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阁外。


    十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一群蛰伏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百米之外。


    车灯全灭，连引擎都已熄火，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惊扰了院子里的那尊神。


    大元老夏启元，独自一人，站在潜龙阁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前。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身姿站得笔直，在深夜的寒风中，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脑海里，不久前在会议室屏幕上看到的那一幕，还在疯狂回放—那自称神使的怪物，被活生生撑爆成漫天光雨的画面，已经成了他此生无法磨灭的梦魇。


    他身后，元老院十二位核心成员，还有几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战神家族代表，全都低着头，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犯。


    这里的每一个人，跺一跺脚，都能让大夏的政坛抖三抖。


    可现在，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青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他的眼神冷冽，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任何变化。


    “将军已经休息了，诸位请回吧。”


    面对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大元老竟然没有半点怒气，他甚至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尽管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位小兄弟，麻烦你，还请通报一声。”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缓慢地说道：“就说，夏启元，有天大的要事，求见天策上将。”


    他自报其名，用了一个“求”字。


    这一个字，让身后那群元老的心脏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青龙的眼神动了动，通过植入耳中的微型蓝牙耳机，将情况简短地汇报给了楚云。


    几秒钟后，楚云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


    “让他一个人进来。”


    青龙得到了命令，这才侧过身，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大元老，请。其余人，在此等候。”


    “好好好，多谢小兄弟。”


    夏启元连声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那颗摇摇欲坠的心脏上。


    他走进了这个不久之前，还被他们整个元老院视为心腹大患的地方。


    潜龙阁的客厅里，灯光明亮。


    楚云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


    他没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大男孩。


    可夏启元知道，这副看似无害的躯体里，潜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萧婉儿早已回房休息，整个客厅，安静得只剩下楚云放下茶杯时，那一声轻微的脆响。


    夏启元走到客厅中央，看着那个悠闲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坐下，而是猛地并拢双脚，挺直腰板，对着楚云，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到极点的军礼。


    “天策上将，夏启元，代表大夏元老院，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的声音洪亮，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楚云总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坐吧。”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有话就直接说，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绕圈子。”


    “是。”


    夏启元应了一声，却没有坐下。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中山装的内兜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子。


    他双手捧着盒子，像是捧着整个大夏的国运，一步步走到楚云面前的茶几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面，红色的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勋章。


    勋章由纯金打造，上面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龙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璀璨的红宝石。


    在勋章的正中央，雕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无双国士。


    夏启元的声音，带着一种宣读圣旨般的庄重。


    “此乃，无双国士勋章，大夏立国百年，算上您，至今只授予过三人。”


    “它代表着，对国家有再造之功的无上荣耀。”


    夏启元将盒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举到楚云的脸前。


    “元老院，十三位元老，全票通过，一致决定，授予您此勋章！”


    楚云的目光，在那枚勋章上停留了一秒。


    “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给的荣耀。一块金牌子。”


    “用你们命换来的，一块破牌子。”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自嘲，眼神却依旧平静如渊。


    夏启元没察觉到这瞬间的波动，他将盒子又往前递了递，声音陡然拔高：


    “同时！”


    “正式授予天策上将，节制帝都一切武装力量之特权！”


    “包括城防军，特警总队，以及四大战区常驻帝都的所有精英部队！”


    “战时，您的命令，便是最高指令！”


    他说完，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对着楚云，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久久不敢起身。


    楚云终于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虚名而已。”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也没有看那个几乎把头埋到地上的大元老。


    “东西我收下了。”


    “权力，我也会用。”


    “但你们要记住一件事。”


    楚云转过头，看向窗外那深沉的夜色，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们元老院，更不是为了这块破牌子。”


    “我守护的，是这片土地。”


    “是这片土地上，那千千万万个，本不该枉死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大元老身上，眼神变得冰冷。


    “回去告诉他们，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


    “别再来烦我。”


    夏启元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楚云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心中最后那点属于权力者的不甘和算计，在这一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只有敬畏。


    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恭敬地将那个紫檀木盒子，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再次行礼，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过身，退了出去。


    当他重新走出潜龙阁的大门，看到外面那一张张焦急等待的脸时，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大夏的天，真的变了。


    权力中心，已经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这栋看似普通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