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莱最近下班比平时晚了。


    概因最近工作室接了一个木偶戏的项目，需要制作的木偶数量急剧增多，在量多的情况下工作室也要保质，因此做得缓慢，然而甲方又有时效要求，他们的工作时间就这只能被拉长。


    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不管是主刀的木偶师还是她们这些助理，都是如此。更令人不爽的是，就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下，木偶戏的甲方还叫人天天过来盯着，今天缠着这个人明天缠着那个人，大家被缠得怨声载道。


    今天，被缠上的就是安莱。


    安莱耐着态度和对方解释目前的进度、动手的每一步的原因和意义，并及时给制作老师和对方斟添茶水，尽量做到不在她手里出现问题或是态度上的不端正。


    也或许是她太端正了，她觉得这个来监管的人，有些……可能是她的错觉吧，她哪儿有那么受欢迎呢。


    今天难得准时下班，明天周六，宠物店的人说小鸡毛情况不太好，她得回家一趟。


    她走到停车场，刚打开车门，有人叫住她。


    安莱回头一看，是甲方那个监管的人。


    “金先生，请问有事吗？”


    “小安，你过来一下。”


    安莱关上车门，走了两步，离他不远不近的站着。


    金先生观望四周，凑近她，小声说：“你愿不愿意接外快？我感觉你们师傅做的好是好，就是太讲究，太慢了，照他那速度，得做到什么时候去。咱今天相处下来我感觉你这人不错，不知道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你们工作室的人，一起先做一批出来，让我交个差。”


    他说着又凑近了一些，搓搓手指：“放心，好处一定到位。”


    安莱皱眉退后：“抱歉金先生，我做不到，贵司交代了交付时间，师傅们是一定会在时间内完成的。我只是个助理，打杂的，如果您有别的工作上的需求，可以去工作室找其他可以帮您的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动作利落的上车落锁，启动车辆走了。


    金先生吃了一嘴的尾气，在后面咒骂。


    安莱也很郁闷，没想到金先生居然这样，想滥竽充数抽成？


    就说怎么感觉这人在她身边晃悠来晃悠去不太对劲的样子，果然没憋好屁。


    真的是出了学校感觉天都是黑的。


    她打开音乐缓解心情。


    最近有点忙，今天周五，她难得能正常下班还是很不容易的。一路高速开回家，路上在服务区吃了晚饭，不到九点到的家。


    打开院门和大门，家里飘出一股尘味，上大学后金毛就一直被寄养在宠物店，家里没有活物真的很冷清，没有人气。


    明天得去宠物店看看小鸡毛，小鸡毛狗龄很大了，宠物店说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还得叫个保洁来打扫一下家里，安莱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安莱在外是认床的，不过对于她从小一直睡的床，哪怕只有节假日才回来睡，那她也没有生疏的感觉。


    很快，她就睡着了。


    黑暗中娃娃缓缓站直，它认真看着她的脸，想到回家前她和另一个它没见过的男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眼中的癫狂一闪而过。


    【莱莱，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既然你不停地招惹别人，那么就把你变成和我一样就好了。】


    安莱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束缚感惊醒的，她醒时还是半夜，就着月光，她看到自己身上绑着绳子，动弹不得。


    她被人用绳和床绑在了一起！


    安莱大惊失色，她记得她睡觉前检查过门窗，都锁好了怎么还会有小偷进来？


    “娃娃？娃娃！你在哪儿？家里是不是有小偷？你还听得见声音吗？小偷走掉了吗？”她生怕惊到“小偷”，低声叫着娃娃，想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大声叫siri打电话报警。


    “娃娃？听得见吗？娃……”安莱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娃娃从床尾慢慢走过来，天真可爱的脸上布满阴翳，就像是晴天娃娃走错片场变成了恐怖娃娃，她之前看过的恐怖片纷沓而至，瞬间塞满她的脑袋。


    “你…你会动？”


    它似哭似笑，看着她看它的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心里的火熊熊燃烧。


    【我怎么不会动呢。你不想我会动是不是？你不想我能一直陪你是不是！】


    【为什么你要招惹这么多人在你身边？】


    “我什么时候招惹……”


    安莱觉得莫名其妙，开口分辩，娃娃却并不想听，一直在说它想说的。


    【你明明说过，说过你只有我了，只要我了。可是你却一次次食言。】


    【你忘记了陆宝贝走后自己抱着我说了只有我，你忘记了说要一直陪着我，你分给我的心、分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你自己想想，大学的时候你带着我才多长时间？加起来才多久！小学里天天带着我上课，大学里苏苗说不要带我就不带，和庄眠在一起之后更是就差把我丢掉！】


    【可是没关系，谁叫我喜欢你呢，谁叫你是我的莱莱。看，陆宝贝不是走了吗，庄眠更是，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


    【但是莱莱，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靠近你，招惹你？我厌倦了，所以我想了想，你不要做人了，做人多麻烦，有那么多人会来介入我们，你和我一样好不好？】


    娃娃细数它的心思，安莱听着听着，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过来。


    “陆宝贝、苏苗、庄眠……陆宝贝、苏苗……”


    她感到自己遭到了背叛、戏耍，露出比哭还惨的笑容：“所以都是你做的吗？”


    “是不是！”


    “所以陆宝贝说的没错，她是真的听不到你说话，当时你真的吓她了是不是！还有苏苗，那次她莫名其妙的舌头破了是不是也是你弄的？还有庄眠……”


    “庄眠…”安莱恸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我没有像以前一样随身带你，你就要杀了庄眠吗？庄眠他招你惹你了！”


    “不，不是庄眠招你惹你了，是我，我招你了惹你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是个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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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爸爸妈妈是这样，庄眠也是这样。我是个灾星……”


    【他靠近你！你们那么亲密，就是不行！你是我的！！！】娃娃发疯大吼，喘了口气平静地说：【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死了，那么现在，我们来变成木偶娃娃吧。】


    安莱还在痛哭，没有发现娃娃拿了把铁锤。


    寒光落下，她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


    痛到极致，她无声张大嘴巴，过了几秒才痛喊出声。此时，娃娃已经敲断了她另一只膝盖。


    安莱本能地挣扎，却被绳子束缚着，挣脱不开，只能被动承受着痛苦。


    她喘着粗气，第一次后悔太过亲近娃娃，“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疯了吗！”


    娃娃不再开口说话，只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先敲断两只膝盖关节，接下来就是左手手肘、右手手肘、和脖子。


    安莱尖叫、痛哭、求饶，最后奄奄一息。


    娃娃不为所动，最后瞥了她一眼，见她安静下来，用绳子绑住铁钉，再把铁钉敲进刚刚敲断的关节里。


    等它把所有的铁钉钉完，安莱已经再无气息。


    她被活生生做成了人偶。


    房间里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娃娃躺在安莱颈边，拉着绳子控制着她的手臂抱住它。


    它满意地闭上眼睛。


    【真好，莱莱这下终于只属于我了。】


    ***


    安莱的尸体直到一周后才被发现。


    她一直没去上班，工作室的人找她找不到，打电话打不通，根据她的简历找到了李律师，李律师找人查了，发现她从周五晚上经过高速到家后再也没有过动帐和进出动态，他直接报警上门。


    安莱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办案的正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位警员。


    死状凄惨，死法奇特，在场的警员都不忍直视。


    他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究竟是谁干的，安家门窗关的严实，上面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从痕迹上就排除了有人谋杀的可能。


    但是以安莱的死状，明显不是自杀可以造成的，由于查来查去没有头绪，案件就被暂时封存。


    李律师代办了安莱的葬礼。


    看到安莱死时都抱着她的木偶娃娃，他出于这么多年的合作和交情，把木偶娃娃放在棺材里和安莱一起火化了。


    熊熊烈火中，娃娃忍着炙烤，拥住安莱的脖颈，满足地闭上眼睛。


    【莱莱，我们永远在一起。】


    ***


    娃娃躺在安莱身边，哪怕身体被烈火烧得焦黑滚烫，如万千根针扎似的剧痛，它的内心那也是感到满足的，只要能和莱莱在一起，哪怕死了又怎么样呢。


    没多久，烈火灼烧的疼痛感消失，它奇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妈妈抱在怀里，外面的景色飞快地掠过，莱莱和妈妈正在唱歌，一切都是那么眼熟。


    它和莱莱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娃娃一时间分不清虚实。


    不对！这是当年那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