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厢内无比安静，司机双手端握方向盘，没有对小叶的问话有任何回应。


    小叶也看到了道路两旁无限刷新的黑衣人，呼吸明显急促了。他抓着扶手，不敢乱动，也不敢继续问。


    出租车就这样诡异莫测地朝前行驶。


    朝歌悄然摸到司机背后，当司机再度从后视镜看她，她立即迅猛如风扑了上去。


    隔着座位从后方勒住了司机的脖子，右手抓着吃饭用的竹签，对准他的颈动脉。


    “你是谁？”


    她用力收缩臂弯，司机脖子发出不可抑止的咕噜声。


    “三秒之内回答，不然，接下来我也许会死。但你，一定会死。”


    她不给他多余的时间，直接倒数：“三，二，一……”


    “呵呵……”司机艰难地从喉咙挤出声音，“……你杀不了我。”


    “什么意思？”


    朝歌盯着后视镜，司机缓缓抬眼，和她隔镜对视。


    这不是一双四十多岁的人应该有的眼睛。


    无论有怎样的人生，活了四十年的人和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会拥有同样的眼神。


    他用沧桑的嗓音传达锐气眼神中的冷意：“这里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战场。”


    战场？又是战场？


    朝歌透过车前窗望去，这条路好像完全开不到尽头，两旁的黑衣人除了像旋转的指针一样瞄准出租车，没有任何动作。


    但他们下一秒就有可能会扣动扳机。


    届时，这种360°无死角射击的攻击范围，鬼才能躲过去。作为人，她的死亡概率绝对达到99.99%以上。


    可她并不打算放弃尝试0.01%。


    “小姐……”小叶回头颤抖着喊她。


    黑衣人突然开始动作整齐划一地给冲锋枪拉栓。


    没有时间继续犹豫了，朝歌松开司机，飞快打开车顶天窗，对小叶大喊一声：“你趴下！”


    就在黑衣人抬枪瞄准的刹那，她撑着车顶，蜷缩双腿，猛然跃起。


    身体滞空的瞬间，子弹如流水喷射向出租车。


    不好，车会爆炸！


    朝歌来不及细想，脚蹬住车顶，朝旁跌去。


    她护住脸就地一滚，借着出租车爆炸推在后背的冲击力，滑向了道路旁边举枪的黑衣人。


    没有武器，朝歌用风衣袖口包住手去抓枪管。她知道开火后的枪管很烫，可也只能忍受灼烧的痛感。


    拉扯枪口制偏，借力旋身膝窝锁颈，朝歌单腿夹住黑衣人的脖子带着他滚倒在地。


    前方与后侧的黑衣人反应过来，调转枪口。朝歌就着挟持的黑衣人的手指，以他身体为盾牌，快速朝前后射击。


    出租车爆炸的浓烟挡住了马路对面的视线，当子弹打尽，前后两道倒地声传来，她终于争取到了数秒的缓冲时间。


    朝歌喘了口气，咬牙绞杀掉怀中的黑衣人，一把掀开他的夜视镜。


    这一眼，吓得她惊骇失色，心脏几乎骤停。


    怎么是崔承序？！


    不，不对。


    朝歌很快冷静下来，这个黑衣人的体型和崔承序完全不同。即使他还活着，用一年多时间撸铁锻炼，也不可能在臂长和肩宽上发生这样的突变。


    这里果然不是个正常的空间。


    四面八方开始有脚步声接近，朝歌扯下黑衣人身上的备弹，拿起冲锋枪就近冲进道旁的大楼。


    这是一间三四层的独立办公楼，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朝歌陡然想起在医院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播报：“……新科技园暂缓启用。”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人。


    “怎么回事？办公楼里面为什么没有人？”


    幽蓝的显示屏灯光，充当了整间监控室内唯一的光源，明明暗暗地照在三张面孔上。


    站在房间当中的高挑女性，穿着一件无袖风衣，双臂环胸，目光锐利地扫视所有显示着大楼内的红外监控。


    多个画面中，朝歌孤零零的身影，举枪戒备着朝消防通道走去。


    “你先下来，别打扰阿紫工作。”


    她呵斥了趴在监控前技术员椅背上大叫的少女，随口答道，“估计她苏醒后看了近期的新闻，知道这里没有开张。”


    横七竖八的监控屏中，有一张稍大一些的屏幕。没有红外监控那诡异的黑白色调，而似乎是一个人的头顶GoPro视角。


    那个视角行走了会儿，朝下，显出一张被绞死的黑衣人脸来。


    高挑女性抬手点了下耳朵上的蓝牙耳麦。


    “小河，分析一下这是谁？”


    柔和的电子AI女声在监控室中响起，语速不疾不徐：“正在扫描比对……


    人脸识别：崔承序。


    活跃状态：开源网络数据最后于 2025年5月30日捕获其活跃度。


    后续事件：2025年6月，崔氏家族对外宣告其死亡。”


    其余的监控画面中，朝歌借着楼梯拐弯处，摸黑又干掉一个黑衣人，她再度扯下对方的夜视镜。呆了两秒，唾骂一声起身离开。


    黑衣人倒地的位置正好处在监控的最佳视角，坐在电脑前的技术员双指在触摸屏上打开，画面便跟着放大，继续放大。


    “小河！”


    “正在扫描比对……


    人脸识别：未匹配本地数据库记录。


    生理特征分析：男， 15-17周岁。


    地域特征：北方面部骨相结构。


    异常体征：检测到符合慢性物质滥用（推测酒精/药物）的皮肤表征。


    建议：请求连接全国人脸识别系统进行深度检索。”


    高挑女性露出深深的疑惑：“她怎么会想起这么不相干的两个人？”


    小河的声音再度响起。


    “关联时间线分析……


    对象：崔朝歌


    信息记录： 2025年6月，崔承序宣告死亡后，网络上出现崔朝歌的名字，第一次信息为转学记录。


    后续活跃：检测到与该学校IP段关联的用户活跃记录，活跃模式符合常规校园网络行为。”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可能是她干掉过的？”椅背上的少女翘着脚，眯眼盯着屏幕。


    高挑女性没有接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一年……她才进入崔家一年时间啊，便能成为七位最终参战者之一，崔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无所谓，”少女甜甜地笑道，“反正她马上就要死了嘛。”


    技术员的手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随后才继续操作。


    红外画面里，不见了朝歌的身影，不等二人发问，技术员已经回答：“她进入厕所了，里面没有监控。”


    “这么乌漆嘛黑的，也能摸到厕所？”


    “可能她就是对厕所很熟悉吧……算了，叫他去。”


    大屏上的画面又开始走动，进入室内便也切换成了红外，只是他移动得很慢。


    当他循着技术员的指引上楼靠近厕所后，正好碰到朝歌提着两个大工业桶冲出来。


    已经有个别黑衣人搜寻至这里，她径直把拧开盖子的桶扔了过去，矮身躲避扫射。


    大桶带着沉重的液体“咚”地一声撞在黑衣人的头上，对方顿时倒下。


    但声响惊动了楼里的其他敌人，密密麻麻的脚步急迅靠近，把出口完全封死。


    液体刺激的气味挥发开来。朝歌捂住鼻子，暗骂一声，知道再不离开，连外面也会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折返回走廊的尽头，低头看了眼窗外的地面，翻身扒着窗口，肩头有子弹擦伤，坚持不了多久，朝歌认命地从二楼跳了下去。


    病号穿的一脚蹬鞋没有任何承托力，两只脚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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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钻心得疼，但好在没有崴脚。


    天色暗了下来，太阳在楼宇间逐渐消失，黄昏成了掩护的最佳帮手。


    她咬牙贴着墙，踮脚快步从小路离开。


    不多时回头看，果然隐约能见，建筑外间隔均匀地站了一圈的黑衣人。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跟丧尸一样无穷无尽的敌人？


    她压着肩膀的伤口，猛地捶了一下混凝土墙壁。这群王八羔子，好像在接收着指令围攻她，死了还露出她曾经敌人的面孔，诡异又惊悚。


    愤怒，此时此刻，朝歌非常愤怒——这是第一次，遇到了一定要取她性命的敌人。


    她于崔珊她们“封神战场记忆”的价值，对这个敌人而言，一文不值。


    对方单纯地想要她死。


    敌我力量悬殊，朝歌迅速定下决策：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但她不会放过这个狗杂碎，她一定要亲手杀了策划一切的人。


    她记得礼台市公共交通特别发达，居民出行，快慢公交、地铁、磁悬浮吊轨列车全都可以选。就算这里还没有通车，相应的轨道应该已经修好了。


    果然，多穿了几个街口，来到一处主干路与次干路相交的大型十字路口，她发现了地铁入口。


    就在朝歌准备一脚踏进黑漆漆的地下通道时，她停住了脚步。


    不对，还有什么不对。


    她仔细回想，从坐上出租车开始……当火烛亮起，出租车进入了新科技园，开上了那条无尽刷新黑衣人的次干路。


    奇怪，直行了快两分钟，整条次干路居然没有遇到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


    当时，她全副注意力都在道旁的黑衣人和司机身上，竟然忘了这一明显破绽。


    可当她跳出出租车，躲进办公楼再出来时，那次干路分明有很多条支路延伸出来。她现在就沿着这些支路走到了路口。


    是出租车刚好开到了路口前吗？


    好像不是，她挟持司机朝车前窗看时，根本没有看到红绿灯……


    朝歌重新凝视地铁入口。幽深的黑暗比黄昏更浓稠，似乎赤/裸裸地在告诉你，里面充斥着未知的危险。


    她果断转身离开，选了最高的一间大楼进去躲避。


    这个战场是一张会变化的地图。


    既然如此，她不能让自己进入地铁这种没有战略缓冲的地方。


    *


    “阿紫，你刚刚停顿了一下，有话要说吗？”


    高挑女性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盯着技术员的后脑勺。


    技术员沉默了下，小声道：“没，没什么……”


    “有话就说，你现在也是郑家人。”


    技术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道：“我觉得，现在杀了崔朝歌，我们就永远无法知道封神战场里发生的事。更不能知道……她是不是杀害大哥的凶手。”


    “哼！”少女柳眉倒竖，“除了她还能是谁？七个参战者，只有她回来了。其他六人……包括大哥全都生死不明。”


    “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封神战场意味着什么，能够成神的轮回者只有一个人。”


    “从进去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杀戮。”


    郑紫的声音又小了下去：“我觉得，至少收集一些情报吧……而且到现在为止死掉的黑衣人面孔里，还没有出现大哥的。”


    “说不定是她失忆忘了……”


    “好了，阿紫说的有一定道理，你别太激动了。”


    高挑女性打断二人，安抚了下少女，随即又正色道：“但崔家不会放弃封神战争，那群族老……绝对已经在想法子重启仪式了。”


    “如果真的到了战场重开的那天，去过一次的崔朝歌就是一件大杀器……与其让崔家拥有，不如毁掉。”


    “等她杀掉的黑衣人中露出大哥的面孔，就解决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