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歌那颗剔透玲珑的道心，第一次，在她那被爱意与崇拜填满的识海深处，萌生出了一粒微尘般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芥蒂。


    【叮！】


    【天命女主苏清歌道心出现裂隙，警惕度提升！】


    顾长歌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他脸上那如春风化雨的温柔笑意，没有分毫变化。


    只是眼底深处，那抹俯瞰棋局的玩味，愈发幽邃了。


    有意思。


    再完美的瓷器，只要有了一丝裂痕，距离彻底碎裂，还需要多久呢？


    他从不介意猎物在落网前，多一点无足轻重的挣扎。


    打发走一个心满意足、一个心怀芥蒂的两女后，长生顾家那座为他此行特意启动的破界神舟，已然准备就绪。


    那是一头蛰伏在顾家祖地深处的战争巨兽。


    舰身通体由传说中的混沌仙金浇筑而成，上面镌刻的帝纹古老而繁复，密密麻麻，像是宇宙大道的脉络。


    它只是静静悬停，逸散出的丝缕气机，就压得周遭星河黯淡，万道都在哀鸣！


    一尊尊气息渊海，身形模糊的伟岸身影，如同亘古的神魔，拱卫在神舟四周。


    他们是顾家的护道者，任何一位走出去，都足以让一方不朽道统颤栗。


    如此阵仗，不为征战，只为一人。


    寝殿内，顾长歌那具由大罗欺天符所化的法身，依旧盘坐，气息与整片顾家祖地相连，天衣无缝。


    而他的真身，却已鬼神不觉地出现在了破界神舟的船首。


    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他周身明明空无一物，却自成一方领域，将神舟那足以压塌诸天的杀伐气，都排斥在外。


    在他身后，冥碧桦一袭月白长裙，安静垂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绝美雕塑。


    那双曾燃烧着偏执与痴狂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师妹。”


    顾长歌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精准地落入她冰封的识海。


    “此行之后，这天上地下，再无一物可束缚你。”


    冥碧桦那僵硬的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


    她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冷傲的眼眸更是低垂了。


    轰隆！


    下一瞬，破界神舟启动。


    没有轰鸣，没有巨响。


    舰身上的亿万帝纹骤然亮起，前方的虚空，像是脆弱的画纸，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从中剖开！


    一道通往未知之地的漆黑裂缝，狰狞地横亘在上界天穹。


    神舟化作一道光，一道撕裂了万古的光，一头扎入其中，消失不见。


    动静太大了。


    这一刻，上界，无数禁区深处，不朽皇朝的祖庙内，有沉睡在仙源中的活化石睁开了眼，眸光洞穿了岁月长河。


    一道道强横到极致的神念，在虚空中碰撞。


    “是长生顾家的方向！”


    “那艘古船……是传说中的伐天神舟！他们要与谁开战？”


    “不对，船上只有寥寥数人……去的方向，是界壁！顾家神子，他究竟要做什么？”


    “刚与那魔头血战，本源受创，本该静养，此刻却远赴下界……此子的心性城府，当真如渊似海！”


    无人能猜透。


    而这，正是顾长歌想要的。


    下界。


    一片灵气稀薄如雾，大道法则残破不堪的广袤星域。


    与上界的仙雾缭绕、神光普照相比，这里更像是一片被遗弃的焦土。


    然而今日，这片焦土，迎来了一场亘古未有的变动。


    苍穹，毫无征兆地裂开。


    一艘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古船，缓缓从中挤出，像是从神话时代的源头，跨越时空长河而来。


    它太庞大了。


    仅仅是船首，就遮蔽了数颗生命古星的光芒，投下的阴影，让亿万里的星空化作永夜。


    一股源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碾压，如天道倾覆，瞬间席卷了整片下界星域！


    这一刻，下界所有生灵，无论是田埂上耕作的凡人，还是宗门内闭死关的老祖，都齐齐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渺小。


    仿佛有一尊亘古长存的无上存在，正从九天之上，漠然地俯瞰着他们这群挣扎求活的蝼蚁。


    顾长歌没有现身。


    他就让这艘神舟，静静地悬停在下界所有生灵的头顶。


    一天。


    两天。


    三天。


    这三日，神舟的威压就像悬在每个人脖颈上的铡刀，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下界所有修士的道心。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比直接杀戮更令人恐惧的酷刑。


    它让绝望与未知的恐惧，在众生心中疯狂滋生、发酵。


    终于，下界那些最顶尖的圣地、皇朝中，一位位本该早已坐化，靠着秘法苟延残喘的老怪物，被这股灭世般的气息，从棺材里惊得跳了起来。


    “天……天塌了吗！”


    “是上界仙舟！是灭界大劫……降临了！”


    “速速开启护山大阵！所有弟子，准备赴死！”


    无数道绝望的神念，在下界各处回响，充满了不甘与凄厉。


    就在这股恐慌被酝酿到极致的第三日。


    神舟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踏出，立于九天。


    他没有催动任何法力，可在他出现的一刹那，这片残破宇宙的万道法则，都仿佛找到了君王，向他朝拜。


    下界所有生灵，不论身处何方，只要抬头，便能看见那道身影。


    他立在那里，便成了这片天地的唯一。


    日月星河皆化作背景，万千大道都成了衬托他存在的点缀。


    他们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凌驾于众生，凌驾于天道之上的……绝对漠然。


    而后。


    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天道伦音，跨越了无尽空间，清晰地烙印在下界每一个生灵的耳中、脑海中、灵魂深处。


    “吾，上界长生顾家，太初圣地神子，顾长歌。”


    轰！


    一言出，如天帝法旨，言出法随！


    这方下界本就残破的天道法则，竟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后……臣服！


    噗通！


    噗通！噗通！


    下界，无数星辰之上，亿万万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居何位，都在这一刻，双腿发软，身躯不受控制地跪伏于地，对着天穹那道仙影，五体投地。


    他们的道心，他们的骄傲，他们的意志，在那道身影面前，脆弱得可笑。


    不敢直视。


    不敢不敬。


    顾长歌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无数匍匐如尘埃的生灵，像是在审视自己的牧场。


    许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所有下界生灵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吾此来，为尔等下界。”


    “开一线天机，立一座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