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品:《有情人终成甲乙方[gb]

    王总身体又微微向前倾了一些,语气近乎推心置腹,“黎纪元前几次里程碑都没达成预期,投入产出比实在难看。其实,换个思路想想,也许……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评估黎纪元的方向?或者,把‘无障碍’这个过于理想化的目标,适当简化、弱化一下,先把一个能跑得通、能盈利的框架做出来?”


    这几乎是明示想要放弃了那个最具挑战性也最具革命性的核心构想。


    ……


    窗外的夕阳给办公室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瞿颂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目光习惯性地落向桌角。


    那束盛放了几天的香槟玫瑰,边缘的花瓣已悄然卷曲,染上淡淡的枯黄,显出几分力竭的优雅。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拂过不再挺括的花瓣,一丝惋惜刚爬上心头。


    “瞿总,您的花。”林薇轻叩门框,带着笑意捧进来一大束新鲜欲滴的白荔枝玫瑰,花瓣层层叠叠,饱满丰润,散发着清雅的甜香,娇嫩的花苞裹在素雅的牛皮纸里,饱满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瞿颂微怔,随即莞尔。


    真巧。


    这场景太熟悉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桌上那束鲜花刚刚显露出衰败的迹象,甚至在她自己都还未完全察觉时,新的、不同品种的花束总会准时出现。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泛起涟漪,正好工作告一段落,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汤观绪的号码。


    她示意林薇将花插进旁边空置的玻璃瓶,视线在新旧两束花之间流转,枯萎与新生的对比如此鲜明。


    瞿颂的指尖轻轻拂过柔软的花瓣,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笑意,一个念头倏地闪过心头,像羽毛般那样轻柔却极其有存在感。


    上次、上上次,似乎每一次,汤观绪的花都精准地踏在上一束花开始急速衰败的节点上,衔接得严丝合缝,从未让她面对空落落的花瓶


    上次那束粉雪山开始打蔫儿泛黄时,新的花束就恰到好处地送到了前台。


    这次的白荔枝玫瑰也是,汤观绪手里好像握着个精准计时器,总能在花朵急速衰败的前夕,让新鲜的美丽无缝衔接地出现在她眼前。


    这近乎神奇的巧合让她心底升起一丝好奇。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汤观绪温和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喂?瞿总?这个点打来,是终于舍得从文件堆里爬出来了?”


    瞿颂放松地靠向椅背,声音里也染上轻松:“刚开完会,喘口气。汤老师呢,没在忙吧?”


    “还好,刚泡了杯茶,正打算看会儿电影。”电话那头传来杯碟轻碰的细微声响,“怎么,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瞿颂轻笑,目光再次落到那束新鲜欲滴的白荔枝上,话锋自然地一转,“花收到了,很漂亮,香气也好闻。谢谢你,汤老师。”


    “你喜欢就好。”


    汤观绪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白荔枝花期不算特别长,但胜在香气和姿态不错,放在你办公室挺好的。”


    瞿颂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终于找到了出口,“说到花期……汤老师,我正想问你呢。”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和一丝玩笑,“你是学了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还是偷偷在我办公室装了监控?这都第几次了?每次我这边的花刚显出一点要疲态,你那边派来的接班人就准时来报道了。这时间掐的……老实交代,用了什么妙计?”


    电话那头明显静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汤观绪一声低低的、带着点无奈意味的轻笑,“……这么明显吗?”


    “当然,”瞿颂的兴致被彻底挑起来了,她坐直了身体,声音里带着笃定和好奇,“我观察力有那么差吗?连续好几次了,一丝不差,快说说。”


    电话那头汤观绪还是低低地笑,带着点被戳穿秘密又故意卖关子的味道,“这个嘛…商业机密。”


    “哦?还是机密呢这么神秘?”瞿颂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声音里添了点追问的执着,“快说,汤老师别吊人胃口。”


    “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巧合。”他还在试图遮掩,但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彻底藏不住。


    “汤老师”瞿颂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熟稔的威胁,“坦白从宽呀,不然下次你送的花,我可要拒收了。”


    “别别别,”汤观绪立刻告饶,笑声里透出些无奈和不好意思。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似乎能听到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才用一种近乎赧然的声音坦白,“其实…没什么玄机,也真没什么妙计,就是……用了个笨办法。”


    “笨办法?”瞿颂追问,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依不饶的意味,“什么笨办法能这么准?汤老师,你这关子卖得可不够高明啊。”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片刻,仿佛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


    终于,汤观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认输般的坦诚,“……好吧。其实……每次给你订花之前,我会先……先去花店,自己买一支一模一样的。”


    瞿颂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把那支花养在我书房里。”汤观绪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是分享一个有点傻气的小秘密。


    “就看着它,等到我这边这支花,花瓣边缘开始有点发软,颜色不那么鲜亮了,或者叶片开始耷拉了,我就知道,差不多是你那边那束该换的时候了。”


    他说完,似乎又觉得这方法实在不够“聪明”,自嘲地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挺傻的?”


    瞿颂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气质温润儒雅的男人,在书房的书桌旁,工作间隙会认真地观察一支孤零零的花,用它的状态去揣测、计算着千里之外另一束花的生命轨迹,只为在她需要时及时送上新的芬芳。


    原来如此。


    瞿颂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束新鲜的白荔枝上,花瓣洁白无瑕,在阳光下仿佛晕着光晕。


    暮色沉沉,窗外车河无声流淌成一片光的金带。


    心口像是被一阵极其柔软的潮水猝不及防地淹没。


    那水流无声无息,却沉甸甸温柔地冲击着壁垒,然后缓缓渗透进去,填满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有地方在无声、缓慢地塌陷。


    她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冰凉的机身被焐得温热。


    电话那头,汤观绪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闻,带着一种等待宣判般的紧张和窘迫。


    “汤观绪,”瞿颂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异样,比平时更低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被暖意浸透的微哑。


    她顿了顿,似乎想找出更合适的词句,最终却只是任由最本真的情绪流淌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你真是……”


    她没能说完,只是将手机稍稍拿远一点,轻轻吸了一口气。


    瞿颂微微倾身,靠近桌上那束盛放的白玫瑰,鼻尖几乎触碰到那冰凉丝滑的花瓣,深深嗅了一下,清冽纯净的香气瞬间涌入鼻腔。


    电话那端,汤观绪显然听到了她这细微的吸气声。


    “在闻花香吗?”


    他低声问,每一个字都像一片羽毛,轻柔地飘落在她的心上。


    笨拙却无比踏实的温柔,小心翼翼地传递过来,好像他隔着遥远距离,轻轻抚过她的发梢。


    “嗯…我很喜欢…”


    很喜欢期待被人珍视,不会落空的感觉。


    “那就好…”


    那头汤观绪那边传过来一声轻笑,好像松了口气一样。


    ——


    云顶空间会议室里的氛围依旧凝滞,所有人都在等着商承琢表态,或许也可以说是期待商承琢的动摇。


    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松动,云顶空间就不用再面对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王总,黎纪元的方向没有错,我一直相信您的创新嗅觉,市场需求就在那里,只要我们积极应对,就能转化为竞争优势。”


    商承琢接着沉吟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开口,竟然罕见地用上那种不那么冷硬,听起来无比诚恳的语气,“简化弱化无障碍,等于抽掉了黎纪元的灵魂。这样的项目,您不会不明白它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目光锐利如初,没有丝毫动摇。


    “王总,我经手的项目,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它应有的高度,做出成绩。资源有限,我理解。”他话锋一转,“但公司只需按已批准的报告,提供基础支持即可。报告里提出的重组方案,请公司务必批准执行,至于核心技术的短板,我会想办法负责把它补上,这个技术攻坚的担子,我来挑。”


    这话听起来确实是有些狂妄,但从商承琢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还真有一丝可能性。只是对面人脸上的凝重并未因此消散多少。


    放在以前,牵头项目吸引技术对商氏的太子爷来说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眼下……眼下可不太一样了……


    商承琢掷地有声的话还在会议室里回荡,王总看着他,眼神复杂,与剩下的几个高层相视一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吧,承琢。无障碍这条路是我们一起选的,我也希望云顶空间能趟出来…公司会按你说的办,基础支持马上就可以到位,其他的…祝你好运。”


    这场重组风波过去没几天,休假回来的程昂一踏进办公室,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黏腻探究,还明显刻意回避。


    原本热络的招呼声消失了,几个相熟的同事要么低头猛敲键盘,要么转身钻进茶水间,把他当成了透明的空气。


    程昂心里骂了句什么,面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径直走向咖啡机。


    刚拐过转角,就看见游宇的小吴正背对着他,盯着慢吞吞滴滤的咖啡机。


    程昂心里一松,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容,“呦,吴儿,昨晚又熬夜了吧?瞧你这黑眼圈……”


    话音未落,小吴像是没听见任何声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体更是纹丝不动,仿佛程昂只是一团无害的空气。


    程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挂在脸上。


    咖啡机“嘀”的一声,提示两个人自己已经运转完毕,咖啡煮好了。


    小吴的那杯先好,程昂瞥了一眼他那张写满生人勿近的侧脸,顿了顿,还是伸手把他那杯有些烫的咖啡拿了起来,递过去。


    “你的好了。”程昂的声音也冷淡下来了几分。


    小吴这才转过身,一把抽走自己的杯子,力道之大,让里面深褐色的液体猛地晃荡泼溅出来。


    滚烫的咖啡点子毫不客气地溅在程昂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缩。


    “嘶——”程昂倒抽一口冷气。


    小吴却像没看见,更没听见那声抽气,捏着杯子转身就走,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手背火辣辣地疼,程昂低头看着自己烫红的手背,又抬眼盯着消失在茶水间门口的背影,一股邪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狠狠地把自己的咖啡杯往台面上一顿,杯底撞击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茶水间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轻微嗡鸣。


    啧!


    这群孙子!


    程昂几乎是无声地用口型骂,被背叛和羞辱的感觉堵在胸口,堵得他异常难受。


    “爷爷平时待他不薄吧?加班替他扛过雷,方案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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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过屁股,宵夜请了多少顿?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用力甩了甩被烫到的手,胡乱在纸巾上蹭掉咖啡渍,那点试图维持表面和谐当个老好人的心思,彻底被这杯泼出来的咖啡浇灭了。


    行,都他妈站队是吧?


    那就站得清清楚楚,这夹板气谁爱受谁受去吧。


    程昂也懒得再冲咖啡了,沉着脸,大步流星地穿过办公区。


    到了中午,邪火烧得腹胃空空,程昂只想赶紧离开这找个清静角落扒拉两口饭,自己顺顺气。


    刚走到电梯口准备下楼,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程昂一激灵,没好气地回头,看见财务的老张把一张圆脸凑在自己跟前,“哟,小程?这脸黑的,谁欠你八百万了?”


    老张是公司老资历,人挺热心肠,跟程昂平时关系很不错。


    程昂强压下心头的郁闷,挤出一个惯常的笑脸,只是这样的笑怎么看都有点勉强,“张哥啊,没啥,早上手不小心烫了一下,有点疼,今天点背。”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还微微泛红的手背。


    “烫着了?严不严重?”


    老张凑近看了看,“哎呀,这红了一片,赶紧拿凉水冲冲去!走走走,正好到饭点了,一块儿下去吃点?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程昂本意是想自己静静,但老张太热情,让他那点憋屈暂时找到了个出口。


    他叹了口气,半推半就:“行吧张哥,让您破费了,不过真没啥大事儿。”


    两人在公司附近找了家还算安静的小馆子。


    等菜上桌的功夫,老张看程昂还是有点蔫蔫的,便主动岔开话题,想活跃下气氛,“哎,对了,昨天我老婆结膜炎去看眼科,倒是开了眼界。碰到一个做助视设备的团队在演示,叫什么…‘视界之桥’?他们那个新版助视仪模型,啧啧,真有点意思!”


    程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转着上午的糟心事。


    老张没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据说是用了一种什么空间建模和实时渲染补偿算法,能让视障人士‘看’到物体的大致轮廓和距离感,虽然还达不到能清晰成像的地步,但听说对他们独立生活帮助巨大。关键是,那技术思路很巧妙啊!”


    “在助视技术中运用空间建模和实时渲染吗?”


    程昂原本只是当八卦不入心地听着,听到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叮”地一声绷紧了。


    他猛地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睛瞪得溜圆。


    “对啊,怎么了?”老张被程昂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


    黎纪元的核心痛点就是如何为非健全玩家尤其是视障玩家在庞大复杂的3A游戏世界里提供沉浸式、可操作的感知体验,一瞬间眼前的两个信息在大脑中碰撞在一起。


    “张哥。”程昂一拍大腿,差点跳起来,“这…这和黎纪元要突破的技术难点方向很像吧。


    黎纪元不就是要解决在虚拟世界里,如何让视障玩家也能‘感知’环境、操作角色、完成目标吗?


    他们这个助视技术,把真实世界的空间信息建模渲染给视障者‘看’,我们是要把虚拟世界的空间信息建模渲染给视障玩家‘感知’,你说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张被这个联想点醒了,随即也琢磨过味儿来,眼睛也亮了:“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门道,都是解决‘空间感知’的问题,只不过一个在现实,一个在虚拟。


    而且,我听我老婆说,有个博士提了一句,这个技术也在寻找有实力的合作伙伴,想把新版助视仪量产落地,但好像资金和技术整合上有点瓶颈…”


    程昂把早上那点窝囊气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和老张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如果真能利用现成成熟的技术解决黎纪元的关键难题,那对陷入死胡同的黎纪元来说简直是柳暗花明!


    老刘立刻拍板:“这个思路好!有门儿!小程,你赶紧去跟商总监提提!这事儿要是能成,他肯定给你记一功!”


    程昂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做,热血沸腾,立刻开始策划。


    但是要怎么开口呢,老大这两天脸色明显不太好…


    程昂脑筋转了一圈,想了个好办法。


    他几乎是立刻想起那天烧烤摊上,商承琢极其隐晦、点到即止的提了那一嘴的坎坷情路,一瞬间脑补好了一部万字狗血虐恋小说,坚韧小白花狠心抛弃深情霸总,霸总情伤难愈,借工作麻痹自己。


    按照霸总小说的套路,这种时候,霸总通宵达旦地工作必定会有胃病,有胃病那就得养呀!


    于是在去找商承琢提议合作前程昂特地拐了一道街去粥铺,打包了一份热气腾腾、软糯养胃的白粥。


    程昂上学的时候就有点不通透,只进油盐不听圣贤,不混也不学纯纯坐讲台边给老师当护法,这会明显又用错了公式。


    首先商承琢根本不是什么霸总,他现在只是个在职场处处受排挤、为项目焦头烂额的社畜。


    其次商承琢更没有胃病,按时吃饭锻炼,定期体检,惜命得可怕,没有人会比商承琢更懂得爱自己,尤其是在没人搭理他的时候。


    再者,要说故事里非得有个霸总元素,这霸总也另有其人。


    程昂拎着碗敲开办公室的门,商承琢闻到味道拧了拧眉,“这什么?”


    程昂周到殷勤地笑,“白粥,老大…”


    商承琢重新低下头,伸出食指指门口,“端出去。”


    “好嘞。”程昂端着粥出去带上了门。


    程昂仰头看天,狗血误我。


    过了一会他又重新把门拉开,听起来很急切,“不对,老大,我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