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匀歌见二哥如此这般，心中几分了然，起身将自己酒杯斟满，又给房小清斟满酒道：“房娘子大老远来，以后咱们可能还是一家人，我先敬你几杯。”


    房小清稍稍看向杨匀泽，见杨匀泽没有反应，端起酒杯饮尽。


    杨匀歌一连敬了三杯，房小清饮了三杯，面不红耳不赤。


    杨匀歌看得出房小清颇胜酒力，但没想到四杯下肚，竟没一点反应。


    “来人，这酒杯太小了，喝得不尽兴，换大的。”杨匀歌吩咐。


    杨匀泽席间未多言语，只吃了几口菜，见匀歌今天是下了决心要灌醉房小清，道：“我先回书房，你们别喝太多。”起身离了席。


    房小清此时已经有七分醉意，杨匀歌卯足了劲给她倒酒，思秀不好上前言语，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别人都退下吧。”杨匀歌道，“我与房娘子特别投缘，今日不醉不归。”


    思秀没办法只能随着院中其他人离开。


    房小清醉眼迷离间看着杨匀歌那与阿修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不禁悲上心头，竟簌簌落起了泪。


    杨匀歌上前倾身问道：“房娘子为何落泪？”


    房小清呜咽了几声道：“我想阿修……”


    “阿修？”杨匀歌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探问道：“可是我大哥？”


    “你们两个眉眼都像他。”房小清抬起手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杨匀歌递上巾帕。


    “你喜欢我大哥！？”


    房小清用巾帕捂着眼点头，涕泗横流，“十四岁……十四岁我趴在墙边看到他……他中状元……骑着马递给我了一只桃花，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今生非他不嫁。”


    “所以你想嫁给我二哥是因为喜欢我大哥？”


    “没有阿修我活不下去……”房小清哭累了，也醉了，趴在桌上。


    杨匀歌到院外叫来了思秀，让她把房小清扶回屋中，自己则朝着杨匀泽书房去了。


    书房内，杨匀泽开着窗望向远处，婵雪居还亮着灯。


    杨匀歌坐到一旁椅子中，给自己倒了杯茶，“真能喝，她再不醉我就醉了。”


    “她怎么样了？”杨匀泽转身问道。


    “睡着了，我让人把她扶回去了。”杨匀歌连续喝了几杯茶解酒，搁下茶杯，“哥，她想嫁给你似乎是因为大哥。”


    “大哥？”杨匀泽惊讶。


    提到杨匀修，二人面上皆深沉了几分。


    “嗯，听起来是对大哥单相思，大哥离世后，还解不开心结，所以来要嫁给你。二哥，你认识她？”


    杨匀泽微微点头，“是吏部尚书房琯家的独女。”


    杨匀歌翘起二郎腿，喝了酒又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也算是门当户对，要不哥你就娶了吧，以后咱往京城也好安插人手。”


    杨匀泽又走回窗前，看向远处的婵雪居，“你知道我对晚晚的心意。”


    “都娶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这样以后在京城能替绥武说话的人还真就不少了。”杨匀歌一脸坏笑。


    “你不了解晚晚。并且，就算晚晚愿意我也不愿意。”杨匀泽目色深沉，“父亲一生只娶母亲一人，生下我们兄妹几个，虽然父亲身居高位，但我们家里却从未有过机关算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家人都能够互相扶持。”


    杨匀歌怎会不懂他的这个兄长，他起身来到窗边，单手扶在杨匀泽肩头，和他一齐看向婵雪居，“那你打算怎么办，和晚晚解释清楚了么？”


    杨匀泽摇了摇头，“她不给我机会解释。”


    “听说唐中书这两日就到了，如果还不解释清楚，怕这父女两人一起误会，那时候就更难办了。”


    “明日我再去找晚晚解释一下吧。”


    “就算你和晚晚说清楚了，房小清继续缠着你，要我是晚晚我肯定还是受不了。”杨匀歌转身坐到杨匀泽书案前，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案上一本折本，“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和房小清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缠着你，反正她心里喜欢的也不是你。”


    杨匀泽转身看着杨匀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书房门扇开合，凌风走进来，到案前道：“将军，小唐大人睡下了，整晚没有出过门。“


    “哥，看晚晚这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理你，你要快点行动了。”杨匀歌起身笑道：“这事我帮不了你，先回去了。”


    “在这住一晚，明早再走。”


    “不了，父亲这两天又把双双惹生气了，小溪又不在，只能递来话要我赶紧回去帮他哄人。”


    凌风忍俊不禁，道：“三公子这几日还真是公务繁忙。”


    “可不是么，一个个的真不叫人省心。”


    这话从杨匀歌嘴里说出来，连杨匀泽都忍不住轻笑，也没再留他。


    第二日一大早凌风就在府内亲自指挥管家带着人洒扫，从门廊到校场再到马厩皆仔细清扫，连马厩一旁挂着灯笼里的细草和灰尘都被清理干净。


    众人皆是疑惑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这么大动干戈地打扫。


    唐扉一大早就醒来，在婵雪居吃过早饭也不想出门，就躲在屋内看书。


    杨匀泽习武后仔细清洗了一番，提着一摞昨夜提前准备好的文书去了婵雪居。


    三月的春风已带着些柔暖的气息，今日日光明媚，婵雪居小院内新移来的两颗杏树雪白花朵开了满枝。


    杨匀泽也不急着进去，将一摞文书放在院中石桌上，自己则坐在石凳上琢磨一会见到晚晚怎么说。


    其间凌风带人来婵雪居打扫，见杨匀泽坐在里面，也没带人进来打扰。


    约莫一盏茶功夫，杨匀泽站起身，整了整衣衫。


    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身玄色宝相暗纹圆领窄袖绸袍，领口和袖口都以金线滚边，脚上换了双崭新的鹿皮靴，衬得他身材更加矫健挺拔，整个人格外精神。


    这件衣裳是他进京前母亲给他备的，在京城没机会穿，昨夜特意让人找出来打算今日见唐扉时穿。


    杨匀泽上前轻声敲门，许久门扇轻开，唐扉见是杨匀泽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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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内敛衽轻施一礼，招呼道：“杨大哥。”并没有意思请他进门。


    杨匀泽见唐扉如此，知她还在生自己气，轻声道：“晚晚，明日你父亲就到绥武了。”


    “嗯。”唐扉低眸轻声应道，他能闻到杨匀泽身上那股熟悉的松雪香。


    “三日后我们就会向肃州出发，从那里再向西北进入西博边城。所以今日我提前将这些年搜集的西博情报找来，你在去之前可以先看一看。


    唐扉看见院中石桌上叠放整齐的一摞文书，回房内拿出纸笔砚台搁在石桌上，她也不顾杨匀泽，逐个翻看起文书来。


    杨匀泽坐在一旁，看着唐扉一本一本翻看。


    他发现唐扉眼底有些暗青，猜这几日定是没睡好，想要开口解释，想起杨匀歌昨日的话，便又作罢，拿笔从水盅中沾出几滴水滴在砚台上，为唐扉研墨。


    约莫午初时刻，凌风来婵雪居找杨匀泽，道是秦瑀与尉迟铭已经在书房等他，杨匀泽知是二人过来商议去西翎讲和这一路的兵力部署，起身道：“晚晚，那我先去了。”


    唐扉轻轻点头，杨匀泽向外走时，唐扉才仔细打量他今日这身新衣裳——真的很适合他。


    整个下午杨匀泽都没有再来，唐扉想尽快看完这些文书，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便又坐在院中继续翻看，直到傍晚时分，日光昏暗下来，唐扉眼睛有些疲累，才发现自己看了许久了。


    她站起身不自觉看向杨匀泽书房，书房已经点了灯。


    这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感觉这几日一直撕扯着唐扉，让她痛苦不已。


    唐扉很想逃离这里，去羽山，回京城，只要是看不到杨匀泽的地方都可以，但父亲就要来了，并且自己也还有差事要办，只能继续待在这里。等这趟差结束，再回羽山抄录完典籍，她就要离开绥武，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房小清昨夜醉酒，回房后又吐了半宿，直到凌晨才睡下。


    思秀陪在房小清床边，默默心疼落泪。房小清抓着思秀的手，一直低声呢喃着“阿修……”思秀在心里早已将杨匀歌咒骂了千万遍。


    将军府里的夜很静，也很长，主仆二人互相依偎，度过这漫漫长夜。


    过了掌灯时分，秦瑀与尉迟铭领了命都回军营去了，凌风仍在将军府中四处查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杨匀泽拍了拍圈椅扶手，支起身，又在书房里来回踱了片刻，才走出门去。


    丹心居院子中飘着清甜的饭香，杨匀泽静静走进去，见房小清与思秀在院中用饭。


    思秀见杨匀泽进来，立马笑着迎上去，道：“杨将军，我做了几道清淡小菜，一起吃吧。”


    杨匀泽看向桌上，几道时蔬看起来颇为可口，心中不禁想起唐扉如今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他抬头向婵雪居方向看去，神色复杂。


    房小清给杨匀泽盛了碗羹汤，杨匀泽坐到房小清对面，对思秀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们娘子有话要说。”


    “是。”思秀看了眼房小清，犹豫地退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