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陆绍璟不会告诉竺星答案，当事人邝紫玉也不会。


    她只是摸摸竺星的头发：“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说罢，一口饮尽杯里的苦咖啡。


    “走了，许子霆到了，在店里等我们呢。”


    竺星和邝紫玉回到店面时，赶工的师傅已经离开，只有许子霆在。


    他脱了外衣绑在腰间，身上穿一件白色工字背心，露出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嘴里叼着烟，坐在梯子顶上，正拿木锤钉着一幅画。


    见两人走进来，许子霆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取下嘴里的烟，抬手随意地跟竺星打了个招呼。


    “嗨！竺小姐，好久不见！”


    竺星站在梯下，抬头笑应：“好久不见呀，许老板。”


    许子霆觑着邝紫玉的脸色，无端痞笑了一声，惹来邝紫玉的白眼：“骚包！”


    他翻身几步下了梯子，用纸巾擦了擦，便朝竺星伸出手。


    “合作愉快，竺老板。”


    竺星望向邝紫玉。


    几个月前，在竺星和邝紫玉的“开一个甜品店”的计划初具雏形的时候，邝紫玉第一个提议竺星找的合伙人，便是许子霆。


    理由很简单——她们缺一个引路人。


    竺星有钱有手艺，邝紫玉会运作，门路多消息多，但是在甜品圈子里，她们俩都缺少专业背书，如果名法餐店的老板兼大厨许子霆能加入，那这家甜品店或许能更快走进法甜爱好者的视野。


    果然，邝紫玉眼光毒辣。许子霆的加入给店铺定位带来很多花哨的噱头，以及未经开业就引起了许多关注——由于许子霆在自己店里卖力宣传，甜品店还没装修好，已经有许多法餐店的常客提前预约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预约的客人，大都是女客。


    竺星记得当时，邝紫玉翻看预约单，嗤笑，也同今天一样，低骂了一声：“骚包！”


    招牌。


    竺星看着许子霆的肌肉和脸，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


    许子霆就是她们店的门面，一块招徕客人的男色招牌。


    她对这块古铜色招牌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碰上他的手：“许老板，以后多多关照。”


    许子霆右手搭在邝紫玉肩膀上，左手和竺星虚握了握，歪着嘴笑道：“竺老板也太客气了，是我要靠你多多提携才是。”


    邝紫玉耸了耸肩，将许子霆的手从自己身上抖落。


    “怎么，不展示你那荷尔蒙溢出的雄性魅力了？”


    “喝醋啦？”


    邝紫玉连忙跳开两步，叱骂道：


    “你脑子不清楚就滚远点！”


    许子霆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有主的花我不摘。再说了，竺老板的先生，不好惹，我可不想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衣服扒光被扔进维多利亚港。”


    那句“先生”说得竺星一愣，耳朵微红，良久，才轻声道：


    “怎么会呢？我先生很儒雅的。”


    邝紫玉神情古怪地盯着竺星。


    “你是说真心话还是在讲反话？”


    “不是吗？阿璟是文明人，这种事情他不会做的。”


    许子霆夸张地摆手快速往后撤退：“恋爱脑！千万别传染到我。”


    邝紫玉先瞪了许子霆一眼，才看向竺星，无奈道：“星啊，你也不要太盲目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开始打扫卫生吧！”


    竺星只听不反驳，眉眼弯弯。


    陆绍璟就是很文明啊。


    她默默想。


    陆绍璟收拾人，从来不用扔进海里这种下等招数。


    他也不会扒光别人的衣服。他讨厌一个人，甚至不屑亲自羞辱，他只会挥一挥手，引人入死巷，等人无路可走，只好主动将自己的尊严奉上。然后他那凛冽的眼神再冷冷一瞥，仿若在看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一个警匪片里常见的、迷人的、残忍又令人倾慕的反派角色。


    竺星低下头，嘴角一抹浅笑。


    陆绍璟，是别人口中的反派，也是在她面前独一无二的“先生”。


    一股隐秘的甜蜜笼罩着竺星，让她逐渐沉溺在庸凡的日常之中。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数过，距离合约到期离婚，还有几天。


    *


    大扫除是一项耗费时间的活动。看起来不过几步宽的小小店面，全部打扫完，竟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店门外，陆绍璟为她专派的司机正站在车门旁等候。


    竺星抹了一把手上的灰。


    “司机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邝紫玉冲她挥手：“回吧，明天设备就要进场了，你还有得忙呢。”


    许子霆已经粗狂到用背心下摆擦汗了，露出的那排巧克力腹肌让竺星立刻移开视线。“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扫尾交给我们。设备明天下午才来，两点前过来就行，到时候我们一起清点一下。”


    有许子霆这个对法甜有经验的合伙人在，确实事半功倍，竺星点点头，为自己这个决策感到满意。


    “那明天见啦！”


    回到加多利山别墅，竺星才发现，家里灯火通明。


    她一走进大门，就见陆绍璟已然回家，正背光坐在庭院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回来了？”


    陆绍璟先开口，声音低沉冷淡，竺星心里一紧。


    “嗯。”她走过去，坐到陆绍璟身边，“你怎么在院子里坐着，在等我吗？”


    陆绍璟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扫视了她一眼，抬手掸了掸她衣服肩线上的一点污渍。


    “邝紫玉抓你去干活了？”他问。


    “今天我们在店里大扫除来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吃饭了吗？”


    “以后这种事情交给别人去做。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干这些粗活的。”


    竺星语塞，原本迫不及待想要跟陆绍璟分享今日见闻的心，霎时沉了下去。


    “只是擦擦桌子拖拖地而已，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陆绍璟握住竺星的手，带来一阵似晚风般微凉的温度，连同那强硬的力道一起，惊得竺星下意识一震。


    “在我眼里，你比千金还重万金亿金。这些事情没必要你亲自来，你只需要开口，有无数人抢着为你做事，你看着就行，知道了吗？”


    竺星总觉得哪里不对，想反驳什么，但陆绍璟放在她身上的眼神是那样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阿璟，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她的顺从让陆绍璟的冰冷稍稍融化，他勾了勾唇角，抚摸了下她的头发。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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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早些回家，要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


    竺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饿了吧？吃饭去。”陆绍璟牵着竺星的手，正要起身。


    竺星讶然：“我已经吃过了，这么晚了，你还没用晚饭吗？”


    见陆绍璟顿住，竺星才觉出气氛不太对。


    “对不起，今早上你说你有工作会，让我别等你吃饭，我以为你会晚归，才和紫玉一起在外面吃过了。阿璟，你是不是一直等我回家来着？”


    夜色寂静，惟有院墙外的白玉兰花坠落声动。


    “以后，只要在香江，我都会回家吃晚饭。”陆绍璟沉默良久，才道，“一个家里，总要有一顿整齐的晚餐才像样，不是吗？”


    竺星终于听明白了。


    陆绍璟在生气。


    陆绍璟因为她没回家陪他吃晚饭生气。


    她笑了起来，伸长手揽住陆绍璟的脖子，倾身靠在他怀里：“知道啦，阿璟，我以后会注意的。陪你吃晚饭确实是顶顶要紧的事情，连英国女王都没有这种待遇，我可得好好珍惜！”


    娇软甜媚，三言两语，便把笼罩陆绍璟的阴霾挥走大半，他无奈摇头：“巧言令色！”


    却抬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亲吻起她那说出花言巧语的唇。


    枯坐在还未沾染满她气息的家里整整半个夜晚，陆绍璟想了很多种竺星不回家的理由，早已熟记的电话号码总是停在最后一位。


    给她空间。陆绍璟第无数次告诉自己。


    给她出去玩的空间。


    养一朵花，不能困在温室里，她得出去见一见太阳。既然她喜欢和邝紫玉她们玩，就该由她去。


    陆绍璟不是不知道这道理。但是一望见餐桌对面，那张等不来女主人的椅子，他内心落不到实处的空虚，便开始不可抑制地疯狂滋长。


    他甚至开始假设，如果竺星说她今晚不回家了，他该怎么办？


    如果竺星就此离开他身边，他该怎么办？


    直到此刻，抓住竺星揉进怀里的此刻，他才感到一点着地的实感。香软的爱人像春天的风筝，在外飘了一天，入夜终于回到他的手中，这一整天的空白让他忍不住想要掌控她的全部。情欲来得猛烈而绵长，他不顾一切，要在原地将她狠狠地占有。


    竺星慌忙抓住他在她腿上肆虐的手。


    “别！家里有人，回房间。”


    “没有人敢看我们。”陆绍璟哄着。


    “不行。求你了阿璟，我们回房间吧！”


    陆绍璟不耐，他早已经失去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只见他稍稍用力，竺星领口的纽扣便崩开，落入不远处的池水中。竺星左支右绌，也无法阻挡他的霸道，一侧洁白的肩膀裸露出来，他低头啃咬着，像看见猎物的猛兽。


    “阿璟，阿璟......”竺星叫着伏在她身上男人的名字，像在呵止，又像在召唤。


    “嘘！就在这里。我想要你。”他一边鞭挞，一边呢喃，“星星，我要你，你是我的。”


    落花飒飒，不知道是在同谁低语。


    鱼池里，那颗纽扣荡起的涟漪不断漾开，水波纹碰到池壁，又引来一轮新的回荡。


    池中锦鲤骤然甩了甩尾，一阵急缓有度的拍水声响起，打破了此夜的寂寥。


    灯下，一抹春色重回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