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旁不远处留有去年烧荒没有烧干净的丛丛芦苇，随着小河蜿蜒向前伸展。


    二人沿着河岸转过一处繁密芦苇丛，杨匀泽伸手拉起唐扉的手。


    微风顺着杨匀泽温柔的目光吹向唐扉。


    唐扉停住脚步，片刻又继续向前走，任凭杨匀泽拉着她，脖颈和耳根红得像是石榴花。


    杨匀泽觉得唐扉的手太过冰凉，轻翻手掌将唐扉的手整个包裹住。


    此时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风声、水声、枯草娑娑声和天空中鹰隼的啾鸣声，要不是太阳从对面山上跳了出来晃得睁不开眼，二人可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许久后，杨匀泽定住脚步，拉住唐扉，道：“我们回去吧。”


    唐扉轻轻点头，转身被杨匀泽拉着往回走。


    杨匀泽轻声问：“晚晚，这次议和回去，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父亲和母亲，不知你愿不愿意？”


    唐扉点头，半晌后却又低声问道：“你不是要与西博和亲？”


    杨匀泽定住脚步，转身将唐扉拉着面对自己，忍不住笑问：“你希望我和亲？”


    唐扉仰起头看杨匀泽，“我没有。”


    杨匀泽笑意渐浓，将唐扉的手稍稍握紧，又继续拉着她往回走，走过来时转弯处的芦苇丛，此处离营地已经颇近，唐扉紧忙抽出手，又走得离杨匀泽远些。


    杨匀泽心领神会，笑看唐扉，只觉得她此刻惊慌模样更是可爱。


    二人不等回到营地，远远看一人慌张地朝这边跑来。


    唐扉定睛看去，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一齐吊栏杆的冯凉，边跑口中边喊着：“扉兄，我还到处找你呢，你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还未说完，冯凉已经跑得足够近，看到杨匀泽立马收了声。


    “参见杨将军。”冯凉内心想了一百种为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可能，最后还是递给了唐扉一个眼神询问。


    唐扉刚要开口说，却被杨匀泽打断道：“我找她有事。”


    “哦。”冯凉道。


    “冯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么？”唐扉问道。


    “唐大人找大家去他帐内集议，所以我来找你，不过，杨将军找你的话，我现在就回去禀报阁老说你与将军有事，稍晚些过来 。”冯凉对着杨匀泽讪笑道。


    “不必了，我与她已经说完了，你们去吧。”说罢杨匀泽温柔地看了一眼唐扉，转身往大帐方向去了。


    杨匀泽一离开，冯唐立马松了一口气。


    此时唐扉未着官帽，只用一根雪色绸带将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冯唐围着唐扉转了一圈，捏着下巴疑惑道：“扉兄，你怎么越看越像个女人？”


    “我有说过我不是女人么？”唐扉不理冯凉向回走去。


    冯唐在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你……你们司天监据说有个女官，不会就是你吧？”


    “就是我。”


    冯唐吃惊之余，又将刚才那个问题——杨匀泽找她干嘛——想出了一百种可能。


    他在唐扉背后嘀咕道：“难道杨将军昨夜找我换帐篷是因为杨将军觊觎她的美色？他俩之前应该不认识吧，所以杨将军昨日先上演一处英雄救美，然后晚上再……啊……”


    冯唐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见唐扉走远，紧忙追上去，“我说扉兄，哦……不，小唐……你等等我啊……”


    接下来的几日，唐扉白天跟着以父亲为首的大周议和团与西博商讨条款细节，晚上则需要观察天象，测定吉凶，虽然不算繁忙但也无暇顾及其他。


    林知朗肩负起了带兵巡查的任务，事关重大，不敢有一丝疏忽，倒是杨匀泽整日没事人一般，在营地旁闲逛。


    偶尔杨匀泽会趁着集议间隙偷偷来看唐扉，他寻了大帐后马厩旁稻草堆后的一处空地，十分隐秘，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唐扉拉过来。


    每次来他都会带一些小玩意，枯草梗编的蚂蚱，河边捡来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子，甚至有一次带了一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青蛙……


    唐扉从未见过杨匀泽这副幼稚模样，哭笑不得，旁人看到他这样一定想不到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封疆大吏’。


    唐扉将他送的小玩意们装进贴身荷包，至于那只小青蛙，唐扉放在手心看了半晌，发现它还困意未消，又将它放回去河边。


    每次临分别时杨匀泽都会依依不舍地拉着唐扉的手，直到把她手暖热才放她离去，那模样像极了不舍丈夫离开的小媳妇。


    第三日傍晚时，终于商讨完西博每岁贡赋细节，双方皆是疲惫不堪，这时一直没有参加谈判的答赤赞普突然出现在大帐中，笑道：“今日其他就商议到这里，我们剩下的时间商议一下我们联姻的事。”


    听到答赤赞普这么说，双方昏昏欲睡的官员顿时全来了精神，毕竟能看热闹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就看正主怎么选。


    唐弘礼垂着眼眸半晌，又抬眼看了看远处唐扉几眼，沉声道：“此时事关重大，我们要先询问一下他们本人。”


    答赤赞普笑道：“边珍是女儿家，我也已经很了解她的心意，就直接替她做主了。请杨将军来吧，一直也不知他对这件事怎么看。”说罢，直接唤人去大帐外寻找杨匀泽过来。


    唐扉坐在最后的角落里，从荷包中拿出杨匀泽送他的草梗蚂蚱心不在焉地在手中把玩，冯凉坐在她身旁斜着眼打量她，心中一直在琢磨唐扉到底与杨匀泽是什么关系。


    许久后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在整个营地和附近都没有发现杨匀泽，他的马也不见了。


    大帐内的人心中皆是一惊，杨匀泽只要在，无论他在这做什么都有可回环余地，但是他不在了，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众人面面相觑，答赤赞普叫人到他跟前，在那仆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仆人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一直跟着集议的赞昔若随后也随着一同出了大帐。


    片刻后那仆人回来，恭敬在答赤赞普耳边说了几句，答赤赞普脸上泛出了笑容，接着对大帐里的众人道：“稍安勿躁，我们稍等片刻。”


    约莫一炷香之后，有人进入大帐内高声禀报，“杨将军与公主一同骑马回来了。”


    大帐内众人中一阵嘈杂之声。


    唐扉手中一顿，将蚂蚱的一条触须直接整个拉扯掉。


    不久杨匀泽出现在大帐内，答赤赞普上前笑着拍拍杨匀泽肩膀道：“出去玩得可还开心？”说罢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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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不等杨匀泽说完，答赤赞普推着他上前，坐在一旁，道：“我们正好在这要讲一下联姻的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匀泽起身肃立在答赤赞普前，拱手道：“多谢赞普抬爱，但晚辈已心有所属，所以请赞普另在大周才俊中寻得佳偶。”


    唐扉手中的蚂蚱另一只触须又被啪地拉断。


    答赤赞普起身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情，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算什么事，边珍不是那么气量小的女子。”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杨匀泽道：“恕难从命。”


    答赤赞普面色有些不悦，转向唐弘礼道：“请问唐候，你们大周的皇帝可有什么意见？”


    唐弘礼沉静答道：“陛下口谕——由杨将军自行决定。”


    答赤赞普面色又沉了几分，杨匀泽却目光坚定。


    半晌后，答赤赞普‘哎’了一声，唤人到跟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仆人又急匆匆的离开。


    大帐内，答赤赞普坐回椅子中一言不发，杨匀泽也坐到唐弘礼一旁，众人不知这下要如何收场，皆不敢离开。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光景，那仆人才回来，犹疑着上前在答赤赞普耳边说了一阵，只见答赤赞普听罢，啪的一下拍在扶手上，起身指向杨匀泽，怒道：“你！”眼中怒火中烧，高声道：“杨匀泽你这竖子！你不想娶边珍，为何又要了她！”


    此话一出，大帐内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看向杨匀泽。


    唐扉手中那只枯草蚂蚱又失去了它的一条腿。


    杨匀泽先是微微一惊，而后沉声道：“晚辈不曾做此事。”


    “边珍亲口说的，你还想抵赖！”答赤赞普怒道，“你们今日一同出去做什么？”


    “她说其他人都在集议，她让我陪她去山谷中采药。”杨匀泽道。


    “所以你就要了她？”


    “不曾。”


    “你……你……”


    见二人剑拔弩张，唐弘礼起身叹了口气，道：“我们随行带了婆子，不知可否先让她去看看令爱。”


    答赤赞普尽量压抑住怒气，吩咐仆人带人过去。


    众人就在大帐中等着结果。


    不多时，那婆子被带进大帐来，浑身发抖。


    唐弘礼安慰道：“你别怕，这和你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婆子低头颤声道：“小娘子……小娘子……确实不久前刚…被男子破处……”说罢两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答赤赞普听完将手中茶杯扔了老远。


    唐弘礼和声问道：“你怎么确定是被男子破处？”


    婆子用衣袖抹了抹汗，道：“因为小还有处子之血……并且……并且……小娘子体内还留有男子元阳……”


    “好，你先去吧。”唐弘礼道。


    那婆子已经吓得站不起身，直接被人拖了出去。唐弘礼再无他话，坐回原处远远望着杨匀泽。


    “你他*……”答赤赞普要拔刀，却被身旁的正卓压住。


    不知谁跑去报信，林知朗闻讯赶来直接带人冲进大帐，大帐外西博与大周兵士也列阵对峙，甚至可以听到兵器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