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瘫倒在地的身影。


    林萱儿的步子很慢，很稳。


    月白色的罗裙拖曳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她手中的灵剑，剑尖垂地，划出一道浅浅的白色刻痕，火星迸溅。


    数万道目光，全部汇聚在那个走向“心魔”的少女身上。


    她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那样的单薄，却又透着决绝。


    地上的叶尘，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抽搐着。


    他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看着她手中那柄灵剑。


    他想求饶，想怒骂，想嘶吼。


    可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只能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


    绝望将他淹没。


    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从他浑浊的眼底滋生怨毒。


    死？


    他可以死！


    但他绝不能让让林萱儿，就这么踩着他的尸骨，去讨好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要毁了她！


    就算死，也要在她心中，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根拔不掉的毒刺！


    他用尽力气，抬眼看向了高台宝座上那个神情淡漠的男人。


    那双怨毒的眼睛里，充满了最恶毒的乞求。


    高台之上。


    顾长歌端坐于宝座，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


    叶尘只感觉喉咙一松，那股禁锢他的力量，消失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扭曲的快意笑容。


    他成功了。


    神子，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子，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他要看的，只是林萱儿的反应。


    他要看的，是一场更精彩的戏。


    “哈哈……哈哈哈哈！”


    沙哑、癫狂的笑声，骤然响彻整个问道台，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萱儿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停在了距离叶尘三步远的地方，握着剑柄的手，收紧了。


    “林萱儿！”


    叶尘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那张肮脏的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杀我，向你的新主人摇尾乞怜了吗？”


    这两句话，在数万弟子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被叶尘这突如其来的，恶毒咒骂给惊呆了。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林萱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


    屈辱。


    无边的屈辱，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可以忍受叶尘的怨恨，可以接受他的不甘。


    但她无法接受，他用如此肮脏、恶毒的言语来玷污她。


    玷污她对神子的敬仰与倾慕。


    “杀了我啊！”


    叶尘看到她颤抖的身体，笑得更加疯狂，更加得意。


    “你这个从青山镇里走出来的婊子！装什么清纯玉女？”


    “是不是早就爬上顾长歌的床了？他的滋味怎么样？比我这个废物强多了吧！”


    “动手啊！杀了我，你就能彻底洗白自己，安安心心地当他身边的一条狗了！”


    他每说一句，林萱儿的脸色就白一分。


    娇躯摇摇欲坠。


    两行清泪，混合着屈辱与愤怒，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在神子面前，在数万同门面前，她被叶尘用最恶毒的语言，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能感受到，周围那些目光，已经从同情，变成了赤裸裸的审视与玩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高台。


    她想看到神子的反应。


    她渴望从那张脸上，看到信任或者怜悯。


    但她失望了。


    宝座上的那个男人，依旧是那副神情。


    平静，淡漠。


    眼前这场闹剧，好似与他无关。


    他只是看客，冷眼旁观的她在这泥潭里挣扎。


    是啊。


    神子怎么会在乎呢？


    神子要的，本就是一场斩心魔的戏。


    如今，心魔在咆哮，在反噬。


    这只会让这场戏，变得更加精彩，和真实。


    如果她今天，有半分迟疑，有半分软弱。


    那么她在这位神子心中的价值，便会瞬间清零。


    她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就像脚下这个，曾经也曾被她仰望，如今却像条疯狗一样的男人。


    这一刻，林萱儿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动作很轻，很慢。


    当她的手放下时，那双原本被泪水浸湿的眸子里，被平静所取代。


    以及，那平静之下，足以焚烧一切的杀意。


    “叶尘。”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再颤抖，不再柔弱。


    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你说的对。”


    地上的叶尘，笑声一滞。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林萱儿。


    林萱儿看着他，嘴角也勾起了轻蔑的弧度。


    那是一个很浅的笑。


    “我的确是瞎了眼。”


    “竟然会为你这种卑劣、无耻、肮脏的蝼蚁，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光阴。”


    她提着剑，又向前走了一步。


    剑尖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以为，用这些污言秽语，就能动摇我？就能让神子看轻我？”


    “你错了。”


    “你越是像条疯狗一样乱吠，就越是能证明，我今天的选择，是何等的正确。”


    “今日，我便亲手……”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斩断这愚蠢至极的过往！”


    话音落下！


    她不再有任何一丝犹豫！


    一道璀璨的绿色剑光，瞬间划破长空！


    台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反应！


    地上的叶尘，更是瞳孔猛缩！


    他想躲，可四肢被废的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


    预想中，利刃穿心而过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噗嗤！


    一声利器切割血肉的闷响。


    温热的鲜血，溅了林萱儿一身，也溅在了她那张冰冷而绝美的小脸上。


    叶尘猛地睁开眼。


    他没死。


    剧痛从他的嘴部席卷而来！


    他想惨叫，但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恐惧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满手，都是温热粘稠的液体。


    还有……空荡荡。


    他的下半张脸，连同他那条喋喋不休的舌头，被林萱儿这一剑，齐齐削飞了出去！


    “啪唧”


    那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整个问道台，数万生灵，在这一刻，集体失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台中央那个持剑而立的少女。


    嘶——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才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一剑，何等的狠辣！何等的决绝！


    她没有直接杀死叶尘，而是先废掉了他最恶毒的武器，他的嘴。


    这比直接一剑杀死他，要残忍百倍！


    这是诛心之剑！


    做完这一切，林萱儿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去看在地上痛苦翻滚，用一双充满无边惊恐与怨毒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叶尘。


    缓缓转身。


    身上沾染的点点血迹，非但没有让她显得狼狈。


    反而为她那张清纯的脸蛋，增添了妖异而凄厉的美感。


    她拖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回了高台中央。


    然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她朝着云台之上，那道始终淡漠地注视着一切的身影，盈盈跪倒。


    “砰。”


    双膝重重地砸在玉石地面上。


    她将手中的灵剑，双手奉上，高高举过头顶。


    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彻天地。


    “神子。”


    “萱儿已斩断过往，从此世间，再无瓜葛。”


    “此身。”


    “此心。”


    “皆属神子一人。”


    “请神子……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