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50 殿下 我来请罪

作品:《饲蛇

    黎昭妍陷入了一个黑沉沉的梦境。


    身体被什么紧紧缠绕,那触感冰凉柔韧,理智在脑海里疯狂尖叫,催促她快逃。


    但她无法动弹。


    意识的边缘,她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呢喃,像是情人的低语,又像是恶魔的引诱。那声音说着什么,她听不真切,但每一个字节都化作细密的电流,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让她浑身颤栗。


    她发现自己竟不排斥那种危险的束缚感,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求着这种被完全包围的感觉。


    理智告诉她应该排斥,应该逃开。可身体深处却传来背叛般的战栗,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沉溺。


    她感到自己被托举,被拥抱,被温柔而坚决地拖拽进黑暗的深渊。没有选择,没有身份,没有道德。只有纯粹的、原始的依赖和安全。


    像是溺水者终于不再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深海。失重带来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解脱。


    她只需要遵循本性……


    她放弃了挣扎,放任那冰凉的缠绕层层加深,让意识在混沌中彻底模糊。


    她想,这只是休息。


    ---


    深夜,沈青岚捂紧肩头的伤口,脚步飞快,一路疾行。


    她仿佛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只是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般涌上来,让她喘不过气。


    一想到顾衡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救黎昭妍,她便觉得心如刀绞。


    明明是她帮他挡住了师兄的为难,是她在背后为他说了无数好话,甚至是她鼓励他去试炼,才让师父注意到他……


    可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比不过黎昭妍。


    “阿岚,你怎么了?”顾衡身形一掠,挡在她身前。


    “我没事。”沈青岚垂眸避开视线,声音发冷,“你照顾好黎昭妍就行,不用管我。”


    顾衡眉头微蹙,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在他看来,沈青岚武功不弱,应付这些对手绰绰有余。


    “我看你尚有余力应付,若需帮助,喊我一声就好。”他认真地解释道。


    “因为我和她不一样!我和黎昭妍不一样!”


    沈青岚猛地抬头,语气陡然拔高。


    “我没有她的身世,也不会像她那样,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若是不拼命,就什么都没有。从来如此。一直如此!”


    顾衡怔住了。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顾衡心头骤然一紧。那份孤绝与执拗,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他怔了怔,眼中划过一抹愧色,旋即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可……她们确实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心中又挣扎着浮现。


    黎昭妍在黎山娇养长大,更容易受伤,更需要人护着,而沈青岚从小……


    按下不受控的念头,他心中生出几分复杂的惭愧。


    顾衡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语气柔和下来:“是我的错,师父临行前也嘱咐过我,让我多照顾你,是我没做好。”


    “什么?”


    沈青岚抬起头,不可置信。


    她记得很清楚——离开宗门时,师父明明让她想办法撮合顾衡与黎昭妍。


    可顾衡此刻却说,师父让他照顾自己?


    “师父说你性格要强,又有经验,要我好好向你学习,但也要注意别让你太劳累。”顾衡将帕子递到她手边,温和一笑。


    “师父……真的这么说了?”


    顾衡将帕子递到她指尖,“真的。”


    但他没有告诉她师父的另一句话:“沈青岚出身寒门,于你助益有限,你应该懂得取舍。”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他决定将那些刺耳的话埋在心里。


    顾衡盯着她,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开口道:“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再怪阿妍了。”


    “什么?”


    他语气认真,“不要怪阿妍。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


    对其他人,沈青岚倒还能保持平常心,但一涉及黎昭妍,她永远都是这样沉溺于不甘,总要比较。


    总是这样。原本简单的任务,因为她的情绪变得复杂。她的每一次不甘,每一次比较,都让他必须做出回应。


    而在这些回应中,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想到黎昭妍。不是主动的,而是…被推着去思考两人的不同。


    这让他很疲惫。


    沈青岚一次次将话题引向黎昭妍,让他无法忽视那个人的存在。


    就像是她一次次把黎昭妍送进他的视线里。


    让他左右为难。


    沈青岚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悄然断裂。


    两人相识的起因,是因为他曾被黎昭妍赶出山门,她顺手帮了一把,想着多个朋友总是好事。


    最开始的话题,也是围绕着黎昭妍展开。


    正是在这种对比中,她的出身逐渐向他袒露,而她也发现,每当提起自己的过去,总能引起顾衡的同情。于是不知不觉间,她将这些经历挂在嘴边,获得他更多的关注。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他出身并不富裕,如此便是两人的共同点。


    只是如今看来,这似乎让他感到了厌倦。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改变,而顾衡似乎没有察觉。


    ---


    黎昭妍猛然睁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指尖仿佛还残留的冰凉触感让她心悸不已,像是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


    光线从窗棂透入,鼻尖是淡淡的绿叶气息。


    望着陌生的房间,她的意识渐渐回笼。


    这里是澜汐城。


    黎昭妍盘坐在床榻边缘,光影在她脸上明灭不定,映出几分倦怠的神色。


    离开丹霞峰数日,不依靠人伺候,她也能将自己照料得妥帖。那些曾经不可或缺的琐碎,都没有想象中重要。


    很累的话,没有安神香,也是能睡着的。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轻缓的敲门声,一下一顿,格外清晰。


    黎昭妍起身开门,只见连猩安静站在门外,背对着光线,他面色虚白,仿佛一缕幽魂。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瞬间,她的心跳竟然不受控地加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来做什么?”她的语调冷淡。


    “殿下,我来向您请罪。”连猩的嗓音略微喑哑。


    黎昭妍凝视他片刻,侧身让开了路。


    瘦削的身影缓步走进房间,转身时,那张精致的面容因棱角分明而带出几分锋利。他垂下眼眸,片刻后,膝盖轻点地面,利落地跪了下来。


    “你又做什么?”黎昭妍语气愈发冷冽。


    对旁人而言,下跪或许代表着悔悟,但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姿态。


    “我之前太冲动了,没有顾及殿下的处境和难处。”


    昨夜,他反复回想澜汐城的点点滴滴。


    大多数事情都在预料之中,只有一点,他做得过火了。


    昨日大殿里,他看到她和顾衡相视一笑的场景。那种默契,仿佛两人理念相同,是志趣相投的同道。


    他本就不是豁达之人,一想到待自己妖丹耗损,身死祸消后,她说不定会日日和顾衡这样空谈论道,便再也压抑不住满腔妒意。


    于是他任由嫉妒冲昏头脑,不惜自我贬低,也要逼她为自己出头。事后,更急功近利,想要她的原谅。


    ——拙劣的把戏。


    如果黎昭妍看穿了,他也不会太意外。


    可她没有揭穿,没有表态。这看似是宽容,但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更危险的讯号。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这等同于将他看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将他与那个“可笑的把戏”一同放过,甚至不屑戳穿。


    这种莫名的不安,让他不得不来试探她的态度。


    连猩抬起头,光线映入他的瞳孔,那双眼绿得像密不透光的潭水。


    “我为昨日之事而来。”


    “什么事?”


    “昨日,我因为妒忌,拖累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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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让殿下当众出丑。”


    黎昭妍瞥了他一眼,也不再顾及,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地之人。


    “出丑,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话一出口,她心头的火气竟一点点被点燃。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以为自己的愤怒是正义的。她甚至还自责,是不是自己将他晾在队尾,才让他被人欺负。


    可事后回想,一切都不过是设计。


    他算准了她的性格,算准了她会忍不住为他出头。


    最可恨的是,他的算计成功了。她那一瞬间的选择,确实是站在他身边,动用“黎山”的权势压制众人。


    “是,我希望殿下为我出头。”他没有回避,反而直直望着她,眼神执拗,“而不是将我视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随从。”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沙哑,“那些人表面奉承,心里却瞧不起妖族。殿下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去迎合他们?”


    “迎合?”黎昭妍的声音骤然提高,“若他们真有大义,早该广收妖族弟子。偏见本就存在,又不是我几句话能改变的!”


    她冷冷俯视他,“因为你当众挑衅,现在等于坐实了妖修只能靠身份才能立足,这样一点快意,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那些或明或暗的试探,别有用心的恭维,对她而言都已是司空见惯。


    唯一让她无法维持从容的,恰恰是来自身边之人的暗刃。


    连猩沉默了良久,终于低下眼睫,“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己的心思,没有想到会让殿下为难。”


    他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意,仿佛真心悔悟。


    黎昭妍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心中的怒意逐渐消散。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不忿,或许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他难免血气上涌。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决定将话说透,“你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黎山继承人,自然会受到优待。”


    “你若心有不平,就更该拿出实力,而非靠一时冲动。”


    修真界与妖族之间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如今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已属不易,而她的身份和地位又格外尴尬。


    小时候,父亲便教导她不必为这些问题纠结。她既无自保之力,也无力改变大势。


    连猩垂眸的瞬间,心口骤然一松——殿下还是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什么妖族的未来,心中不平,他并不在意那些殿下口中宏大的理由,他只在意他们是不是站在一起。


    不过于他而言,这就是原谅了。


    “我明白了,殿下。”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略微下垂的眼尾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说话间,他缓缓向前膝行,一点点靠近。


    指尖轻触她的手腕,带着试探般的小心。随即他俯身靠近,那种熟悉的冰凉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带着某种蛇类本能般的亲昵与侵占欲。


    黎昭妍浑身一僵。


    下一瞬,她快速而坚决地抽回手,动作带着一丝惊慌。


    “不必了,连猩。”她的声音有些颤,态度坚决,“以后都不用了。”


    “我现在发现,一个人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既然已经离开了宗门,你也只需照顾好自己便可。”


    空气一时凝滞。


    连猩看向她,眸中的笑意渐渐消散。虽然殿下表面不说,可心里还是更偏爱从前的他,温柔听话,谦逊有礼,就像……司如镜一样。


    他为了得到她的关注,亲手塑造了一个完美假象。讽刺的是,他现在非常嫉妒那个虚伪的自己,可能在殿下眼中,那个他才是称职忠仆、师弟、密友。


    又或者还有另一个原因——她之所以不愿让他再服侍左右,是害怕顾衡会心生芥蒂?她故意与顾衡走得那般亲近……


    “你怎么了?”黎昭妍在他眼前轻挥手掌,“脸色这样难看,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下不为例。”


    乱如缠丝的念头在心底翻涌,他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


    少年跪着仰视着那张清丽的面容,慢慢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


    “好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