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唐扉出门眯起眼，沿着街道向前走了片刻，忽然听到身后有稚嫩童声喊道：“小碗姐姐……小碗姐姐……”


    唐扉回头正看到豆宝正倒腾着小短腿，朝自己跑来。


    “豆宝！”唐扉弯下腰扯着豆宝的小手，给他擦了擦汗，问道：“豆宝，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你娘呢？”


    豆宝伸手指向自己身后，“娘和哥在后边。”


    唐扉抬头沿着豆宝的小手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路口转过来两人，唐扉拉着豆宝向前迎去。


    “小唐大人，真的是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没看出来！”苏姨手里牵了头毛驴，满脸挂着淳朴的笑，看起来丰满了不少，“豆宝刚刚说看到你，我还不信！”


    “小碗姐。”小锋笑着招呼，似乎还在变声，嗓音有些沙哑。


    他一身鸦青棉布束服，干净利落，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如今看起来比唐扉还要高出一点，虽然只过了不到半年光景，但脱去了许多少年的稚气。


    唐扉未想到过在秦邑能遇到这一家人，笑问道：“你们怎么在秦邑？”


    苏姨摸了摸毛驴身上驮着的麻袋，笑道：“这不快种地了么，正好小峰这几天休沐，我和他来城里买点好种子。”


    唐扉打心眼里为这一家人高兴，拉着豆宝的小手道：“你们吃饭了没呢，我好饿，我请你们去下馆子。”


    “没有呢，小碗姐姐，我也好饿！”豆宝皱着小眉头抱怨，“娘非说陶叔在家干活，要早些回去给他做饭！”


    苏姨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待会再带回去些饭食给陶叔。”


    小峰爽朗笑道：“好，娘，我们去吧，好久未见小碗姐了，吃了饭我也得回去，玉先生差人来唤我，说府里有急差。”


    “玉先生……可是萧玉？”唐扉突然想起，之前听萧玉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是杨匀泽给小峰的信中提过。


    “是，小唐大人可见过他？”小峰问道。


    唐扉恍然，笑道：“见过一次，但还不太熟悉。”


    小峰见唐扉不熟悉也不再多提，“小唐大人，想吃点什么，我来找铺子。”


    唐扉想了片刻，蹲下身问道：“豆宝想吃什么？”


    “面！”豆宝不假思索道。


    “好，姐姐也想吃面！”唐扉起身对小峰道：“我们吃面吧。”


    “转过这条街有家铺子，我和同僚门去过一次，很好吃。”小峰道。


    唐扉已将这两日的不开心忘在脑后，牵着豆宝的小手径直向前走去。


    这家铺子店面不大，也过了饭时，屋中只有他们一桌，不多时几碗面就上齐。


    吃饭时，几人聊了许多家常，唐扉能从苏姨的话中感受到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小峰提起自己在萧玉手下办差也很自豪。


    唐扉觉得就算过些时日自己离开绥武，也再不用担心这一家人。


    唐扉吃得很饱，豆宝一碗面吃不完，剩下的小峰就倒过去全部吃掉，这个年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过饭唐扉又让店家拿油纸包了些烧饼和酱肉，打算付钱，却硬生生被小峰拦了下来，道：“小碗姐，这顿饭也不贵，我现在赚了俸禄，理应请你。”


    唐扉见小峰自信又真诚的模样便也不再争抢。


    日影已经偏西，苏姨急着在天黑前赶回家去，吃了饭便把豆宝放在毛驴上，牵着毛驴要出城去。


    小峰抬头看了片刻，道：“娘，一会有同僚要赶车出城，正与你们顺路，我和他们言语一声，你就和豆宝坐他们马车回家，驴就拴在马车后，丢不了。”


    苏姨本不想麻烦人，却拗不过小峰，最终也只能由着小峰在离萧玉府上不远处把他们送上马车。


    唐扉站在小峰身旁同他一起望着马车离开，豆宝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挥舞着小手告别。


    送走母子二人，唐扉远远打量着萧玉的府邸，占地不大，雪白墙面顶端每隔不远就立着一尊青石兽雕，下边笔直地植了一排矮松，府门四根古朴玄色木柱支起一方五脊飞檐，飞檐上没有檐兽，只在每处檐角处挂了一只檐马。


    远远望去这座府邸雅致又不失威严。


    “小碗姐，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不是还要回去办差么，我住得不远。”


    “天色晚了……”不等小峰说完，只见街旁一条小路上转出一修长人影，牵着马朝他们走来。


    小峰紧忙远远迎上前恭身行礼，道：“见过杨将军。”


    杨匀泽许久没见过小峰，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拍，道：“不错，看起来结实很多。”


    “每日都有跟着玉先生府里得兄长们习武。”小峰仰头看着杨匀泽，“将军还未卸甲，可是从校场来？”


    “嗯。”杨匀泽点头，“先回去吧，我找小唐大人还有事。”


    小峰转头看了看唐扉，道：“小碗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多保重。”


    唐扉点头，“你也多保重。”


    小峰小跑着直奔萧玉府上的角门去了。


    唐扉在见到杨匀泽那一刻，把头转向别处，片刻后却又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他，却发现杨匀泽一直在盯着她看。


    “杨大哥。”唐扉轻声打了声招呼，而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


    杨匀泽也不急着，只牵着马跟在唐扉身后，他的修长身影被太阳拉得更长，正好落在唐扉脚边。


    人影微晃，拨乱了唐扉心弦。


    杨匀泽身后这匹雄壮黑马并不常见，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嗒嗒作响，引的路两旁店铺中的人探头观望。


    众人只见一纤瘦白皙俊美小郎君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一袭玄色束服还未卸甲的英挺青年，众人纷纷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有人认出了杨匀泽和他那匹马，更是吃惊，是什么身份的人能让杨将军甘愿跟在身后牵马。


    唐扉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走越快，想离杨匀泽远一些。


    杨匀泽定住脚步，望着不远处那纤细背影，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


    他翻身上马，几步便追赶上了唐扉，在她身旁勒停马，将手伸给唐扉示意她上马。


    唐扉低眸犹疑了片刻，还是抓住了杨匀泽。


    杨匀泽手臂力气很大，轻轻一拉就将她拉上马背。


    “坐好了么？”杨匀泽柔声问道。


    唐扉坐在杨匀泽身后，微微抓紧杨匀泽轻甲边缘，点了点头，她此时却忘了杨匀泽在他前边看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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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匀泽感觉到身后微微晃动，轻夹马腹，黑马似是知道主人的想法，平稳地跑起来，不多时便回到了绥武将军府。


    一路无言。


    二人在府门正巧遇到刚要进门的杨匀歌。


    杨匀歌意味深长地笑看着马背上二人，负手走到马下，将手臂递给唐扉，道：“晚晚，好久不见。”


    唐扉扶着杨匀歌手臂下马，杨匀泽随后下马将缰绳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厮。


    “好久不见。”


    “怎么笑得这么勉强，梨涡都没了。”杨匀歌低头细瞧唐扉，“谁欺负你了，一会和你三哥哥说说。”


    “匀泽，你回来啦。”府门内传来欢快女生，随后房小清带着思秀款款而出。


    杨匀歌吃惊打量了房小清片刻，又转回头，疑问地看向杨匀泽。


    “先进去吧，一会再说。”杨匀泽说时不禁看向唐扉。


    唐扉已经决心不再与杨匀泽纠缠，向杨匀泽轻施一礼，道：“杨大哥，匀歌，我已经在外用过晚饭，今日也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说罢就朝府内走去，唐扉走至门口处却被房小清轻轻扯住衣袖。


    房小清笑道：“晚晚，今日热闹，匀歌也在，不如一起聚聚。”


    唐扉努力挤出笑容，道：“多谢好意，但我已经在外两日实在疲了，下次有机会一定。”


    房小清看出唐扉为难，也不再勉强。唐扉进院后直奔着婵雪居去了。


    “匀泽，早些时候看凌风吩咐厨房晚上匀歌要来用饭，我特意又让思秀添了几道家乡小菜，沽了几坛好酒。”房小清走下台阶迎杨匀泽。


    “辛苦房娘子。”杨匀泽面无表情大步迈向门里。


    见房小清要跟上去，杨匀歌道：“等等，这位娘子，冒昧问一句，您是哪位，之前从来没见过？”


    “在下房小清，从京城来。”房小清款款施礼道。


    “你和我哥是……”


    房小清笑道：“我是来嫁给他的。”


    杨匀歌半晌呆愣在原地。


    房小清见杨匀歌没话再问，转身跟上杨匀泽。


    “难怪晚晚看起来不开心。”杨匀歌喃喃自语，默默跟着进了门。


    凌风本想把饭菜摆到杨匀泽书房，哪知房小清前后张罗，最终把桌摆到了丹心居院子中。


    杨匀泽入座后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凌风知自家将军这种表情代表着疏离，这席一定了无生趣，所以早早离开，来到婵雪居门前候着。


    房小清入座后给三人斟满酒，端起酒杯道：“小女子初来乍到，敬二位一杯。”说罢掩面一饮而尽。


    虽然房小清出身世家，从小修习诗书礼仪，但是近些年也是在红尘中走了一遭，沾染些风尘气。


    杨匀歌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笑看着眼前女子，他见过女子太多，虽然房小清已经尽量处处表现得得体大方，但还是逃不过杨匀歌的眼。


    “好说。”杨匀歌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还有公务，不便饮酒，请见谅。”杨匀泽看着房小清淡淡道。


    杨匀歌见二哥如此这般，心中几分了然，起身将自己酒杯斟满，又给房小清斟满酒道：“房娘子大老远来，以后咱们可能还是一家人，我先敬你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