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慈云庵
作品:《靠山村女战神手札》 黎明的寒意刺骨,却压不住凌战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
一行人如同扑食的夜枭。
悄无声息地掠过官道,直扑向山坳中那座晨光熹微里更显清幽的慈云庵。
今天的庵堂静得诡异。
本该是早课诵经的时辰,除了前堂象征性的青烟,竟听不到一丝木鱼梵唱。高耸的后墙隔绝了视线,墙头加固的铁蒺藜在微光中闪着冷硬的寒芒。
“泓儿!”
凌战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向儿子。
沈泓立刻上前一步,他目光如炬,锐利地扫过每一寸潮湿斑驳的墙皮、每一块青砖的缝隙。
指尖在几块看似毫无差别的青砖上快速滑过、轻轻叩击,侧耳细听微弱的回响差异。
突然,他指尖一顿,眼中精光爆射!
“这里!”
他声音笃定,指向墙根下两块略有松动的墙砖,“墙砖缝隙苔痕有异,敲击声空洞!娘,按此处,再推左上第三块青砖!必有暗簧!”
一旁的玄尘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作为沈泓的授业恩师,他深知自己这关门弟子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尤其对建筑机巧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
杨思俭裹紧了他那件破旧却浆洗得干净的羊皮袄。
他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内蕴,紧盯着沈泓的动作。
这位因前太子“玉牒案”失去幼子、被牵连流放的前朝工部大员,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托付与未尽之责,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关注眼前的每一步。
凌战毫不迟疑,依言出手。
指尖灌注暗劲,精准点在沈泓所指位置,同时手掌运力猛推左上第三砖!
“咔哒…嘎吱…”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紧接着,一扇伪装得极好、与周围墙体几乎融为一体的厚重暗门,竟向内无声滑开尺许!
一股混杂着劣质脂粉、霉味、汗臭和隐隐血腥气的污浊气息,猛地扑面而来!
“走!”
凌战低喝,当先闪入,刀已在手。
门内景象,与墙外的清幽慈悲判若云泥!
狭窄的甬道通向深处,两侧是低矮潮湿的土牢,铁栅栏锈迹斑斑。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蜷缩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人影。
大多是女人和孩子,脸上带着长期惊恐和麻木的痕迹。
几个精壮的打手正骂骂咧咧地拖拽着一个挣扎哭喊的少女,向更深处走去。
“畜生!”
老杨头低吼一声,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喷出怒火。
凌战眼中寒芒爆射。
修罗卫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已如鬼魅般散开。
“咻咻——”
几声轻响,弩箭精准钉入打手要害,瞬间毙命。
“别怕!救你们出去!”
凌战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下混乱,“匠户家眷在何处?”
“这里!张婶子、李嫂子…”
角落里,一个被救回的、熟悉匠户情况的老妇人急切带哭腔地喊道。
凌战迅速扫视,看到了熟悉的匠户女眷。
但当她的目光投向更深处牢房时,心头猛地一沉。
那几间牢房关押的人,气质截然不同。
虽同样形容枯槁,但眉宇间残留着清正或曾经的优渥。
他们的眼神更深沉,绝望中带着刻骨的悲愤。
就在这时,玄尘子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响起:
“无量天尊…凌东家,沈东家,杨老,请看此间!”
沈厌正要冲向匠户牢房,闻声转头。
只见玄尘子站在一间阴暗牢房外,拂尘指着里面一个倚墙而坐、须发纠结的老者。
那老者虽瘦脱了形,腰杆却挺得笔直。
浑浊的眼睛在扫过玄尘子和老杨头时,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住了杨老头!
“廷…思俭兄?!”老者声音嘶哑如裂帛,带着极度的震惊和狂喜。
“是你?!真的是你?!元祐九年工部考绩…你我同列优等…还有…还有玄尘监正?!”
他认出了玄尘子前朝钦天监监正的身份!
老杨头杨思俭浑身剧震,一个箭步冲到铁栅前。
借着昏暗灯光仔细辨认,瞬间老泪纵横。
“文清兄?!周文清?!翰林侍讲周大人?!你…你还活着?!当年‘玉牒案’…都道你们…你们在流放途中病殁了…”
声音哽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恸!
更是勾起了对当年构陷太子、残害忠良的滔天罪行的无边恨意。
“是截杀!是灭口!”
周文清老泪纵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栅,指节泛白,声音充满了血泪控诉,“不止我…还有…前御史中丞王大人家的公子…户部清吏司林主事的老母和幼子…都是当年‘玉牒案’被构陷流放的…途中遭了毒手,没死的…都被秘密押来此地…生不如死啊!”
他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牢中其他人——断腿的青年、瞎眼的妇人、那个蜷缩在角落、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如同死去的小男孩…
还有一个妇人怀中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婴儿…妇人的手一直徘徊在孩子颈部,一副随时宁愿掐死,也不给人带走去祸害的决绝表情。
“玉牒案?!”
沈厌如遭雷击!
这个直接导致前太子,他生父被废、满门抄斩,牵连无数忠良的惊天冤案。
竟还有幸存者在此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这炼狱景象,比黑水帮的血债更触目惊心!
这是权力顶峰倾轧的活祭品!
是披着官袍佛衣的魔鬼,用“规矩”和“慈悲”掩盖的滔天罪恶!
“姿色好的…筋骨强的…留着…”
毒秀才临死前的话,此刻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沈厌的脑海,与眼前的惨状重叠!他看着那个眼神空洞的男孩,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街头代替自己死的、真正的小乞丐!
都是这吃人权力游戏下的牺牲品!
太多人,为他和他家丢了性命!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滔天愤怒、彻骨寒意和沉重窒息感的洪流,猛烈地冲垮了沈厌一直以来的心防!他那张总是带着轻佻戏谑的俊脸,此刻绷得死紧,血色褪尽,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瘆人轻响。
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他不是不知道黑暗,但以往,他没有面对过,用玩世不恭包裹冷漠。
后来,他只想在村里过一生便好。
江山社稷?皇权富贵?都是吃人的陷阱!
但此刻!
眼前这被权力碾碎的炼狱!
这些无辜者的血泪,像一把万钧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外壳!
原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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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的避风港,在真正的滔天权势面前,脆弱如纸!
原来,他逃避的身份和责任,背后是无数人的血海深仇!
原来,那个“皇太孙”身份,是一份他无法推卸、必须承担、清算、改变的责任!
一股滚烫的、如同地心熔岩般的意志,猛地从沈厌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带着桃花笑意的凤眼,此刻赤红一片,燃烧着骇人的火焰,直直射向凌战,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
“凌战!杀进去!一个不留!救出所有人!”
凌战迅速捏住了他的后颈,用力按住穴位,“放松!呼吸!”她命令。
“这慈云庵的招牌,今日砸碎!”沈厌喘着粗气继续,“这背后的魑魅魍魉…我沈厌,与他们…不死不休!”
凌战松了手,指挥护卫们破锁救人。
安静听到沈厌这完全变调、带着决绝战意的嘶吼。
霍然回头,撞进沈厌那双赤红燃烧、只剩下坚定战意的眼睛。
她的唇角,第一次在血腥的战场上,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裂石穿云的弧度。
“好!”
一个字,重逾千钧!
她手中长刀嗡鸣出鞘,刀锋直指那香火缭绕的前殿深处。
“修罗卫听令!清场!救人!凡持械反抗者——杀无赦!”
“玄尘道长,杨老,护住无辜,辨认忠良!”
“沈厌,”她侧头,目光如电,“跟我来!掀了这‘菩萨’的供桌,看看底下藏着什么魍魉!”
沈厌深吸一口气,提刀,大步流星地跟上凌战的步伐。
那曾经略显轻浮的背影,此刻挺直如松。
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一种顶天立地的轮廓!
命令如冰雹砸落。
训练有素的修罗卫瞬间分成数股,如同黑色的激流,扑向各牢房破锁救人。
同时刀锋向外结阵护卫。
凌战与沈厌,带着冲天的杀意,直扑魔窟心脏!
慈云庵虚伪的“清净”,被彻底撕碎。
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
门缝里透出摇曳的烛光和压抑的呵斥声。
砰——!
凌战一脚踹开木门,门板轰然碎裂!
门内景象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布置得颇为宽敞、甚至带着几分俗艳奢华的大厅!
地上铺着厚毯,点着数盏明亮的牛油巨烛。
厅中站着七八个劲装汉子。
站位隐隐呼应某种阵法、兵刃也很特殊,
眼神气质如死士般的漠然,
这绝非普通打手,而是真正的死士级别的护院高手。
他们显然已被后院的动静惊动。
正惊疑不定地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势。
大厅上首。
一张铺着锦缎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穿着灰布僧袍、却难掩体态丰腴的中年尼姑。
她面皮白净,保养得宜。
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毫无出家人的慈悲,只有阴鸷、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串乌黑发亮的佛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正是这慈云庵明面上的住持。
实际上的魔窟掌舵人——静尘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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