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未置可否，细心地给他就捋平领带。


    宋绍廷的心忽然踩空了一般，小心翼翼地低头又问：“你想来看吗？”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首映礼，人多吗？”


    “挺多的，不过也不算多，我给你留了第一排的位置。”他慌忙转身，“你等等我。”


    甄真看着他跑出更衣室，也跟着出去，很快看到他回来，手上拿着电影票。


    “这是入场券。”


    “两张？”


    “嗯，另一张可以给Jenny姐。”


    “好。”她接过票，“不过我不一定有时间，如果会议结束地早，我就过去。”


    “没关系，多晚都等你来，要是结束了，我让影院重新放，给你单独放一场。”


    “这样不好吧？”


    “我给钱给戏院，有什么不好？”


    宋绍廷雀跃不止，忽然很希望她来。


    开会总有结束的时候，只要她来，电影就会为她开场。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我尽量。”她无视了他眼中的雀跃，随意应承。


    “我等你啊。”


    他追在她身后说。


    两人从家中出来，门口已经停了一辆保姆车，金牙炳和胡黛从车上下来，和甄真寒暄两句。


    金牙炳还是想做电影，一直跟着宋绍廷，今日有首映礼，他肯定不想错过。


    甄真想起还没看到他的剧本，逮住他问起这事。


    金牙炳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怕你太忙，没时间看。”


    甄真好笑：“拿来吧。”


    是驴子是马，总得看看，如果真是她以为的那个剧本，那可就皆大欢喜。


    宋绍廷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插嘴道：“阿嫂要什么？”


    “他的剧本，给我拿来。”


    “好。”


    他比金牙炳的速度还快，从副驾背包拿出一个本子。


    “他天天改来改去，应该就是这个了。”


    甄真接过来翻了几页，看到主角的名字，顿时笑了。


    “行啊，这剧本归我了。”


    金牙炳还真的写了个一炮而红的剧本，两个平凡社团兄弟打打杀杀的故事，悲剧结尾，却很受欢迎。


    这个电影会开创属于阿炳的时代。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空里，导演的名字都变了。


    当然这些，她没法直接和他们说，只是先收起剧本，意味深长地说：“阿炳，你应该学会怎么做导演，我帮你去找投资，你自己拍。”


    金牙炳受宠若惊：“真的可以？”


    甄真的车开出去老远了，他还呆在原地，宋绍廷推了他一把，不悦道：“看什么看，上车。”


    “廷仔，你听到了吗？阿嫂说可以支持我拍电影？”他摇着宋绍廷的手臂。


    **


    甄真今天的行程很满，富华地产的收购正在进行，她们要和会计师，律师，银行各种机构开会，这几天都是各种不同的会议，休息时间很少，龙凤楼两边的店面，她基本放手给了肥波和罗力，巡店都去的少了。


    她一到真心投资，前台的夏心怡高声喊甄小姐早上好。


    声音又甜又亮，她回之一笑：“早上好，心怡。”


    夏心怡体贴地吻她要咖啡还是喝茶，她微微挑眉：“茶。”


    公司刚刚起步，能省就省，她们甚至没有请秘书，夏心怡来了之后，填补了这个空白，每天把甄真和Jenny的生活打理地井井有条，两人都很满意。


    这会，夏心怡送进来茶和一个小糕点，还嘱咐她要快点吃，要不然太凉了就不好吃了。


    甄真边看文件边吃，赞道：“味道不错。”


    夏心怡笑的很甜：“甄小姐要是喜欢，我每天都准备一点。”


    “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她过来撤掉盘子，手腕上露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手链，“这个很简单，提前一天做好，早上过来用微波炉热一热，很好吃。”


    “手艺不错。”


    她看出这姑娘还有话说，等着。


    夏心怡收拾完果然问：“甄小姐，我能不能也做做业务？”


    她示意她继续说。


    “不瞒您说，我家里的条件一般，很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我听说销售的工资高一些……”


    “你知道销售要做什么吗？之前学过金融投资方面？”她没看过夏心怡的简历，大概也能猜到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夏心怡摇头：“没学过，不过我可以跟着业务经理们学习的。”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甄真到底还是心软，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没什么。


    “你和Lily先学学吧，职位先不变动，以后业务熟练了，再转也不迟。”


    夏心怡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开。


    她盯了几眼这姑娘的背影，打电话给Joyce，公司的行政经理，也是人力主管。


    Joyce很快调出夏心怡的资料，“她家住深水埗，父母都是普通工薪，我是看她挺机灵，形象也不错，才招进来的。”


    “甄总，您是不是不满意？”


    “没有，就是了解一下，她想做理财销售，我看看她有没有经验。”


    Joyce松了口气：“她是挺好学的。”


    这件事到此为止，甄真拿着文件赶去富华地产开会。


    Jenny从家中直接过去，两人在富华会合，她看见Jenny扶着肚子下来，唐毓丘依依不舍地跟着，调侃道：“唐总，眼珠子掉出来了，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开会？”


    唐毓丘笑着：“我倒是想，如果可以，我辞职来真心投资吧。”


    Jenny怪嗔：“乱说什么，新基不管了？”


    “新基本来就是你的，你还非要出来做事。”他摇头。


    “我都说了不一样，那是我父母留下的，这是我和阿真的事业，我两样都要做。”Jenny拉着甄真就走，勒令唐毓丘马上回去。


    甄真忍俊不禁：“也就是你才能这么使唤他。”


    “从小就这样了，我还怎么改。”


    “是，所以那不考虑给人家一个名分吗？”


    Jenny面容微滞：“什么名分，我只想和宝宝好好生活，谁都不要。”


    甄真笑而不语。


    今天开会的人很多，律师，会计师，银行还有两边的主要负责人，坐满了一桌子。


    她们进去一番寒暄后直接进入正题，徐闻之在同意收购价格后便积极配合，尤其是看到今天早上富华的开盘股价又往下掉了五个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双方有争执，有分歧，在会议上你来我往。


    “你们的这块地皮是怎么回事？马上到开发期限了？”甄真提出质疑。


    徐闻之顿了顿，解释道：“你没看错，就是这个情况，明年如果我们还不按照当初承诺的开发，就要被收回重拍。”


    “那我们要重新对你们估值。”


    “减多少？”


    “至少一个亿。”


    一块地的影响可不小。


    会议一下陷入僵局，暂停休息。


    甄真和Jenny坐在角落，Jenny皱眉：“怎么办？我看徐闻之不一定接受估值减去这么多。”


    “轮不到他不接受。”她在Jenny耳边低语，“你和汇丰银行打个招呼……”


    这事对Jenny不难办，她父亲以前就是汇丰银行的董事局一员，这个职位如今也是被唐毓丘代替。


    唐家的人只要说一句，银行肯定会有动作。


    Jenny这边打完电话，徐闻之立刻被秘书叫走，脸色颇为严肃。


    不到半小时，徐闻之气冲冲地走过来，“唐小姐，你们不用这么赶尽杀绝吧？”


    甄真笑道：“不是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是在救你。”


    “徐总不够坦诚，早知会我们这个情况，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估值的问题。”


    “富华的股价今天已经开始跌，如果不做任何补救，只会越跌越低……”


    徐闻之知道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正确的，脸色越来越沉，却迟迟不愿意接受新估值。


    时间就这么被耗掉，很快到晚饭时间。


    开会的人都很疲惫，富华安排了简单的公务餐，吃完后继续回到会议室谈。


    甄真已经早忘记了宋绍廷的电影首映礼。


    ***


    旺角风云的电影首映礼在丽珠戏院举行。


    宋绍廷和谢慧玲站在主创团队中，主席人正在和他们解释流程以及等会要谈的话题。


    “Bryan，谢小姐，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我可能会问到你们的绯闻，你们不要说的那么直白，模糊回答就可以。”


    宋绍廷皱眉：“为什么？”


    “宣传了，给电影一些噱头咯。”


    王导拍了拍他：“Bryan，你记住了，别人问绯闻，你一定不要直接回答，让别人猜才有意思。”


    宋绍廷想到要是阿嫂坐在台下，他怎么能看着她的眼睛说和别人有暧昧呢。


    谢慧玲一直没怎么说话，心不在焉地应付大家。


    外面人声鼎沸，后台也一片喧闹，周围人渐渐散开，只剩下这两人待在这个角落。


    两个都想着心事，宋绍廷正想着阿嫂什么时候来，感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偏头看过去，蓦然一惊：“你怎么了？”


    眼泪在谢慧玲眼中打转，女人倔强地抬着头，不愿意让眼泪流出来。


    听到他这么问，她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淌。


    宋绍廷默默找到纸巾，给她递过去，“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可是马上要上台了，你还是收拾一下吧。”


    这话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倒是催化剂，谢慧玲情绪崩溃的催化剂，她像是抓救民稻草一样抓住了宋绍廷，紧紧靠在他肩头哭。


    他懵了一瞬，异常尴尬地把她推开。


    然而，他还是听到身后有咔嚓的声音，他在瞬间转身，拍照的人跑的和兔子一样快，转眼就没影了。


    谢慧玲也慌了，匆忙间控制住情绪，和他道歉。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找谁说话。”


    宋绍廷站的远了点，尽量避嫌，“失恋了？”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她说的郭成均，宋绍廷心知肚明，这段时间没见到郭成均来片场，谢慧玲哭了好几场，他们被拍到照片的场合大多是他在安慰她。


    这次，他决定保持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好在很快报幕人员说让他们准备上台。


    宋绍廷的心忽然像在荡秋千，被推到很高的地方，待他站到台上，看到第一排中间空出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没见到熟悉的身影，秋千从高处落下去，下沉到底。


    “有请我们的男主角Bryan来说说拍摄感受……”


    主持人的话飘着，进不去他的脑子，直到谢慧玲推了他一下，他霎时回神，对着台下笑道：“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他侃侃而谈，把那点失落装进滴水不漏的言语中。


    到了观众提问环节，有人果然八卦起男女主的绯闻。


    “请问Bryan做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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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投入是不是因为对女主有感觉啊？”


    宋绍廷看着前排的空座位，心中空落落地，笑着说：“我们只是做戏而已。”


    周遭喧闹不止，热闹席卷着一切，慢慢把他这颗空落的心填满，他得以始终以微笑对人，让人止不住称赞他是新生代的优质偶像，学业好，演技精湛，为人有风度。


    热闹散去后，他在空荡荡的戏院坐着，坐在本该是甄真的位置上。


    她应该很忙，他找着借口。


    或者她忙完会来的。


    夜渐深，戏院一直在循环播放这场“旺角风云”的电影，大荧幕上的光线照出男人的倜傥轮廓，他要等的人一直没来。


    **


    富华地产。


    长久的沉默和考虑后，徐闻之朝甄真伸出手：“甄小姐，以后合作愉快。”


    甄真轻握他的手：“欢迎指教，富华的明天，你绝对想象不到。”


    至此，今晚的谈判终于圆满。


    双方签下名字的那一瞬间，会议室里爆发出掌声。


    徐闻之提议今晚一起吃夜宵当是庆祝，甄真没法拒绝。


    他们去了兰桂坊一家不那么闹的清吧，这么一番热闹下来，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连日来的工作终于有了成果，甄真多喝了几杯，Jenny只喝果汁，不喝酒，大家的矛头都对准了她。


    喝到微醺，旁边卡座新进来一群小年轻。


    靓仔靓女们嬉闹成一团，坐下就开始聊今晚新上映的电影。


    “今晚去看旺角风云首映礼了？”


    “去了，托人搞到的票。”


    “怎么样？”


    “哇，好兴奋，见到男主Bryan了，好帅。”


    “女主也很靓啊，靓到爆。”


    “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拍拖？”


    “不知啊，Bryan没承认也没否认哦。”


    ……


    甄真猛然想起自己忘记了这件事，早上他兴冲冲地把票塞进她手心，还说会一直在戏院等。


    “甄小姐，喝一杯吧。”


    酒杯碰撞，“叮咚”声一闪而过，被淹没进周遭的嘈杂。


    她转过视线，和她碰杯的人是徐闻之。


    “徐总，以后拜托你了。”甄真饮下杯中酒。


    真心投资收购富华地产，不是全资收购，而是只占了大股东的份额，她依然任命徐闻之为CEO负责日常工作，富华的变动并不大。


    徐闻之是实干家，喝着酒就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甄小姐，你怎么确保能买到富丽华酒店？”


    甄真微微一笑：“事在人为。”


    她把酒杯放下，微微靠近徐闻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富华明日停牌，复牌后发布收购声明，就说我们即将在铜锣湾兴旺玩具厂原址新建一栋五星级豪华酒店。”


    徐闻之震惊一瞬，随即明白过来。


    富丽华酒店老旧不堪，生意本来就不好，在它附近新建豪华酒店，富丽华没有活路。


    他还想再和甄真干杯，只是看她已经站起身，才作罢。


    “抱歉，徐总，我得送唐小姐回去。”


    唐心儿是孕妇，身份贵重，不能有闪失，徐闻之起身相送。


    两人上了车，Jenny还翘着嘴：“还可以再玩一会嘛。”


    “是么？你不怕唐总过来抓人？”


    她撇嘴：“他不敢……”


    驾驶座的司机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大放厥词的女人，“我不敢？”


    Jenny瞬间收声，在车里矮了半截，结巴地说：“你-你-你怎么来了？”


    唐毓丘冷哼：“我不敢来抓人，只敢在车里等着，看看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尽兴。”


    “请问现在玩的尽兴了吗？”


    “……”Jenny红光满面，不知是被惹怒的还是什么。


    甄真乐于看戏，等到唐毓丘开车时，才忽然说：“先送我到丽珠戏院。”


    Jenny奇怪：“去那里干嘛？”


    好友没说话，她也陡然猜到了：“Bryan的戏今天上映哦。”


    “这么晚了，还有吗？”


    唐毓丘在前面也说：“首映礼结束了，还去吗？”


    已经过了午夜，甄真迟疑一瞬，早上他信誓旦旦地会一直等下去。


    “载我过去兜一圈，如果没有人就算了。”


    唐毓丘照做，很快到丽珠戏院门前，丽珠两个大字被霓虹灯照出靓影，真像两颗瑰丽的明珠。


    戏院门前已经没有人，卖票的窗口都熄灯了，有个阿叔在打盹，大门上了锁。


    甄真在门前徘徊几步，脑中无端划过宋绍廷的样子，殷切的，冷硬的，情动的……


    他说他会等着的。


    她确定了前门不可以进去时，心猛地一沉，呆呆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手指划过冷硬的锁链。


    “喂，你在干嘛？找谁啊？”


    “现在没戏看了，明天早点来。”


    那位打盹的阿叔醒过来，声音忽然如洪钟一般。


    豪车里，Jenny也探出头来喊她先回去。


    所有人都在叫她走，大门上的锁喊的最大声。


    甄真踱步折返，那位阿叔嘟囔着说：“本来有通宵场的，今夜有人包场了。”


    她陡然止住脚步：“你说有人包场？”


    “是不是一个年轻人？”


    “他很帅，个子很高……”


    阿叔笑道：“是啊，真是个靓仔的。”


    甄真正高兴着，听到阿叔说：“不过他也走了哦，和个靓女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