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都因为小糯米那一声痛苦的呜咽和瞬间蜷缩的动作而凝固。时间不再是秒针的跳动，而是如同被拉长、凝固的胶质，沉重得无法呼吸。


    “宝贝？！”苏念的惊叫撕裂了沉重的空气。她看着女儿瞬间煞白的小脸和紧捂胸口的小手，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什么顾夜寒！什么逃离！所有念头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怀里这个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小生命！


    “小宇！急救！通知沈医生！快！”顾夜寒的声音没有失控的咆哮，但那陡然拔高、几乎割破空气的冷硬声线，如同出鞘的寒刀，精准而冰冷地斩断了所有的停滞！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客厅外围入口处的陈哲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走廊深处！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而在发出指令的同时，顾夜寒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再捏碎那片已经扭曲的金色纸冠。


    他甚至看都没再看它一眼。


    那张无价的、象征着他冷酷形象的名片，如同最廉价的垃圾，被他的指尖松开。


    轻飘飘、歪歪斜斜地飘落在地毯上。


    他高大的身影快得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


    目标只有一个！


    苏念怀中那个蜷缩着、发出痛苦低吟的、小小的鹅黄色身影！


    苏念抱着女儿，身体因为巨大惊恐和女儿的痛苦而剧烈颤抖着，本能地向后退缩！她的眼底是狂涛骇浪般的恐惧和母兽护崽的狰狞：“别碰她！滚开！”


    巨大的恐惧让她忽视了顾夜寒周身骤然爆发出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顾夜寒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


    他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绝对力量和一种近乎粗暴的精准，瞬间越过苏念徒劳的阻挡！


    他一手强势却又异常稳定地托住了小糯米因痛苦而蜷缩、失去平衡的后背和腰部！


    另一只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以一种保护性地、紧紧扣住了小糯米捂着胸口的那只小手腕！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瞬间制止了小糯米无意识抠抓胸口的危险动作！


    但也极其稳定！像一个最精密的托架，稳稳地承托起她所有因为疼痛而绷紧失重的小身体！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他扣住女儿手腕的指尖迅速传递过来！


    小糯米的体温正在异常下降！她的脉搏在他按住手腕动脉的瞬间变得紊乱而细弱！皮肤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那颗小小的心脏如同被惊吓过度的小兽，在他掌下剧烈而紊乱地搏动！每一次混乱的收缩都带着濒死的惶恐！那种直接传递到掌心的、微弱却极其致命的悸动……


    让顾夜寒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猛地一缩！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脆弱却又如此拼命挣扎的生命跳动！


    几乎不需要任何经验，他就明白——


    不是装的！


    情况……极其危重！


    “备车！去医院！要快！”顾夜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冷硬，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不容更改的焦灼。他抱着小糯米身体的手臂稳如磐石，脚步毫不停顿，整个人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大步冲去！动作迅捷如风！


    “糯米！我的糯米！”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顾夜寒的动作惊得魂飞魄散！她尖叫着扑上前，想要夺回女儿，却被顾夜寒高大快速移动的身体带得一个趔趄！


    “妈妈……疼……”小糯米被移动的颠簸刺激得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小手在顾夜寒臂弯里无力地抽动了一下。


    “她需要医生！立刻！”顾夜寒的吼声冰冷地砸回，没有半分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高大的背影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同时也是最无情的牢笼，将痛苦的孩子与绝望的母亲生生隔开！


    苏念的眼泪瞬间决堤！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如同深渊吞噬着她！她只能踉跄地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女儿在那冰冷的臂弯中痛苦地蜷缩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不！她要跟着！


    小宇也反应了过来，小小的身影跟在最后，脸色发白，小手紧紧攥着拳头，紧张地看着妹妹痛苦的侧脸和爹地异常冷硬的背影。


    套房的大门被陈哲从外面猛地打开！电梯早已降到门前，保镖护持。


    走廊的灯光明亮刺眼。顾夜寒抱着小糯米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脚步沉重而迅捷地迈入电梯。苏念疯了一般挤进去，目光死死锁在女儿身上，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电梯壁！几乎要嵌进去！


    电梯急速下行。


    封闭的空间里死寂得可怕。


    只有小糯米因为颠簸和疼痛发出的、如同小奶猫般破碎的喘息声。


    顾夜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低垂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臂弯里那团小小的、颤抖不止的鹅黄色上。他的下颌绷紧如刀，唇线抿成一条苍白坚硬的直线。扣着孩子手腕的指尖依旧冰冷，但那力道……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放轻了一丝丝？


    医院VIP急诊通道早已严阵以待。


    “孩子给我！”戴着口罩的急救医生和护士立刻上前。


    顾夜寒抱着小糯米的手臂几乎是本能地僵硬了一瞬！抗拒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死死地瞪视着靠近的医护人员，如同护食的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度危险的低气压！仿佛谁动他的猎物，就要撕碎谁！


    但仅仅一秒！也许是怀中孩子更加剧烈的痉挛和微弱呜咽刺痛了他。他那紧箍的手臂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松开。


    小糯米被医护人员稳稳接过，迅速放上移动病床！


    “准备心电监护！急查心肌酶谱！询问过敏史！既往病史！氧饱和低！准备高流量……”一系列指令快速下达。


    苏念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挣脱身后企图搀扶她保持秩序的护士，不顾一切地扑到移动病床旁！她的手紧紧抓住小糯米冰冷的小手，眼泪汹涌而下：“宝宝！妈妈在！别怕！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顾夜寒高大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黑色磐石，矗立在移动病床几步之外，目光沉凝地盯着那个在医生护士簇拥下、显得如此渺小无助的身影，看着苏念哭得撕心裂肺地伏在床边。他紧绷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周身散发的气息冰冷刺骨，仿佛整个急诊通道的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冻结了。无人敢上前打扰，连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


    医生快速地向苏念询问着关键信息。当问及有无基础心脏疾病、平时服用药物时……


    “药！她的药！”苏念猛地惊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尖锐，“有！有一种进口的特制软性心肌维护剂！医生！快给她用！”


    医生眉头紧锁：“药名？剂量？最后一次服用是什么时候？”


    “药……”苏念急切地在自己身上摸索，可逃亡时的惊险早已让她随身的小包不知所踪，“药在家里！蓝色的玻璃小瓶……上面有只蝴蝶标记……”


    “药名是什么？！”医生加重了语气，显然没有标记无法确定具体药物。


    “我…我不记得全名了……是进口的！很贵！每次……都要按体重计算剂量……王医生知道的！以前一直在他那里看的！”苏念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医生面色凝重，这种特效药种类繁多，没有具体药名无法随意使用，尤其是在急性发作期用错药风险极大！“你先冷静！我们会做最稳妥处置！联系你的主治医生！孩子情况危急，先进抢救室！”


    移动病床加速推进闪着红灯的抢救室大门。


    “不！糯米！我的糯米！”苏念绝望地挣扎着想跟进去，被门口的护士拦住。她的世界只剩下那道冰冷的白色大门。


    “药瓶……”一个弱弱小小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瞬间转头。


    只见小宇不知何时从他一直抱着没松手的那只灰色长耳朵兔子玩偶的肚子拉链夹层里——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只有成人拇指大小、用过的塑料便携喷药瓶空瓶。


    瓶体是半透明磨砂的，看不清里面残留物，但瓶身和喷嘴连接处，清晰地印着一枚精致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刻印在蓝色透明贴纸上的——极其纤细优美的银色金属蝴蝶浮雕标记！


    “爸爸……这个……是上次检查完……妹妹在我包里玩……塞进去的……”小宇低着头，小手捧着那个小小的空瓶，声音很小，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怯意和巨大的不安。他的目光没有看父亲或者母亲，只是死死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孩子。


    但那纤细精致的银色蝴蝶标记！


    正是苏念刚才情急之下描述的标识！


    顾夜寒那如同磐石般僵立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骤然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被孩子紧握在手心的药瓶上！又猛地抬起，转向苏念！


    苏念在看到那个空瓶和蝴蝶标记的瞬间，也如同被雷击中！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找到了！有标记！小糯米有救了？！


    然而！


    下一秒！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从小宇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空瓶，只看了一眼那蝴蝶标记，原本凝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翻过瓶底，手指用力刮擦了一下那个不起眼的条形码下方——一行激光打印上去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字母缩写混合数字。


    他倒吸一口凉气！


    “KTR-V7……？！”


    这名字如同一个魔咒！急诊通道里的医生和护士脸色瞬间齐变！其中一个资深护士失声道：“这个药？！不是说……上周爆发的全球生产污染问题，整个批次全部全球召回销毁了吗？！没有替代库存！断货了！”


    轰——！！！


    如同最后一道劈开理智的惊雷！


    断货？！


    全球召回？！


    没有替代药？！


    “什…什么？！”苏念脸上的狂喜和希望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片死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


    “不可能……”她喃喃着，声音因为极致的绝望而干涩变调。


    而在她身前几步。


    一直如同最坚固冰雕般伫立的顾夜寒，在那句“断货了”出口的瞬间——


    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极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仿佛被无形巨拳狠狠击中！


    那双深不见底、如同亘古寒潭般沉凝的眼眸深处……此刻……终于……


    清晰而剧烈地……龟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