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恢复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管滴着水的针，小八瞬间从麻药的药效中恢复过来，努力扑腾着四肢翻下床。


    可它的手刚够到床的边缘，手腕就被一个带着白手套的手擒住了，同时，它感到另一支手腕和脚腕也被人类的五指扣住了。


    那些人类拽着它强行让它平躺在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


    受药效的桎梏，它拼劲全力也只能像缺氧的鱼似的在那些人手中扑腾。


    “小章鱼，乖乖听话。”


    AAA先生带着恐怖慈祥微笑的脸出现在了白光中。紧接着，那针刺入了它的脖子。


    瞬间，小八感到自己的灵魂飘了出来。


    它依旧能感到手腕和脚腕处的疼痛，但是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它无助地大口喘息着，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去。


    “AAA，先生，麻药用光了。”


    “没关系，继续。一但卵袋取出来，这只海怪就死了，本来也不用浪费麻药。”


    AAA先生和旁边的捕手清闲地搭着话，举起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一步步靠近。


    “小章鱼，你不用怕，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AAA先生笑着为它揩去了泪，旁边带着口罩的助手剪开了它的衣服。


    冰冷的剪子触碰到它的皮肤，激得原本动不了的它奇迹般抖了抖。


    啪。


    有什么从脖子上滑落，掉到了坚硬的解剖台上。


    小八艰难地转动眼球，和风扇上那有划痕的印花小章鱼对上了眼。


    呼吸一滞，它想它找到了挨过死亡的方法。


    “这小章鱼怎么还笑了？”


    AAA先生不解地捏着小八的脸。


    “兴许是之前抓捕它的时候麻药打多了。”


    助手毫不在意地耸着肩，点头示意AAA先生可以开始了。


    就在那刀尖即将碰上那一起一伏的肚子上时，门猛得被人打开了。


    AAA先生握着手术刀的手一抖，向闯进来的捕手吼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要是我一刀捅到卵袋里，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AAA先生，是那些来体验工作的学生。刚才我们一直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来参观，那个领队的人鱼饲养室组长有些怀疑咱们了。”那捕手伏在门上大口喘着气汇报道，偷偷伸出触手给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脸上抹了抹汗。


    AAA先生扫了眼在场没有包脸的捕手，平常音道：“我知道了，你带他们进来吧。”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人鱼饲养员和海怪捕手之间的工作一向公开透明。最近海怪和人鱼频繁失踪，你们这样瞒着我们，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组长义愤填膺地和门口的守卫理论着。


    杰克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他没想到看起来圆滑的组长竟然这么直白。


    要是对方真的藏匿海怪，那组长的小命可就没了。


    在里德家养成的察言观色的习惯让他一下就觉察到了那守卫不让他们进去明显是在隐瞒什么不能有目击者的东西。


    “组长，算了吧。我也不是很想当海怪捕手，我对海怪的工作不感兴趣。”


    他苦哈哈地挤出一抹笑，使劲拽着组长的衣角。


    守卫看懂了他的操作，呼了口气，用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可组长根本没有懂他的意思。


    “杰克，你不用委屈自己。”


    杰克觉得自己微笑的唇瞬间抽搐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到守卫的后槽牙响了。


    但他清楚地看见守卫抱紧了怀中的枪。


    “我没有委屈自己，小明也是更喜欢饲养人鱼。对吧，小明。”


    杰克吓得立刻寻找场外援助。


    可那留着诡异发型的家伙淡淡道：“饲养人鱼的工作和抓捕海怪的工作都是屎，我不想在吃屎间做出选择。”


    他立刻没了话。


    争执的组长和守卫也停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个打扮起来一板一眼，却口出狂言的孩子。


    守卫身后的门吱呀打开，结束了蔓延在四人间的诡异沉默。


    一个和那守卫一样包着脸的捕手走了过来，亲切地弯腰用手指引着，“这边请，今天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参观AAA先生是怎么取海怪卵的。”


    他顺着那个捕手的指引迈入了铁门，捕手部门的海怪处理中心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天花板，地板，墙壁镶嵌的铁板生了锈，油漆稀稀拉拉掉了一半，凹凸不平；但依稀可以看出那些板子以前是崭新锃亮的白色铁板。


    灯泡裸露在破损的灯罩外面，一闪一闪地为他们照着路，还时不时突然熄灭一两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酸。


    “啊，这些啊，”那捕手注意到了他打量环境的眼神，“这些都是试图逃走的海怪弄的，他们虽然脑子不如人鱼聪明，但是它们的爆发力可比人鱼可怕多了。人鱼没了水只要不变出双腿就很笨拙，那些海怪可不一样，它们奇形怪状的，能适应各种地形……”


    那捕手的介绍声戛然而止，生锈的铁板中突然出现了一块锃亮的玻璃。


    那捕手敲了敲玻璃，迅速转移话题道：“我们到了，这就是解剖室。”


    小小的解剖室中挤满了七八个拿着枪的捕手，他们没有穿无菌衣。解剖台前的捕手到是穿了无菌衣，但是发网和口罩仍然是缺失的，解剖台上躺着——


    哥哥。


    杰克心里猛的一跳，但他马上冷静下来。


    那不是哥哥，哥哥已经变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珊瑚类海怪。


    他立刻想到哥哥的好朋友李鹤和哥哥结过婚，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哪个“哥哥”是什么。


    现在看来，那个躺在解剖床上的就是哥哥朋友的伴侣。


    “你不用慌张，那不是你哥哥，那只是个杀了你哥哥，拟态成你哥哥样子的海怪。”


    捕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慌张，补充道。


    他吞了吞口水，试图让他们回心转意，“可，可是不论那是什么，那不是李鹤哥哥的伴侣吗？”


    “李鹤那个人类。不，人。他已经疯到和海怪交朋友了，我们怀疑他和那只海怪联合谋杀了你的哥哥。”


    “能不能停一下，改天再解剖。这卫生条件有点差，很多人的服装都没有达标。”


    他仍不死心地劝阻着。


    “小朋友，你都说了，这是‘解剖’。这只海怪的卵袋一但取出来生命就走向尽头了，我们只是来取个卵袋，又不是给海怪做剖腹产。海鲜市场上哪个鱼贩子给鱼开膛破肚的时候穿着防菌服，时刻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和发网？”


    见没有希望了，杰克轻轻地应了一声，把手插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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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使劲攒着。


    AAA先生的刀插了进去，一条红线慢慢出现在了海怪的肚子上。


    那床上的海怪虽然一动不动，但是眼球震颤着，显然疼极了。


    可是都这样了，那海怪好像还在盯着什么东西。


    杰克慢慢靠近了玻璃，不解地皱紧了眉头。


    那是一个印着小章鱼印花的风扇。


    突然，AAA先生的手猛得伸进那海怪的腹腔又拿出，那海怪的红发瞬间变白了。


    他吓得立刻远离玻璃，撞到了小明身上，差点摔倒。


    他见过海鲜店的老板杀章鱼，也是那么一刀捅入章鱼的身体，章鱼的身体倏地失去了颜色，变得苍白。


    “记住，要给刚取出来的卵袋打麻药，海怪这种生物很凶残，它们还是一颗卵的时候就已经有攻击性了。”


    他已经没心情听捕手的讲解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解剖室里的情况。


    捕手们拿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把一动不动的海怪塞了进去，就像是在丢厨余垃圾一样。


    “你们两个的年纪还不到亲自解剖的年龄，让你们去解剖我们部门怕出意外。这样吧，你们负责处理产生的垃圾，这样也算你们体验工作了。”


    杰克呆呆点了点头回应着捕手，跟在小明后面走进了解剖室。


    就在其中一个捕手要给垃圾袋打结时，他拿起解剖台上的小风扇冲了过去。


    “等等！”


    那捕手差异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他把风扇放到了垃圾袋中，“你在干什么？它不是人类，也不是人类养的宠物，不需要举行葬礼。”


    杰克没有理会那捕手，耸了耸肩，和小明一起推着垃圾车顶开了大门。


    小八一号快地扑来，用触手顶着他，好似在求救。


    李鹤吞了吞唾沫，慢慢按下姐姐伸过来的枪筒。


    “它是无害的，我等会儿再给你解释。”


    他说着把小八一号塞入姐姐怀中，奔向了直升机。


    “李鹤，我知道你想去救小八，但是现在小八可能已经……”


    詹姆斯说着说着没了音。


    “那可不一定。”姐姐和他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跳上了直升机。


    那眼神只有他明白，这是属于他和姐姐的秘密——妖怪液。


    有了他生命的小八，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


    不知穿过多少云层，那熟悉的广播声再次在耳畔响起。


    杰西和山姆把直升机停在了一个废弃的高楼上。


    一行人拉紧兜帽，四散而去，消失在了高楼间。


    夜晚很快降临，霓虹灯和雨点一起打在了地上。


    李鹤不知翻了多少个垃圾箱了，依旧没有找到他希望找到的身影。


    每次翻垃圾桶时他都提心吊胆，生怕他打开垃圾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尸体。


    终于，手指的剧痛加上紧绷的神经让他支撑不住了。


    他贴着垃圾桶缓缓滑下，随后立刻站了起来。


    小巷角，路灯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伫立着，似是注视他多时了。


    “你是李鹤哥哥吗？”


    脚步声响起，那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


    “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