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很有名的铜锣湾避风塘。


    她在网上曾经见过这里日出日落的照片，无数游艇船只的身后挂着一幅浓墨重彩的橙色水彩画，很是震撼，现在居然真正站到这片地方，很是神奇。


    他们在避风塘的岸上等了几分钟，直到一艘小艇停在他们面前。


    不同其他船上的艇妹，这艘小艇是个和宋绍廷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在摇橹。


    那年轻人脸色黝黑，一看就是经历风吹日晒的，裂开嘴露出洁白牙齿：“真是你，廷仔，我还以为看错了。”


    他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向甄真，“这个妞是谁？你马子？”


    甄真眼神微顿，等着宋绍廷澄清，哪知道这人只是笑，根本没想仔细解释，只说：“我家里人。”


    “家里人？这么靓女，到底是什么人？”


    她忍无可忍，亲自解释：“我是他大嫂。”


    问话的人霎时没声了，挠挠头，请他们上船。


    小哥的防护意识挺强，给他们两个都拿了救生衣，宋绍廷没接，“我不要。”


    “什么不要，规定了必须要穿的。”


    小哥硬塞给他，又对着甄真笑，过了一会，悄悄问宋绍廷：“你哥不是出事了？”


    他答的很平静：“是，死了。”


    小哥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安慰，又很同情地看了眼年轻守寡的女人，憋出两个字：“可惜了。”


    甄真没什么表情，上了那艘大的食船才知道这个小哥叫万安，曾经是宋绍廷的中学同学，只是他早就不读书了，留在这个避风塘的食船上帮老爸的忙。


    食船和陆地上的餐厅没差别，样样都有。


    万安没给他们菜单，只问他们想吃什么。


    宋绍廷包办了点餐，点的都是甄真的心头好，他还叮嘱万安一定要大火猛炒，口味要重一点，有辣椒一定要放一点，最重要是锅气一定要好。


    万安嗤笑：“你要求怎么这么高，别来我这里吃了，懒得做。”


    “那不行，来都来了，你自己亲自炒啊。”


    “想得美，还要我亲自下厨，你加钱啊。”


    “可以。”


    万安好笑地瞪着他：“痴线，教你加钱你就加钱，装大佬啊。”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不一会，有人上来一打啤酒。


    甄真瞪大眼：“你要喝酒？”


    “不喝，我开车，你想喝吗？”他很有自觉做司机，体贴地给她打开一瓶酒，又用纸巾擦拭瓶口，看着她，“还是你要用杯子喝？”


    她撇开视线，轻咳：“不用，就这么喝吧。”


    以前不觉得，现在总觉得这人看人的眼神云遮雾罩的，好似总有话要说。


    她决定少看，所以望向黑蓝黑蓝的海面，以及对岸高楼的绚烂灯火。


    在这片海面的不远处还停着一艘很大的红色的船，灯火通明，很多人乘着小艇登上那艘船，等在下面的人更多。


    宋绍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那是天后庙，独一无二的海上庙宇。”


    “海上庙宇？这些人是去拜神？”


    他挑挑眉：“是的，很多人上去拜，只是一次只能上几个人，要在下面等，如果你运气好，不用等，去了就能上。”


    “有一年，我和我哥来拜过……”


    甄真忍不住回头扫他一眼：“怎么样？”


    他陷在回忆里，没笑：“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我们第一个上船的，我哥很高兴，还抽到了上上签，那一年社团做的风生水起，在城寨站稳脚跟。”


    他撩起眼皮看她：“过了一年，我才知道那次上船是我哥抢了别人的位置，那些人因为知道我哥是振威的人不敢争。”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或者他本来抽的就是下下签？”


    甄真哑然，正想说点什么，万安疾步端着两盘菜上来了。


    他带着厨师帽，额前都是汗，肩上搭着毛巾，第一盘就是炒蟹，热气和香味让人垂涎。


    “吃吧，给你多加了两只蟹。”


    宋绍廷点头：“这还像样子。”


    万安没停留，上完菜立刻回厨房。


    甄真尝了一口炒蟹，瞬间精神了，眼睛都发亮，忍不住继续炫了几口。


    “好吃吧？”宋绍廷也夹起几筷子，“手艺又进步了。”


    “又进步了？”


    “是，以前他做的还没那么好。”


    “这些菜都是他做的？”


    “嗯，大部分是，以前是他老爸做。”宋绍廷指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说，那人站在船边，正和一桌客人聊天。


    万安的手艺是真不错，上来的几个菜都很好吃，甄真大快朵颐后，他才闲下来，过来和他们喝了几杯啤酒，天南地北的聊天。


    他见宋绍廷滴酒不沾，嘲笑他：“你又装，不是千杯不醉吗？”


    “今天特殊，我要开车。”


    “切……”


    两人正聊着，先前在聊天的万爸走过来，径直问宋绍廷：“廷仔，近来好不好啊？”


    “好的。”


    “听说你在学校读书依然是第一名？果然还是读书的料，不像安仔，只能跟我学炒菜。”


    宋绍廷笑：“哪里，他很聪明，我就没他炒菜炒的好，那时候都是一样跟你学的。”


    甄真顿了顿，他还跟人学过炒菜？难怪手艺那么好。


    万爸继续感叹：“你就是读书的料，那年真是浪费了，不然现在上大学了吧。”


    “是咯，早上大学了。”


    他们聊天，甄真偶尔答几句腔，吹着海风，看着灯光如星子般坠入海面，被海浪打碎又抚平，很快到了归家的时刻。


    万安怎么都不肯收钱，甄真悄悄塞了几张大钞压在碗底。


    回到车里，宋绍廷发动车，甄真神思回笼，问道：“你中途没上学去学厨师？”


    “是，我就是跟着万叔学炒菜。”


    “不是成绩很好？怎么想的？”她偏头看过来，想起另一个问题，“所以，你真的成年了？”


    宋绍廷嗤笑：“你不相信？”


    “我是不是早说过，我真的过了十八岁生日，因为我休学了一年多时间。”


    城市灯光从车窗射进来，照在两人脸上，少年清俊的侧脸半明半暗，眼神无奈：“阿嫂，你不用担心。”


    “……”她担心什么。


    甄真被噎住，心里擦汗，因为自己真的担心过睡了个未成年。


    她转移话题：“那地方不错，挺漂亮的，东西又好吃。”


    “你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凤楼因为罗力的加入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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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力很勤勉，每天第一个到店，来了之后就召集前厅的服务人员开简短的早会，第一天就列出了长达二十条的服务守则。


    下面怨声载道。


    “这么麻烦，还带什么手套，口罩。”


    “是咯，不只是手套，还要求绑头发，这么死板。”


    “头发都绑成一个样，丑死了。”


    这些小姑娘以前做舞女做习惯了，各个贪靓，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现在罗经理要求每个人都要扎丸子头，不能让头发掉下来。


    何敏在旁边幸灾乐祸，“你看吧，这个男人是老古董，什么都要管，当我们三岁小孩吗？”


    “要是我管，大家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是咯，敏姐，以前都是你管我们的了，知根知底。”


    “为什么大嫂让个男人来管？”


    何敏鼻子朝天：“谁知道，她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什么都厉害。”


    旁边的小服务员拉住她的衣角，“小心说话。”


    “我怕什么，本来就是，要不是大威哥留了那么多钱给她，她哪里能开上豪车，还开酒楼……”


    小服务员又朝她挤眉弄眼，何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看见身姿笔挺的宋绍廷。


    她蓦然松一口气，笑着扭过去：“廷仔来了啊，今天这件白衬衣很挺括，你穿很好看。”


    宋绍廷眼底泛起淡笑：“敏姐，你刚才在说谁？”


    其他人看见他来了，早就四散走开了，这里只剩下何敏在和他说话。


    何敏一直觉得宋绍廷长得很帅，性格温和，还是大威的弟弟，以前就经常打趣他，自认和他的情分不浅，这会也不想藏着掖着，大咧咧地直言：“说谁？你没听出来吗？”


    “当然是说那个女人。”


    她怂恿他：“廷仔，你也长大了，马上去大学上学，大威哥留下的东西，你知道自己有份吧？”


    “那又如何？”


    “所以啊，姐姐提醒你，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属于你的，一分都不能少给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她找了新男友，这些钱……”


    她没说完，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宋绍廷盯着她，眼里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何敏，这些事，不该是你操心的。”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阿嫂和我之间不分彼此。”


    “倒是你，要好好掂量一下分量，你算什么？”


    “在这里诋毁阿嫂，还不服她的安排，是活腻了？这份工不想做了？有的是人做。”


    “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何敏陡然坠入冰窟一般，被他周身的冷气冻得完全回不了嘴，也不敢回嘴。


    她一直爱慕大威，就是爱他那杀伐果断的男人气概，完全不曾想过宋绍廷有比他更摄人的气场。


    宋绍廷缓步和她擦身而过，没再看她一眼。


    何敏怔怔地愣在那里，几秒后，突然响起一身轻咳。


    她骇然转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肥波。


    他刚才全部听到了？


    肥波这人一脸憨憨地，听到也所谓，何敏翻了个白眼，“听到了？我说的是事实。”


    背后的人迅速上前挡在她前面，毫无笑意。


    “何敏，你小心点，不要惹廷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