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溅起一大朵血花。


    郑风月瞳孔骤缩，所有的理智在瞬间崩盘，她大吼着冲了过去。


    朝歌微微侧身躲开，她便摔了个结实。


    郑风月顾不上疼痛，就势滚到草丛里，翻起郑南国的上身。


    少年胸前的枪伤滋滋地冒血，苍白的脸被大片干涸的血覆盖。


    郑明熙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地。郑紫惊愕地全身僵住。


    “啊……”郑风月喉间挤出残破的悲鸣，转头对朝歌怒目而视。


    “你——你竟敢……”


    声音戛然而止在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前，郑风月不可置信地盯着枪口。


    朝歌冷笑：“从设计伏击我开始，你不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么。‘杀人者人恒杀之’……”


    “你们崔家最不配说这种话！”


    郑风月的脸上浮现出决绝之色，她垂下头，不再恐惧对准眉心的枪口，缓缓起身。


    “杀人最多的就是你们，哪怕我们逃出礼台市，甚至逃出国，也还是落到被斩尽杀绝的下场。”


    “亲眼目睹家人死去的痛苦，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


    “你们……你们都该死！”


    她飞快地朝郑紫看了眼，眼中有断然赴死之意。


    郑明熙泪眼婆娑地望见，惊得忘了哭，连忙大喊：“阿紫不要……”


    但郑紫已经飞快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进来。


    朝歌稍微偏头，便能看见各处支路小道上走出的黑衣人。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


    原来如此，“副本”还有可操作的后门在这个女生手里，她不能全凭“以为”控制。


    按照郑风月所透露的情报，她和草丛里的郑南国，都介入了“副本”，生死已经和她挂钩，她要她们死，她俩必死无疑。


    但面前的两个小姑娘没有，她们或许会看着她和郑风月同归于尽，然后离开这里。


    “看来，你们这股势力比我想象的更有用。”


    朝歌收起冲锋枪，换了轻快的语调：“我们合作吧。”


    “什么？！”


    郑风月震惊无比地瞪着她，气到笑出来：“事到如今，你也会怕死啊……哈哈哈！”


    “你放心，我会用我这条命，给大哥和南国报仇！”


    “可我不觉得，杀了我，你们就能报仇。”


    朝歌站在黑衣人枪口指着的中心，冷静地扫视三人。


    “退一万步说，真是我杀了你们的大哥。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郑明熙用看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的人？！”


    朝歌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不弄清楚家人的死因，仅仅找到一个疑似凶手的人，和她同归于尽，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报仇？”


    “真羡慕你们啊，大脑这么单纯，可见一定被父母保护得很好。”


    “用你们单纯的大脑好好想想，光杀了我，就耗费掉三条命，那你们还剩几条命，去对付崔家？”


    “郑家真正的敌人，是我吗？”


    郑风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脑中思绪乱成一团……她很想反驳，但她清楚地知道，郑家真正的敌人，是崔家。


    崔朝歌要合作，难道因为她和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她也要对付崔家？


    这怎么可能？


    黑衣人越靠越近，像一张精密收缩的大网，带着古老战场才有的压迫感。


    她们两马上就要处于黑衣人的射击范围之内了，生命的倒计时大概剩下不足十五秒。


    而她必须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决定——她要相信崔朝歌吗？


    相信这个手段残忍、为人狠绝的女人？她很可能为了活命在骗她……可是……


    忽然，脚边有什么异动。


    郑风月怔怔地低下头，眼睛猛然瞪大：“南国！”


    郑南国微微睁开一只血红的眼，艰难地拽住她的裤脚。


    郑风月连忙蹲下身，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激动万分：“太好了，你没死……”


    “答应她……”


    郑风月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


    二人目光交错一瞬，她即刻领悟，转身看向朝歌：“好，我们合作。”


    郑明熙听到这句话大松了口气，虽然不想放过崔朝歌，可眼下风月姐能活，对她来说又是喜事。


    “阿紫……”


    “来不及了。”


    郑紫平静地注视着众人：“他们已经进入崔朝歌的‘意志’领域，我控制不了了。”


    郑明熙霎时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朝歌。


    朝歌深吸一口气，盯向郑紫：“说清楚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你的‘意志’领域，他们是你的敌人，所以必须由你打败，或者你被他们杀死，才能结束这个‘副本’。”


    “副本，本来就是给轮回者提升能力的虚幻空间战场。”


    郑紫不带感情色彩地肯定了朝歌的战斗力：“你很能打。但即使你‘以为’的自己身体很强壮，也不可能突破极限，杀掉这么多的敌人。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所以很可惜……”


    “我明白了，”朝歌打断她，“等我一下。”


    她突然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整齐的脚步声已经盖过了大楼燃烧的响动，每一步，都在书写此间三人性命最后的倒计时——


    然而奇迹就在此刻发生，所有黑衣人忽然开始转身。他们集体向朝歌最初跳车的方向跑去。


    草丛周围的众人，好似溪流中的磐石，被他们流畅地绕开。


    “怎么回事？”郑明熙纳闷。


    等黑衣人跑得差不多了，朝歌才睁开眼，大脑有一瞬的眩晕，她踉跄了下站稳，这才回答。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战术模拟，认为我躲在那间三四层的办公楼生还率最高，让他们集体去那里围堵我了。”


    她瞟了眼地上的郑南国，又对郑风月说：“旁边的房子是间诊所，你最好拿点药，给他打针吗啡……”


    郑风月看了眼那间小诊所，神色有些复杂。


    在崔朝歌周围有什么样的建筑，需要她事先“想象”。


    以她逃往高楼大厦的路线来看，这间诊所，显然不是为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毕竟，郑南国因为直升机扫射大楼无法隐藏身形是一件意外。


    她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这里是轮回者们的‘副本’，经历战斗，得到收获是原始规则。只要南国没死，等‘副本’结算，他会完好如初。而你会选择是否延续你此刻的状态……”


    “此刻的状态？”朝歌有些惊讶。


    “是的，”郑紫接话，“包括你受的伤，和你‘以为’的身体素质。是‘意识战场’的奖励！”


    朝歌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可真是今天的好消息。


    她将不再被虚弱的身体、神经激活剂后遗症，还有七日死亡倒计时困扰。


    “但你怎么保证你能杀死所有敌人，得到结算？”郑紫问。


    “很简单。”朝歌朝那间三四层办公楼遥遥望去，“只要让他们以为我真的在里面，并且到了开火的时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远远地传来几道枪声，接着便是一场震天动地的大爆炸。


    一团巨大的蒸汽云腾起，不多时便随风飘来淡淡的刺激性味道。


    郑风月捂住鼻子，想起监控画面里那个被崔朝歌扔出来的工业桶，看来里面装了高浓度酒精？


    应该不止，厕所里或许还有去漆剂、漂白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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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发到现在，随便一颗子弹造成的明火，就能即刻引爆“化学炸弹”。崔朝歌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留下了最后的杀招，居然显得一切是那么的容易。


    “战术模拟”时，人会通常想象到自己被敌人杀死的画面，由此计划出planA、planB。


    但在这里，想象被杀死的画面会诞生恐惧，恐惧会让敌人强大。这就是“意识战场”这个副本的可怕之处，人往往会被自己的恐惧给干掉！


    而她，却打心底地相信自己会赢吗？在这种充满未知和无限敌人的情况下？


    郑风月想起朝歌刚刚的发言“我是女主，作者就应该处理好一切剧情为我铺路。”心想，大概也只有这么狂傲自信的人才能做到吧。


    爆炸持续了会儿，大概所有黑衣人都被消灭了，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朝歌仰头，看见从天空顶端，像是把这个“副本”世界撕裂了一条伤口，方块字闪烁着组成边缘线逐渐扩大。


    到了地面又逐渐围绕着她缩小。


    边缘线走过的地方，建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副本世界消失了，这里还是新科技园，高楼完好如新，道路上亮起路灯。


    旁边的诊所招牌消失，变成一家没有开业的连锁汉堡店。


    方块字爬上了朝歌的身体……她伸出手，看着胳膊上这些光芒闪烁后，留下了原封不动的伤口。


    太好了。


    终于可以解决下一个问题了。


    “我有个疑问，崔家一直追杀你们，这个大哥进入礼台市参加封神战争不是很危险吗？按照崔家的作风，一旦发现他就会……”


    杀掉他。


    “因为他和我拥有同一种轮回能力‘隐形者’，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


    郑风月扛着郑南国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他身上的伤和血迹都消失了，但受伤带来的精神损失还在，他并不能马上行动自如。


    路灯打在二人身上，恰好照亮了他的脸。


    朝歌盯着他，微微蹙眉，她不想问出俗套的“在哪见过你”，但熟悉感又是真实的。


    迟疑片刻，她终于醒悟过来：“你的这双眼睛……你是刚刚那个司机。”


    “咳咳……”郑南国勉强挤出笑，“是的。”


    “怎么会？”朝歌有些震惊。


    她近距离接触过司机，甚至差点勒死他。居然一点破绽也没发现？什么伪装技术也太高级了！


    “轮回能力‘隐形者’，能够改变他人对我识别的结果，可以完全看不到我，也可以把我看成另一个人。”


    “……好能力。”


    朝歌真诚称赞，简直卧底潜伏盗取机密之必备能力。


    她回想了下，明白过来：“所以出租车爆炸后你没死，而是隐形起来，一直跟着我的足迹。”


    “可就算你能让自己消失，走路、呼吸、流汗的汗味……都会暴露你的存在。如果现在是白天，光是太阳底下的影子，你就隐形不了。”


    可她方才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从科学侧解释，我能扭曲自身与外界交换的‘存在信息’，不止能让人这样的生物察觉不到我，也能使无机物识别不出我。”


    “当太阳光认为我不存在，光子就会穿透我，照亮原本会有影子的地方。”


    逆天……


    朝歌被这番解释震撼得手脚发麻，脑中控制不住地想：如此强大的轮回能力，还有很多吗？


    幸好！


    她转过身，不让郑家人看见她后怕的神情。


    幸好她先出手，用毫不留情的手段取了一次郑南国的命。


    不然，哪怕最终她和郑家依旧会合作，她势单力薄，也不会和他们达成现在坦诚相待的局面。


    “你没事，那和我一起上车的男生呢？”她恢复冷酷的表情，回过头，“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