


    还好，她没有。


    “还不说？”顾行白的声音逐渐沾染上戾气，林景的无动于衷终于惹恼了他，手下再次用力，滚烫的热焰瞬间从掌中流窜而出，灼烧着林景的皮肤。


    “啊——！”林景发出惊叫，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与那夜一模一样的灼痛，林景甚至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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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此刻颈间已经皮开肉绽。她伏在泥地之上，紧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强行压制住自己痛苦的声音。


    这次不会再有人出现替她疗伤了，眼泪只会显得她很可悲。


    “这是最后一次，你若说实话，我就把血团给你。再敢撒谎，以后你也不必再开口了。”


    “我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林景胸口剧烈地起伏，身心俱裂的痛苦却让她变得更为平静。


    脖子痛到抬不起来，顾行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看不到顾行白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在享受折磨她带来的胜利。


    顾行白赢了，现在除了说实话之外，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保证，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杀我。我才会告诉你真相。”林景也知道，这样的保证并无意义。可这也是她能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了。


    “我保证。”他声音轻了一些。


    “好。”林景沉重地换了一口气，“我是林景，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林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那你为何会来此处。”


    “因为这个世界的林景被杀了，也因为我很倒霉。她死后，我就被朱雀阵带入这个世界，成为了她。”


    “所以，你一直在找阵眼，根本不是为了复苏灵气，而是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顾行白声音渐冷。


    “是。”


    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刻，人往往会显得仓惶又窘迫。脱掉拯救苍生的华美外衣，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物。


    她毫不在意苍生如何，灵气如何，她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尽快远离这个——所有人都想杀她的世界。


    这样的想法，难道很过分吗？


    漫长的沉默让林景觉得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七日之期已至，她的血没有归位，浑身灵力便如无头苍蝇一般没有归处，在体内乱撞。她想要调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身上一阵一阵得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得从她身体里抽离。她脸色瞬间惨白，浑身又冷又麻，痛得像个筛子一般抖了起来，她强撑着地面爬起来，双眼如恶鬼一般盯着顾行白手中的血团。


    他说过，只要她说实话就会把血团给她的。


    “给…我！”她颤着手想去抓那团红色，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抢到那个血团。


    “——林景！”


    又是漆黑的寂夜，她觉得浑身都好冷，冷得连颈间的灼伤，都不觉得疼了。


    ……


    “师姐？”


    林景耳边传来久违又熟悉的呼唤声，一只温软的手抚上她的手指揉了揉。


    “咦，奇怪。明明看到手指动了呀，怎么还没醒。”


    “宵羽…”


    林景疲惫地睁开眼，眼前出现宵羽圆溜溜的眼睛，像三月的杏花一样好看。


    “师姐！”宵羽脸上笑容绽开，“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