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斗室，仅有窗口照进的光线照亮整个房间。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灰尘的气味，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脖颈上带着硕大的项圈。


    那是“囿灵”，限制灵能者行动以及力量的刑具。


    她显然很多天都没有睡一次好觉了，不光是“囿灵”的缘故，更多的，是来自精神的摧残。


    灵力生生从体内被剥离的感受并不好，最开始只是和被抽血的感觉差不多，随后头晕脑鸣，四肢绵软无力，整个人没有一点活力，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


    这就是南家庞大灵能贮量的来源，曾经背叛南家的，终将施以“囿刑”，终日将自身的灵力化作家族的养料。


    平底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回响，女人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你啊。”她笑了笑，低下头，干枯的发丝缕缕垂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少女冷漠的脸露出一点柔软的弧度：“……梅梅。”


    “现在叫这个名字，已经没有意义了。”王霈媛脸色苍白，她缓缓从床上挪下，走向一旁的椅子，尽量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气度，元初弦见昔日故友如此，有些不忍地别开脸。


    “我会帮你的。”元初弦抓住栏杆，手指渐渐用力，“梅梅，我会救你出来。”


    “救？要怎么救？”王霈媛冷笑，“我既已犯下错误，便应接受刑罚，不再奢求任何特权。”


    “就算我是王家未来的家主——也不能！”


    元初弦沉默地看向执拗的旧友，她依旧是自己认知中那个傲慢的，谁也看不起的天之骄女。


    “别这样。”许久，她才喃喃自语般说道，“梅梅，南清和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不是作为你认为的上下级关系，而是以师长和朋友的身份。”


    “……”


    椅子上的人动了动，依旧冷漠。


    元初弦继续说到：“家族已经让我去找张钊张法官谈判，拿回了「戒律」，不日即将开庭，我和南清都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凶手只有我一个。”王霈媛迅速地打断她，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哪还有仪态万方的模样，“我不会妥协的，不会。”


    “审判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了我，让我赶紧去死，不必再受这样的折磨……”


    “梅梅。”元初弦打断她，把手机屏幕贴在栏杆上，展示给她看，“‘她’还活着。”


    王霈媛不可置信地起身，走上前来，看向手机的屏幕。


    屏幕中是一个女孩，她形容稚气，头发自然地编成两股，耳朵上的星星挂坠格外亮眼。


    “……许璐？”王霈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不是她，她明明已经死了。”似是在逃避，她飞快地摇了摇头。


    “不是许璐，但她继承了许璐的一切外貌、性格，包括灵能，只是没有记忆。”


    元初弦收起手机，王霈媛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粘着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


    她猛然抬头，望向元初弦的目光清明，“我要见她。”


    “……你刚刚不还要寻死吗。”元初弦叹气，“今天先这样。等你愿意配合我，告诉我u盘的密码，再说之后的事。”


    “密码是8589869056。第六个完美数。”王霈媛眼睛甚至没有眨动一下，依旧死死地盯着元初弦的手。


    “……我回去看看你的文件，如果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带她来找你。”


    元初弦心一横，转身走出地牢。


    外面的空气比地牢里的清新许多，她没由来感到周身一阵轻松，伸了个懒腰，看向监控中哭闹的少女。


    少女的存在目前还是个秘密。南清向自己介绍她的时候，元初弦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和故友肖似，却又不同的外表，让她陷入了沉思。


    “她不同于我们认识中的任何生命体……「构建」将她凭空造了出来，我让信得过的人检查她，发现她的身体内部原本存在脏器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正在房间里玩着积木，观察室内，宁静臣脸上有几分不耐，但依旧引导少女学习。


    少女将积木垒高，望着它坍塌，周而复始。


    元初弦缓缓打了个寒颤。


    “智能上，和3岁左右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相比于外表的成熟，她的心智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发育。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拒绝配合的缘故。”


    南清隔着玻璃看着病房内的两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游离。


    “让宁静臣教育她真的没问题吗？”元初弦对南清的决策尚有怀疑，“他能教育好孩子？”


    “重点是，观察。我目前比较理想的，是说服王霈媛，让她帮我们一起教育和观察，少主也认可了我的决策。”南清揉了揉眉心，他昨晚没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


    “我明白了。”元初弦收回目光，“我会落地执行计划。”


    于是她找到了王霈媛。


    王霈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形容枯槁，嘴唇干裂，头发干枯，眼睛里沉淀着混沌般的死意，能看出在地牢的日子并不好过。


    唯有见到璐璐的时候，她的眼中才有片刻的光。


    但也转瞬即逝。


    过几日便是庭审，忙完庭审的事情，元初弦还得回上虞一趟。南流景先前便和她提到，张钊似乎说想要见见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给摄影师林安发了一条消息。


    “抱歉，之前说好要给你当模特，结果放你鸽子了。这几天生病，实在不好赴约。”


    “没事没事。”对方回复的很快，“我啥时候都有空，元小姐当天没去，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呢。”


    元初弦松了口气，“那就好。改天再约？我这几天也没空。”


    “嘿嘿，没事儿，我可以来找你，顺便采风~元小姐住在哪啊？”


    “……禾水。”元初弦敷衍地给了个大概的地名。


    “哦，禾水啊，我一直很想去，上虞这边我都拍腻了。想去拍点禾水的秀丽风景，元小姐的家乡风景秀丽，是个好地方呢。”


    见对方这么执着，元初弦也实在不好推脱，“行，那我这边打扰你了。”


    确实得关心一下上虞的事情。


    不是斯芬克斯造成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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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那会是谁呢？


    斯芬克斯提到的主人？


    她熄灭手机屏幕，不再管叽叽喳喳的消息提醒，双手插兜，往观察室的方向走去。


    在开庭之前，她想再看看璐璐。


    按照实验室的规定，访客需要经过消毒灭菌等一系列步骤才能进入观察室，直接接触少女。元初弦配合工作人员，穿上白色的无菌服，戴上鞋套和发套。


    她走进观察室。


    少女正在角落里哭泣，房间里被搞得乱七八糟，没有人帮她收拾房间。


    元初弦走到那些玩具旁边，帮她捡起散落在地的积木和玩偶。她注意到那些玩具上有牙齿咬过的痕迹，不像人类的齿痕，倒是像某种怪物的。


    璐璐看见元初弦，停止了抽泣，一对眼睛肿得像兔子，“初弦姐姐。”她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沙哑，“我想见妈妈，求求你，让我去见她吧。”


    “……她不在。”元初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等过段时间，好么？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你妈妈。”


    比起“复活的许璐”，璐璐更像一个单纯的复制体，彻头彻尾的空心人。


    不但没有内脏，甚至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


    也许梅林对这种物种有不同的见解。


    可，他真的愿意帮忙吗？


    元初弦的思绪骤然被哭闹的少女打断，璐璐耍赖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管，我就要妈妈，宁医生说只要我复制这些方块就让我见妈妈，我已经做完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见她！”


    她的脖颈上同样有一条细长的项圈，那是“囿灵”的一种，没有专用于刑罚的那么沉重，但威力效果不容小觑。


    “……我也想帮你妈妈，璐璐。”元初弦俯下身来，试图和眼前的少女视线平齐，“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为了给予你生命，你的妈妈付出了很多代价。”


    “我……我知道。”璐璐抽噎着，“可如果我的出生不被期许，为什么妈妈偏偏要给我接生呢？”


    元初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毕竟，自己的出生，也或许是不被母亲期许的吧。


    即便璐璐的诞生是禁忌的，不被允许的，但她依旧有一个爱她的母亲。


    “初弦姐姐，你就帮帮我吧，带我从这里逃出去，好么？”


    璐璐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近乎哀求地说道。


    “……很抱歉。”元初弦说，“我不能。”


    放任璐璐的风险还是太大了，如果不施管教，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不可控局面。


    而且，如果璐璐逃跑，对从王霈媛处得到消息，可能更加困难。


    离开观察室，不顾哭泣的少女，元初弦摸着口袋里的u盘，反复确认那般，攥紧冰冷而质地坚硬的小型器件。


    她回到家，打开电脑，插进u盘，输入王霈媛告诉她的那一串数字。


    “密码正确。”


    密密麻麻的文档，海量的数据，在瞬间涌入这台电脑。


    元初弦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但她依旧坚定地，点开面前的文档。


    “《灵力对生长因子在生物干细胞中影响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