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的法身木然颔首，转身走入寝殿深处，厚重石门轰然落下，隔绝一切天机窥探。


    一盘完美的棋，自然需要一个完美的棋手不在场证明。


    他这才取出一枚传讯玉符，神念注入。


    玉符亮起，月明空那清冷中难掩急切的声音传来。


    “顾神子，你怎么样？家族内的那些老家伙，没为难你吧？”


    “无事。”


    顾长歌的声音重新染上温和，却又平添三分凝重。


    “明空，我挖到了一些东西。”


    他言简意赅，将那套早已编织好的，关于下界某个阴暗势力以毒蛇为图腾、圈养魔胎、妄图颠覆上界的阴谋论，告知了月明空。


    “什么？！”


    玉符那头，月明空的声音骤然冰封，杀意凛然！


    “阴沟里的臭虫，竟敢行此滔天之事！罪该万死！”


    “神子你等着，我即刻调动无月皇朝所有力量，就是把下界掀个底朝天，也要为你把这群杂碎的老巢揪出来！”


    她对他，从无怀疑。


    “不必。”


    顾长歌柔声打断了她。


    “下界水很深，对方盘踞无尽岁月，你的力量不宜过早暴露。”


    “上界，还需要你替我盯着。我不在，怕是有些人的心思，会活络起来。”


    这话语，是托付，是信任，更是将她放在了能与自己并肩，能为自己守护后背的唯一位置。


    月明空沉默了。


    良久，她决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动。


    “好，上界有我，你……万事小心。”


    切断传讯，棋盘落子，再无更改。


    农场的主人，即将动身，去巡视他的韭菜们。


    也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声，先前议事的一位家族长老，脸色铁青，一步踏入殿内，周身气压得虚空都在嗡鸣。


    他手中，捧着一个被无数神金符文层层叠叠封印的锦盒。


    锦盒本身流光溢彩，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诡异与不详。


    “神子！”


    长老躬身，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滔天怒火。


    “就在刚才，有宵小之辈，穿透了我顾家外围九十九重虚空大阵，将此物投至山门前！更留下神念，说是……恭贺神子斩妖除魔，功盖千秋的贺礼！”


    贺礼？


    这分明是当着整个上界的面，在打长生顾家的脸！


    是赤裸裸的示威！是丧心病狂的挑衅！


    “竖子！欺人太甚！！”另一位长老的身影怒然浮现，须发狂舞，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老夫定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将他神魂抽出，点上亿万年天灯！”


    顾长歌却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两位暴怒的老怪物，瞬间噤声。


    他的目光，落在那锦盒之上，嘴角扯开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看死人般的讥讽。


    秦无涯。


    你这条躲在阴沟里的臭虫，终于还是忍不住爬出来，想看看我这头“猛虎”到底伤得多重么？


    在两位长老惊疑的视线中，顾长歌缓步走下神座，修长白皙的手指，就那么随意地拂过锦盒上那些足以镇压圣人的神金符文。


    嗤嗤嗤——


    封印如残雪遇骄阳，无声消融。


    他打开了锦盒。


    没有杀器，没有禁物。


    只有一朵花。


    一朵妖艳到极致的幽紫色花朵。花瓣晶莹剔透，层层叠叠，中央的花蕊，却是一点漆黑如墨的火焰，在幽幽跳动。


    噬魂断魄花！


    滋养神魂的无上奇珍，亦是能让大圣境强者都魂飞魄散的绝世剧毒！


    锦盒开启的瞬间，那附着其上的古老诅咒，化作一条无形无质的怨毒黑龙，带着足以污秽神魂的法则之力，咆哮着冲向顾长歌的眉心！


    “神子小心！”


    两位长老骇然失色，刚要出手。


    下一瞬，他们的动作，连同思维，都僵在了原地。


    那恐怖的诅咒之力，在距离顾长歌眉心三寸之地，戛然而止。


    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的绝对壁垒。


    顾长歌体内，那宛若黄金汪洋般的气运金龙，只是懒洋洋地摆了下尾巴。


    啵。


    一声轻响。


    那足以咒杀大圣的怨毒法则，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瞬间碾碎、净化、吸收。


    甚至，没能让顾长歌的衣角动弹分毫。


    “好一份厚礼。”


    顾长歌轻笑，像是拂去了一粒不存在的尘埃。


    “却之不恭了。”


    他在两位长老如同见鬼般的注视下，伸出两根手指，将那朵【噬魂断魄花】轻轻捻起。


    花朵上足以毒杀圣人的恐怖毒素，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


    然而，这些毒素法则在进入他体内的瞬间，就仿佛臣子见到了帝王，尽数被他体内更为霸道的法则同化、分解，化作最精纯的神魂能量，反哺己身。


    他把玩着这朵绝世毒花，眼神平静，像是在欣赏路边一朵普通的野花。


    这份从容，这份漠然，让两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怪物，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神子之威，如渊如狱，深不可测！


    “传苏清歌、林宣儿。”


    顾长歌随手将那朵花丢入内世界，声音平淡，却如天宪。


    “来寝殿见我。”


    很快，两道绝美倩影怀着无尽的激动与忐忑，出现在了殿门外。


    当看到顾长歌安然无恙，并且竟然主动召见她们时，两女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喜悦。


    “长歌师兄！”


    林宣儿更是忍不住，欢快地叫了一声。


    她这次的称呼又亲昵了一分。


    “长歌～”


    而苏清歌也柔声细语的叫了一声。


    顾长歌对着她们温和一笑，那笑容，足以让世间任何女子沉沦。


    他将手中那朵已被彻底净化，只剩下磅礴神魂能量的奇花，轻轻一分。


    两朵小了一号，但同样紫光莹莹，神韵非凡的花朵，悬浮在他掌心。


    他亲手将其中一朵，递到林宣儿面前。


    “此花可温养神魂，你修为尚浅，正好用来巩固根基。”


    “谢谢长歌哥哥！”


    林宣儿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小脸通红，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随后，顾长歌又将另一朵，递给了苏清歌。


    “清歌，这些时日，让你受了些委屈。这个，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真诚，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苏清歌心头一颤，接过那朵花，低声道：“神子言重了。”


    然而，就在接过花朵的那一刹那。


    苏清歌那颗冰雪聪明的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地方。


    太完美了。


    他的安抚，他的补偿，一切都太完美了。


    完美到，像是一场精心计算过的分配。


    他对待自己和林宣儿的态度，那种分毫不差的温柔，那种恰到好处的关怀，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


    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在安抚自己两件价值不同的藏品。


    一丝微不可查的、连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疑虑，第一次，在她那颗早已被爱慕填满的心底，悄然萌发。


    【叮！】


    【天命女主苏清歌道心产生微弱动摇，警惕度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在顾长歌的脑海中响起。


    他脸上的温柔笑意，没有半分改变。


    眼底深处那抹玩味的弧度，反而愈发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