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听惊雷

作品:《靠山村女战神手札

    栖霞山谷,暮色四合。


    安置好大部分可以分流的人员,老臣们还是喜欢聚在这里商讨事情。


    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围坐的几人身影拉长,投在嶙峋的山壁上,明明灭灭。


    杨思俭布满皱纹的手。


    缓缓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东宫旧物。


    他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


    “消息传来,陈启年这‘青天’的扮相,在府城是愈发炉火纯青了。民心,已被他攥在手中,如臂使指。”


    周文清端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


    指尖习惯性地在膝头轻叩,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如同在推演无形的棋局。


    火光映在他清癯的脸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工部此番,算是被陈启年借势钉在了耻辱柱上,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对‘沈记’伸手。兵部杨侍郎的密奏,恰逢其时,句句切中陛下忧心之处——边患!军需!此乃社稷根本。陛下年轻,虽未必完全信任陈启年,但临州乱局急需稳定,引入沈记这‘民间力量’,对他而言,是眼下最省心、也最能堵住悠悠众口的选择。默许,已是定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沉默倾听的沈厌。


    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至于公子的身份…先帝晚年,痛定思痛,深知当年太子冤案铸成大错发‘罪己诏’,早已下旨为太子殿下平反昭雪,追谥复位。我等这些侥幸未死的老骨头,幸运的也因此得以从流放之地召回,虽不复昔日荣光,却也得了自由身。此乃先帝赎罪之举,亦是朝廷正名之典。”


    杨思俭点头:“从法理上说,公子作为皇太孙,若身份大白于天下,朝廷并无名目再加害,反而需要以礼相待,迎回宗室。”


    玄尘子盘膝而坐,拂尘搭在臂弯。


    闻言接口,声音悠远空灵:“然,福兮祸所伏。先帝平反,是为逝者正名,是安抚生者,更是为了他身后史书之评。他…至死也并不知道,太子血脉尚存人间,更不知皇太孙流落民间,历经磨难。此乃天意弄人,亦是变数所在。”


    杨思俭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话头。


    语气凝重:“正是此理!公子身份若现,朝廷明面上需尊奉,但当年构陷太子的那些魑魅魍魉,那些如今依旧盘踞朝堂、手握重权的余孽,岂能容公子安然归位?他们怕真相,怕清算,怕失去权柄!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此其一。”


    他伸出枯瘦的第二根手指。


    “其二,当今陛下,虽是公子堂叔,但年龄…尚不及公子。他幼年登基至今,朝堂被几派权臣把控,自身根基未稳,的确希望更多助力。一个流落民间多年、拥有先帝嫡长孙名分、更可能被无数旧臣寄予厚望的皇太孙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是福是祸?是迎回宗室的‘祥瑞’,还是动摇帝位的‘变数’?陛下心思难测,其身边权臣更会百般撺掇!此乃其二。”


    周文清轻叩的手指停下,总结道:“所以,公子身份,是柄双刃剑。明面上,我们有了‘无罪’的护身符,不必再如丧家之犬般躲藏,这是先帝遗泽。但暗地里,凶险更甚往昔!我们不怕朝廷明面上的旨意,却必须万分警惕那些暗箭!更要紧的是,绝不能授人以柄,让他们抓住任何‘图谋不轨’、‘意图复辟’的口实!分寸,即是生死线!公子如今以沈厌之名,借工坊之力,行利国利民之实,扎根临州青州和洪州,积蓄力量,示人以‘商’,隐其锋芒,此乃上策。陈启年想借我们的势,我们又何尝不能借他的壳?”


    玄尘子颔首,目光深邃地望向沈厌。


    “公子气运已成,紫气虽隐,其势已勃。潜龙勿用,或跃在渊。临州,便是公子蓄势待发之渊。陈启年这枚棋子,用得好,便是公子登堂入室之阶;用不好,亦可随时弃之。但眼下,这‘合作’之局,于公子,大利!”


    沈厌静立一旁,墨色锦袍在火光下泛着幽光,发间那根鲜艳翎羽纹丝不动。


    他面容沉静,一双桃花眼眸映照着跳动的火焰,将三位老臣的分析尽数吸收。


    先帝的平反的确给了他一道无形的护身符。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复杂、更凶险的政治漩涡。


    他本就无意争斗,如此甚好。


    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我明白。沈厌,就是沈厌。工坊,就是根基。临州,便是棋盘。至于身份…时机未至,便是最大的利器。”


    他不需要虚名,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足以自保即可。


    山谷的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卷过篝火,火星明灭。


    次日,临州府城,府衙后堂。


    空气凝滞如铅,沉得令人窒息。


    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下,光线昏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新请来的仵作,是一个面皮紧绷如鼓、眼神躲闪如鼠的中年人。


    他正指着几具覆着惨白麻布的尸体,声音刻意压低。


    “……创口狭深,边缘撕裂不整,非寻常利器所致,确系特制弯刀所留。”


    他枯瘦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划过一道皮肉翻卷、颜色惨白的致命伤处。


    “此等制式,弧度、开刃、倒钩,与鄂水帮惯用杀人不见血之‘虎牙刃’,高度吻合。”


    堂内几位吏员屏息垂首,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无人敢发出一丝质疑之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角落里,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嗡嗡作响,徒劳地撞在紧闭的窗棂上。


    那单调刺耳的声音,成了死寂中唯一的伴奏,更添几分阴森。


    同日,慈云庵后山。


    一处被枯藤败叶深深掩映、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柴房,被“偶然”巡山的衙役发现。


    破开朽烂不堪、爬满苔藓的门板,一股浓烈的霉腐之气混合着尘封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呛得人连连后退。


    微弱的光线投入,照亮了柴房角落蜷缩着的一团黑影——


    一个浑身污垢、衣衫褴褛、抖如筛糠的哑巴马夫。


    他脖颈上一道狰狞的新疤,皮肉外翻,尚未完全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着,无声诉说着某个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夜晚。他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出黑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濒死的绝望填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


    哑巴马夫被带到府衙签押房。


    惊恐万状的他,在森严的公堂威压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颤抖如风中残烛的手,蘸着劣质的墨汁,在粗糙的草纸上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地划着。


    “夜……库房……鄂水……黑虎……说话……杀……”


    几个破碎模糊、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的词语。


    勉强拼凑出一个指向无底深渊的惊悚画面——


    他曾在某个深夜,意外目睹了鄂水帮的凶悍匪徒,绰号“黑虎”,与慈云庵内掌管库房的执事,在阴森的库房阴影里低声密谋!墨迹未干,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气息,已如冰冷的毒蛇般弥漫了整个签押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窜起一股寒意。


    紧随其后,城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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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荒废多年、连野狗都嫌晦气、避之不及的地窖。


    被几个“义愤填膺”、“古道热肠”的乡民“偶然”发现并“大义凛然”地举报了。


    衙役们捏着鼻子,强忍着地窖深处涌出的刺鼻霉味、腐烂气息和无处不在的蛛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开早已锈死、如同焊住一般的铁锁。


    地窖深处,光线昏暗,仅凭摇曳的火把照明。在角落散落着破麻袋、烂草席和厚厚一层老鼠屎的污秽之地,一个眼尖的衙役踢开杂物,赫然翻出一本染着大片深褐色污渍、封面硬实、边缘卷曲的账册!


    翻开那沉重的册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如同毒虫般钻入眼帘,触目惊心!


    私盐、生铁、精铜……赫然在列!


    更令人齿冷、脊背发凉的,是那些用隐晦暗语记录的条目:


    “幼口”(年幼孩童)、“稚女”(未及笄的少女)、“童男”(年□□孩)!


    一笔笔来路不明、数额巨大的款项汇入。


    如同贪婪的黑洞,最终流向却只标注着两个模糊不清、讳莫如深的字眼——“上峰”。


    那深褐色的污渍,在昏暗摇曳的火把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散发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像极了干涸凝固的、曾经滚烫的鲜血!


    它无声地诉说着这本账册背后,可能沾染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


    三记来自不同方向、却环环相扣的重锤!


    如同三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入临州府城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油锅之中!


    瞬间,炸开了锅!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


    昨日还只是压低了声音、彼此交换着惊疑眼神的窃窃私语。


    今日已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演变成愤怒的咆哮、悲怆的哭嚎与歇斯底里的咒骂!


    “天杀的畜生!佛门净地啊!


    菩萨眼皮子底下竟干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捶胸顿足,哭嚎着几乎晕厥过去。


    她曾虔诚地在慈云庵烧香拜佛,祈求儿孙平安。


    “鄂水帮!千刀万剐的畜生!”


    “当初陈大人就该把他们挫骨扬灰!曝尸足三天后喂狗都算便宜了他们!”


    一个个汉子,挥舞着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


    其中有人的兄弟就是被鄂水帮害得家破人亡。


    “我的囡囡啊……去年说去庵里给菩萨献花,就再也没回来……囡囡啊!娘的心肝啊……”


    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瘫坐在地,死死攥着一张褪色的小鞋样。


    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


    “还有那些铁和铜!他们卖给谁?是不是草原上的狼崽子?!这是通敌!!!”


    一个读过几天书的青年书生义愤填膺,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信仰崩塌的惊惶与亲人受害、骨肉分离的悲愤交织在一起,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临州府城的大街小巷奔流涌动。尤其是那些曾苦苦寻找失踪孩童、早已哭干了眼泪、心如死灰的父母们,此刻被这血淋淋的真相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杀光鄂水帮!”


    “揪出慈云庵的妖尼!烧了那贼窝!”


    “还有那账本上的‘上峰’!是谁?!滚出来偿命!”


    愤怒的吼声在狭窄的街巷间激荡、碰撞、回响——


    汇成一股灼热狂暴、足以焚毁一切的洪流,疯狂冲击着府衙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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