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赤赞普穿过人群，来到边珍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匀泽，哈哈笑道：“好啊！好！果然一表人才！”转头对着身旁边珍道：“女儿眼光不错，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阿帕……”边珍羞涩地阻止答赤赞普继续说下去，眸子却偷偷打量着杨匀泽。


    “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们大周不是有句话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答赤赞普爽朗笑道，“杨将军，这是我的小女儿边珍，是我眼睛里的珍珠！”


    杨匀泽目光严肃，向边珍微微拱手行礼。


    唐扉心知这应该就是要与杨匀泽和亲的西博公主，她在一旁偷偷打量起边珍来。


    边珍看起来年龄与自己差不多，身材不高，尖尖的瓜子脸上带着一抹特有的红润，鼻翼间散布着些小小雀斑，衬得她眼眸更加灵动可爱，她头上编了许多精致的细辫子，身上衣袍虽是西博样式，料子却是最好的中州云锦。


    看得出，她在西博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另外一名中年人领着两位年轻人亦是走到答赤赞普身后，那位中年人眼神阴鸷，上下打量着杨匀泽。


    答赤赞普笑道：“哦，忘了介绍，这是索赤赞普。”他又指向其中一个年轻人，“这是我儿子，边珍的哥哥正卓，另一个是索赤赞普儿子赞昔若。”


    双方一一行礼，而后杨匀泽道：“这次两国修好行程主要由唐中书主持，下官只是前来护卫两国使节安全。”杨匀泽这句话提醒了答赤赞普，这几人只想着杨匀泽，却把唐弘礼晾在了一边。


    答赤赞普紧忙尴尬哈哈大笑着带着几人朝着唐弘礼走回去，最后走的赞昔若转身前看了杨匀泽一眼，杨匀泽在这个眼神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敌意，他微微眯起眼，注视这个年轻人离开。


    唐弘礼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几人什么时候想起他来。


    他心中倒是不甚在意，但为了大周的颜面，他还是摆出一幅怏怏不乐的神情。


    答赤赞普回来见唐弘礼如此，紧忙上前解释道：“刚刚随着小女唐突，只顾去见杨将军，冷落了唐中书，请唐中书见谅。”


    唐弘礼微微抬起眼皮，点了点头，向答赤赞普身后的边珍扫了一眼，心中却在感叹，“来了个晚儿的情敌啊。”


    这个小插曲之后，西博以隆重的礼节欢迎了大周的议和使团，结束时已经到了晚膳时辰，答赤赞普请唐弘礼一行人与杨匀泽入了中帐，随即命人开宴。


    为了显示两国睦邻修好，双方在大帐内不分主次各坐一边。


    唐弘礼坐在靠东首座最前排长案旁，其他一众官员皆坐于唐弘礼身后，杨匀泽本想也靠后坐下，可毕竟品级在那里摆着，哪里有人敢和他坐一排，最终还是被人让到了最前，坐在唐弘礼身旁。


    西博一行人也靠西按照品级坐定。


    唐扉坐在最后乐得没人看到她，她轻松地打量着大帐和大帐内形形色色的人，发现杨匀泽今日恰巧坐在自己旁边一排的最靠前位置，在她这里很容易就能看到他。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打量了杨匀泽背影，她觉得只要这样远远看着他，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以前她不懂，不懂为什么自己每次见他都心跳加快，变得笨手笨脚，不懂为什么自己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到他，直到最近她才明白，这种牵肠挂肚、小心翼翼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胡思乱想了一通，她又开始打量起周围来。


    这顶毡帐是她见过最大的帐篷了，直径有十几杖，棚顶很高。


    棚顶与周围帐篷壁以华贵丝绸装饰，丝绸上织绘着色彩艳丽的花纹，有鹿首，还有各种姿势各异的神祗，唐扉感叹一直被认为是异族的蛮夷竟然也有如此精妙的技艺。


    不多时，唐扉身前长案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西博美食。


    如此宴饮自然少不了说一些官话，唐扉听得无聊，端起一杯浓稠的奶茶刚要饮，却被身旁一个年轻同僚拉住衣袖。


    那年轻官员对她摇了摇头。


    唐扉疑惑地看着那个同僚，那人靠近她低声道：“小心有毒。”


    唐扉抬眸看，果然自己身前所有人都端坐在原地——除了杨匀泽。


    杨匀泽正端着和她一样的那杯奶茶，不经意地喝着。


    唐扉微微一笑，也津津有味地喝起来，刚她身旁那位年轻同僚一脸‘孺子为何如此不可教’的神情。


    随后见杨匀泽并没有什么顾忌，唐扉也觉得自己更不需要顾忌什么，兴致勃勃地将桌上的美食都品尝了一番。


    牦牛肉干，糌粑，松茸野鸡，酥油茶……唐扉最喜欢的还是青稞面，她本就喜面食，青稞面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旁边的那位年轻同僚皱着眉头看着唐扉津津有味吃了半晌，嘴里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摇头叹息。


    结束一番客气的攀谈后，答赤赞普双手在空中轻拍了几下，一群五官深邃、红妆浓丽的西博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身着薄丝绸窄袖上衣，彩绣长摆纱裙，如细柳般的腰间束着金光闪闪的宽带，头上带着装饰有金玲的尖顶帽，映着大帐内辉煌的烛火，可以看到这些舞姬薄绸下半露的□□。


    带有异域风情的丝竹鼓声渐起，舞姬在中间空地上踩着鼓点翩跹起舞，衣摆飘飘袅袅，铃音清脆，看得人如痴如醉。


    唐扉此时已经吃饱喝足，兴致勃勃地看起歌舞，她身旁的那位仁兄此时面带痴痴笑容，手中还随着乐声打着节拍，竟也忘记食物可能有毒之事，时而端起杯酌几口青稞酒。


    唐扉撇了撇嘴，在心中将他嘲笑了一番后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继续看。


    乐声渐渐加快，舞姬纷飞旋转，正当屋内欢乐氛围达到顶点时，乐声却突然止住，舞姬也定在原处，人群中发出一片嘈杂声响。


    柔和舒缓的乐声再次响起，只见一位娇小红衣女子轻灵地飘至正中。


    这女子面带红纱，身着朱色镶金边阔腿束脚裤，短抹胸，手臂上带着金臂钏，臂钏系着红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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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乐声舞动起来，细辫子上的小金叶互相撞击，泠泠作响，舞姬们也随着这位红衣女子一同起舞。


    唐扉一眼便认出来，这人就是那要与杨匀泽和亲的边珍——果然无论在大周还是西博，宴饮的套路都是如出一辙。


    唐扉放下牦牛肉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将桌上果盘上的葡萄一粒来粒取下，排成一排，又将酒杯放倒，用羹匙赶着这群“碧绿小羊”回羊圈。


    “幼稚！”旁边那位仁兄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摇头朝着唐扉低声说道。


    唐扉不理睬他，继续低头忙着“赶羊入圏”。


    没过多时，唐扉自己也觉得无聊，放下羹匙抬头向前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边珍已经跪坐在杨匀泽身旁，娇羞地给他敬酒，其他舞姬也分散到各处敬酒，只是自己这里太靠后，没有人过来而已。


    唐扉看着杨匀泽一杯接着一杯饮下边珍敬的酒，连续饮了三杯。


    唐扉心道：“这里的酒有那么好喝么？”拿起案上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转身朝着刚那位仁兄道：“虽不知同僚在哪部任职，但相逢是缘，我敬你一杯。”


    那位仁兄先是一愣，然后将自己酒杯斟满，轻轻在唐扉酒杯上撞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唐扉饮下了杯中酒。


    甜辣的气息入喉，顿时呛的唐扉咳了几声，旁边那位仁兄盯着唐扉咳了半晌，倒了杯水给唐扉，一脸鄙夷地低声道：“别逞能！”


    一杯酒下肚，不久唐扉觉得脖颈和耳后开始灼热起来，刚起身想从众人身后溜到外面乘凉一番，却见从门口处抬进了一只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牦牛，吓得唐扉立马又坐回原地。


    这只血腥的牦牛被放在大帐正中，帐篷中间刚刚舞姬跳舞处的毛毯被滴滴鲜血染湿。


    本来大帐中还是一片祥和，在这牦牛进来后所有哄闹声戛然而止。


    答赤赞普那个叫赞昔若的侄子起身从对面走到大帐正中，面色沉肃，瞥了坐在杨匀泽身旁的边珍一眼，恭敬朝着答赤赞普和唐弘礼施了一礼，道：“大周与西博自有以来便为邻邦，我们共饮涎河水，如今两国终于放下干戈，晚辈特意准备了祭天仪典，愿两国以天地为证，永结友邦之谊。”说罢命人在正中摆上供桌，供桌上摆满了敞口大碗，一奴婢拎着酒坛匍匐向前小心翼翼地将每只酒碗倒满。


    “这是我们西博最珍贵也最烈的狼血酒，只招待最尊贵的客人。”说罢赞昔若从靴中扯出短匕，在滴血的牦牛肉上割下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几口，随后端起一碗狼血酒，一饮而尽。


    饮罢端着空碗四面展示，接着手臂一挥，将碗掷到地上。酒碗应声碎了一地，碎片溅起正好打在跪在地上的奴婢脸上，他本能的晃动下身子，紧忙匍匐在地上。


    做完这些，赞昔若转向唐弘礼，拱手道：“不知大周可有诚意？”等了半晌，见唐弘礼只是淡定坐定饮茶，并不理他，再转向杨匀泽，也是云淡风轻地喝着酒，顿时怒火中烧，道：“大周男儿可是只能吃仔细烹调细物喝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