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门板“咔哒”一声合拢，将门外那片凝固的空气彻底隔绝。


    走廊的感应灯因为关门声应声而亮，惨白的灯光落在苏念紧绷的侧脸上，也落在她手中那个被攥得几乎变了形的、印着傻笑小熊的蛋糕袋上。那点浅黄色的燕麦粥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荒谬。


    小宇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边，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喘。小家伙仰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妈妈毫无表情的侧脸和那个蠢萌的蛋糕袋上来回转，小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和一点点……心虚？


    刚才爹地最后那句“抹茶的”，还有爹地脸上那种……像是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事的“帮凶”？可是他只是想告诉爹地妹妹想吃草莓蛋糕呀！


    一路无话。只有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的、比往日更显急促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直到坐上出租车，司机询问目的地时，苏念才从那种冰封的状态中略微抽离。她报出小区地址，声音有些微的干涩。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对气氛明显不对的母子，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窗外的城市光影明明灭灭地晃过苏念的眼睛，却丝毫未能映亮她深潭般的眸底。她低着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腿上那个滑稽的蛋糕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边缘粗糙的纸痕，那点微弱的摩擦感似乎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草莓蛋糕……抹茶的……他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攥着它，像个去完成重要使命的士兵，最后却只换回她冰冷的背影？


    心脏某个角落不期然地抽动了一下，带起一丝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妈咪……”身边传来小宇怯生生的声音，带着试探，还有一点点快要压抑不住的委屈，“爹地……他是不是很难过？”小家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妈妈的脸色，“抹茶的蛋糕……妹妹会不会不喜欢？”


    苏念猛地回神。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小宇，”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细听之下仍有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惫，“那个药瓶的事，你还告诉了谁？”


    小宇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没有！我谁也没说！连沈姨姨都没告诉！”他拍着胸脯保证，“妈咪，我知道这个很秘密！爹地说那是很重要的药……专门找了不容易过敏的材料做的！很贵的！”他特别加重了“贵”字，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了事情的重要性，“爹地说，要悄悄地给妹妹，因为要……‘遵纪守法’！”小家伙学着大人的语气，把顾夜寒随口搪塞他的词都搬了出来。


    遵守协议……遵纪守法……


    苏念只觉得一股更深的疲惫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那个男人，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倒是遵守得一丝不苟！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小宇，以后关于爹地……或者任何你觉得可疑的东西出现在我们家附近，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咪，知道吗？”她刻意加重了“可疑”两个字，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任何东西，都不能例外。”


    “哦……知道了，妈咪。”小宇扁了扁小嘴，虽然心里偷偷觉得今天的爹地一点也不“可疑”，反而有点可怜，但妈咪的话是最高指示。他乖乖地把小脑袋靠在妈妈胳膊上，小声嘟囔，“那蛋糕……也是可疑的吗？”


    苏念看着儿子毛茸茸的头顶，看着那个靠在自己身上的依赖姿态，紧绷的心弦终于软化了片刻。她没回答蛋糕的问题，只是伸手轻轻揽住了儿子的肩膀，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流光。


    苏念公寓，客厅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冰冷。


    “宝贝！想不想姨姨呀？”门一开，一个亮紫色的身影就风一般卷了进来，张开双臂精准无误地把刚跑过来的小糯米拥入怀中。沈清清一边用力揉着小糯米的头发，一边朝沙发上的苏念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苏念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水杯，视线却有些飘忽地落在地板的一角，那个小熊蛋糕袋孤零零地放在玄关柜上。


    “小糯米！快看，清清姨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沈清清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粉红色纸盒，“噔噔噔噔——你最爱的草莓小蛋糕！市中心那家最难排队的那家哦！姨姨可是排了大半个钟头才抢到最后一个！感动不感动？”


    “哇！草莓蛋糕！”小糯米的眼睛瞬间像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欢呼雀跃地伸出小手去接，“谢谢姨姨！清清姨最好啦！”


    小家伙抱着蛋糕盒，乐滋滋地就要往小茶几跑，打算立刻拆开享受。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美味！


    然而，就在小糯米奔向茶几的必经之路上，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玄关柜——那个突兀地、与周围精致氛围格格不入的、印着傻笑卡通熊的廉价蛋糕袋。


    小脚步顿时停住了。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那个袋子。这袋子……好眼熟？好像在哥哥给她看的某个小零食铺子的宣传单上见过？里面……也是蛋糕吗？


    “嗯？”小糯米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她觉得草莓蛋糕有清清姨陪着吃更好，暂时可以“延后”一点点。小家伙丢下怀里的粉红色珍贵盒子，蹬蹬蹬跑到玄关柜前，踮起脚尖去够那个小熊袋子。


    “小糯米？”沈清清奇怪地看着女儿的反常行为，“姨姨给你买的草莓蛋糕在这儿呢！”


    苏念也从思绪中被拉回，看到女儿的动作，心底微微一沉。


    小糯米已经顺利地把袋子拽了下来，抱在怀里。她小手灵活地解开有些勒人的纸绳，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


    一股熟悉的抹茶香气带着一股不算太新鲜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袋子的内壁，还粘着一点点之前被晃出来、又凝固了的燕麦糊糊。


    灯光下，简陋纸盒里躺着一个形状有点歪斜、抹茶粉撒得并不均匀的三角切片蛋糕。廉价的人造奶油边角还有点化了，软塌塌地黏在纸边上。


    这不是草莓味的！


    小糯米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只瘪下去的小气球。


    刚刚因为草莓蛋糕而亮晶晶的杏眼，被一层浓厚的水汽迅速笼罩。长长的睫毛飞快地扑闪着，却没能阻止两颗又圆又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砸在了蛋糕盒子上。奶油表面出现两个小小的、晶莹的凹陷。


    “呜……不是草莓的……”小糯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委屈，小肩膀也开始轻轻地抽动。对于一个心心念念渴望被满足、并且刚刚觉得即将实现愿望的小女孩来说，这个廉价的抹茶蛋糕，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落差陷阱。


    “哎哟，怎么哭啦？”沈清清立刻心疼了，连忙蹲下身想把女儿抱回来，“这什么破蛋糕啊，丑兮兮的还有怪味！来来来，我们不吃它，吃姨姨买的漂亮的草莓……”她说着就要伸手拿那个小熊袋子。


    “不要！”小糯米猛地一扭身子，避开了沈清清的手。她没管怀里哭得委屈兮兮的妹妹，反而固执地用小手挡开沈清清，另一只手紧紧护着那个被嫌弃的抹茶蛋糕，抬起泪汪汪的小脸，带着哭腔指控：“是爹地！爹地送来的！”


    她记得哥哥小宇给她看过爹地的照片！也听哥哥说过爹地好像要给他们送东西！除了那个“可怕”的坏兔子……这个蛋糕！这个口味不对的蛋糕！肯定是爹地！爹地又送错东西了！


    小糯米的委屈瞬间找到了具体的倾泻口：“爹地坏！说草莓！给抹茶！上次兔子好可怕！现在蛋糕也好难看！呜呜呜……”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全掉进了蛋糕盒里。


    “顾、夜、寒！”沈清清简直气炸了！一听又是那位顾总的“杰作”，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蹭地站起来，漂亮的丹凤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他又搞什么幺蛾子！昨天是破烂兔子吓人，今天是抹茶蛋糕惹哭我宝贝！他到底要怎样！嫌我们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念念，我就说这男人……”她的炮口立刻转向了沙发上面沉如水的苏念。


    然而，沈清清的怒火还没完全点燃，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话，似乎触发了某个开关。


    几乎在小糯米哭喊着“爹地坏”、小身子因为啜泣而一抖一抖的瞬间——


    被随意丢在客厅沙发角落缝隙里的那个黑色流线型小机器，那个之前安静如鸡、被所有人遗忘了的“星辰守护者”原型机——


    无声地、骤然亮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报警刺目的红光！也不是代表设备异常的白光！


    这一次，它机身环状灯带的核心区域，先是极其快速地、温柔地流动过一圈朦胧的、冰蓝色的光晕！那光芒柔和、清澈，如同月光洒落冰面，瞬间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晕染得静谧而梦幻。


    紧接着，在冰蓝光晕亮起的下一秒，机器朝向小糯米的方向，无声地投射出一道极淡极柔的、浅浅的鹅黄色光束！


    那光并不刺眼，范围也很小，像一小团温柔的、会呼吸的暖意，精准地、稳定地笼罩在哭得伤心的小糯米和她紧紧抱在怀里、沾满了泪水的蛋糕盒子上！


    没有声音，没有预警。


    只有那片如同初春暖阳般的浅黄光晕，温柔地弥漫着，试图包裹住哭泣的小女孩和她视为“伤害源头”的礼物。光晕的边缘在空气中微微荡漾，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笨拙却强烈的安抚意味。那光甚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旁边气呼呼的沈清清，也避开了沙发上的苏念，只专注地包围着小糯米和她怀里那个不受欢迎的抹茶蛋糕。


    仿佛在笨拙地、急切地表达：别哭了……你看，它没那么糟……或者，别难过，我在这里……


    客厅里，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小糯米的哭声神奇地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小小的、压抑不住的抽噎。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大大的杏眼却因为惊讶而睁得溜圆，傻乎乎地看着那笼罩在自己身上和蛋糕盒子上、暖暖的浅黄色光晕。这光……好温柔……暖洋洋的……


    沈清清维持着伸手指责、嘴巴半张的姿势，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眼睛瞪着那机器投出的光，活像见了鬼！


    “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她结巴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星辰守护者”，手指尖都在抖，“它、它活了？！它……它还会发光哄人？！”她之前就觉得这东西邪门，现在更确定了！高科技流氓！还带自适应情绪安抚的？！


    而沙发上的苏念，也在光晕亮起的瞬间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住那个散发着奇异光芒的黑色小机器！


    不是报警的红光……


    这一次，是……安抚？


    是针对小糯米哭泣情绪的……安抚？


    冰蓝的流动是……什么？预警？然后转化为代表安慰的……鹅黄暖光？


    这个她一直认定是顾夜寒“监控设备”的东西……它竟然……在用如此笨拙却直观的方式，试图安抚她女儿的情绪？因为小糯米为“爹地送的蛋糕”哭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之前所有的推断——


    如果这机器……不是监控，而是一个……守护指令的直观体现呢？守护的目标……是小糯米的健康……甚至……情绪？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着，几乎要撞碎肋骨。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白天在顾夜寒办公室撞见的那一幕：他失态撞翻燕麦粥的狼狈、他苍白脸色下竭力压制的疲惫、他攥着这廉价蛋糕袋时指关节勒出的白痕……还有他最后那句哑声说出的“抹茶的”……


    这一切与眼前这道柔光、与那个哭湿了的抹茶蛋糕盒子、还有小宇关于“爹地担心妹妹的心脏病所以偷偷送无敏配方药”的话……


    碎片，零散的碎片，带着冰凉的、温热的、混乱的温度，开始在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另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荒诞又似乎藏着心酸可能的解释……


    “呼——”


    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透了顾夜寒身上那件不算太厚的羊毛衫。


    他却浑然不觉，或者说，那种冷意反而暂时麻痹了心口另一处更尖锐的痛。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花坛水泥边沿，一条腿微微曲起踏在花坛矮墙上，颀长的身影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手里夹着的烟只燃了一半，猩红的火点在冷风中明明灭灭。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这里站了很久，久到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僵硬发麻。


    微微仰起头，他沉默地凝望着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苏念家客厅窗户斜上方的一角。明亮的灯光从拉开的窗帘缝隙倾泻出来，在这微凉的秋夜里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暖意。


    里面在做什么呢？


    小糯米拿到那个……抹茶蛋糕了吗？她是不是很失望？她讨厌抹茶吗？她……有没有哭？


    那个念头一起，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闷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像个傻子一样，真的拿着这个蠢袋子跑到那家小宇“强烈推荐”的小店，隔着满是雾气的橱窗指点了那个仅剩的抹茶切片。店员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一身与这个小铺子格格不入的昂贵行头，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付了钱拿过袋子就走。


    开车一路到楼下，却在即将踏出车门的瞬间退缩了。他凭什么上去？他有什么资格？小糯米……会让他进门吗？苏念那冰冷的眼神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最终，他只能在车里枯坐，直到夜幕完全降临，直到那扇窗亮起温暖的灯光，才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下了车，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躲在这个路灯背面、小区监控死角的角落。他小心地把那个装了蛋糕的袋子放在单元门内不会被风吹走的角落，确保沈清清或者苏念一开门就能看到（至于保安会不会清扫……他顾不上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仿佛只要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就能汲取一点点虚幻的温度。


    “嘶——”


    指间传来一阵灼痛，顾夜寒猛地回神，低头发现是燃尽的烟蒂烧到了手指。


    他烦躁地将烟头摁灭在冰冷粗糙的水泥花坛上。夜色更深了，寒意更加刺骨，腿部的僵硬感蔓延到了腰部。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真是……狼狈透顶了。


    再站下去，明天该发烧了。他该走了。


    顾夜寒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窗，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裹紧了外套，带着一身清冷和挥之不去的疲惫，转身，高大的背影缓缓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


    客厅


    那圈暖暖的鹅黄色光晕无声地环绕着小糯米，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小糯米的抽噎慢慢停了。小家伙似乎被这从未见过的温柔光芒吸引了大半注意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光晕在自己小小的手背和那个蛋糕盒子上流动。温暖的感觉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大部分的委屈。


    光渐渐地、一点点地暗淡下去，直至彻底消失。如同完成了一个悄无声息的仪式。


    客厅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送风声。


    沈清清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看看那个又变得像个普通摆件似的黑色机器，又看看还在呆呆抱着蛋糕盒子的小糯米，再看看沙发上脸色变幻不定、眉头紧锁的苏念。


    “念、念念……”沈清清吞了口唾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份张牙舞爪的怒气被这诡异的一幕冲淡了许多，只剩下浓浓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感，“这……这到底是个什么邪门玩意儿？它……它刚才是在哄孩子？”这比监控还吓人好不好！它会读心吗？


    苏念没回答。


    她的目光从熄灭的“星辰守护者”上移开，最终落到了玄关柜旁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安静地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扁平白色盒子。正是那种最常见、最不起眼的药店包装盒。


    小宇刚才一进门就急着去拿水喝，根本没留意。沈清清也没注意。小糯米的注意力全在蛋糕上。


    苏念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个小盒子。


    盒子上没有任何标签，没有任何Logo，光秃秃的，朴素得过分。只是盒子盖被仔细地封住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略显粗糙的纸盒表面。


    里面……是不是该装着……另一份无敏配方的药？


    心脏像是被那粗糙的纸面狠狠硌了一下。


    耳边仿佛又响起小糯米委屈的哭声，眼前闪过那片笨拙却温暖的鹅黄光晕，以及窗外那沉沉夜色下模糊消失的、孤寂疲惫的背影……


    一个男人，白天像个傻子一样为女儿去买一个便宜（可能还很难吃）的抹茶蛋糕，笨拙出丑。晚上像个小偷一样躲在楼下冷风里，巴巴地望着灯光，小心翼翼只敢放下一个药盒然后孤独离开……


    这真的是……她认知中那个冷酷、算计、无所不用其极的顾夜寒？


    苏念握着那个冰凉轻薄的小药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构建的冰冷世界，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的、名为“也许”的可能性，凿开了一条细小却不容忽视的裂缝。


    裂缝里透出的光，微弱，却足以让她感到……茫然和一丝被撼动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