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你怎么了？”


    元初弦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苏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中有几分担忧。


    “你过来看这个。”元初弦指着地面上的痕迹，“这像不像某种动物的爪痕？”


    “确实有点像。”苏曜沉吟，“看起来是某种巨型鸟类的脚印。”


    他话峰一转，“如果这种鸟类确实存在，那么身长大概有整个华贸广场那么长。”


    华贸广场是上虞最大的商业中心之一，元初弦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这是某位神代种，对吧？”


    “嗯，我心里大概有几个推测。这样庞大的鸟类，要么是四大神兽的‘朱雀’，要么便是鲲鹏中的‘鹏’，最末的可能是‘凤凰’。”


    他指着潮湿的地面，“‘凤凰’的身体周遭会稳定燃烧火焰，如果泥土本身潮湿，应该会被高温炙烤烘干才对。”


    “有道理，但你先别急着下定论。”元初弦想起苏曜从前经常灵能失控的事，连忙插嘴道，“万一只是某种类似的存在，但并不是神兽本身呢，对吧？”


    “……你说的对。”苏曜捏了捏眉心，“还有，我现在已经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灵能了，刚刚只是推测，你不用过于担忧。”


    还是被看出来了。元初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一向不擅长旁敲侧击，更别说关心别人了。


    “那就好。”她笑了笑，“知道你现在不会因为病症烦忧了，作为朋友我也很高兴。”


    “……不说这些了。”苏曜搪塞过去，“我们去火光明显的地方找找线索吧。”


    元初弦点点头，两人沿着一条相对平坦、没那么泥泞的小路往前走去。


    上虞城区不少烂尾楼，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前不久的一场金融危机，资金链断供，导致未完成的楼盘异常之多，这里不过是新旧城区交界线处，又一资本咀嚼过后的垃圾罢了。


    元初弦紧紧握着刀柄，高度紧张地扫视着周遭，即便已经经历过不少次任务，甚至这几个月高密度和神代种打过交道，可她还是不由自主会紧张，指间沁出丝丝汗水，几乎要浸透刀柄上为了防滑捆绑的绳结。


    “你不觉得有些头晕吗？”他们走上三层的时候，苏曜忽然开口。


    元初弦下意识地想跟他开玩笑，“不觉得啊，你是不是体质变差了？这么点路也不至于头晕吧？”


    “不……”苏曜长出一口气，“这倒不是，初弦，你没有感受到吗？按理说你应该更容易感知到才对。”


    一番话说得元初弦不由得有些心慌，她咽了咽口水，“我要是说没有呢？”


    “那我会觉得我们俩接下来可能没救了。”苏曜平淡着一张脸，吐出来的话语却惊涛骇浪。


    很奇怪地，元初弦听见他这番话，反倒冷静了许多，肌肉也没那么紧绷了，“管他的，神代种又不是不能杀，你就准备好在我身上下注吧。”


    苏曜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我知道了。”他说，语调宛若漫长的叹息。


    他的脚步顿了顿，忽然又看向元初弦，眼中似乎含着某种无法言语的隐喻，“我是说，如果一直以来，我都……”


    嚓——嚓嚓——


    钢铁和水泥地面摩擦的钝响，由远及近地传来。


    那声音一开始并不明晰，甚至被两人交谈的声音盖过，以至于元初弦一开始并未发现，而如今，这个声音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高大的影子轮廓，虬结的肌肉，都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那并不是怪物，他具备人类的所有特征，但，从某种程度上讲，对方即便具备人形，其发达的肢体在人类社会中也算怪物一般的存在。


    他手里拖着一根巨大的钢筋，步履缓慢，但坚定有力，方才他们听见的刺耳的刮擦声，就是钢筋摩擦水泥地面发出的声音。


    男人的左臂肱二头肌上有一个黑色的刺青，是元初弦没见过的标志，但却本能地对那个刺青感到不快，甚至畏惧。


    “小心些。”苏曜拔枪，“这是魔女教派的人。”


    “魔女教派？”元初弦皱眉，“果然上虞最近的一系列事情，都与他们有关吗？”


    男人从鼻孔喷出一股股滚烫的鼻息，这是他体内血液极度沸腾的结果，声音如同蒸汽机般低哑沉重，“魔女教门徒134号，所罗。”


    “……你好，所罗。”元初弦微微皱眉，有些不太适应地自报家门，“南家少行官，江北区灵守，元初弦。”


    “我听过你，元初弦。”所罗的牙齿闪烁着缕缕寒光，“你是教主大人一直想要铲除的异己。今天你会来到这里，都是因为教主大人的指引。”


    “这里，将会是你的葬身之地。”


    元初弦没太听懂他嘀嘀咕咕说的话，耳朵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挑衅。


    她本就是个懒得客套的人，当下果断地拔刀出鞘，一双杏眼古井无波抬起，看向面前的男人。


    “既然多说无益，那便开始吧。”


    男人缓慢地俯下前身，肌肉蓄力时的起伏如同月光下暗涌的潮水，每一束肌肉似绷紧的弓弦，在皮肤下勾勒出山峦般的起伏轮廓。他的脊椎一节节沉下去，像古寺铜钟的撞木，在蓄势待发。


    他既如一头烈怒的公牛，又似一尊静默的古典雕塑，违和的两种特质在他的身上居然巧妙地融合为一体。


    他忽然动了，顷刻间爆发的力量，在楼层之间掀起巨大的风场。元初弦勉强借助灵力，在飓风中站定，这才看清男人的全貌。


    男人有一双细小狭长的眼睛，和想象中粗犷的五官不同，他有一张颇为精致秀气的脸，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显得他那一身强悍的腱子肉更为怪异，他左臂上的刺青不知为何，此刻正亮着夺目耀眼的光芒，让人看了有误被吸入其中的幻觉。


    实在是诡异。


    他手中举着方才拖拽的巨大钢筋，浑身肌肉在瞬间绷紧，鼻间呼出的白气，如同急速运转的蒸汽机，下一刻，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钢筋带着巨大的惯性，朝着元初弦他们的方向袭来，苏曜却没有看着那高速移动的庞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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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元初弦。


    元初弦立刀，挥动手臂，肩膀用力，顷刻将钢筋从中劈成两半。


    爆炸声在耳畔响起，密集的喧嚣让元初弦不适地皱了皱眉，对手很谨慎，并没有趁乱追击，而是站在远处眺望着元初弦。


    像是在观察某种实验动物一般。


    元初弦颇有些不适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周遭暗处的窃窃私语越发密集，如同黑暗中倾泻而出的蚁巢，在明暗的交界处耸动着浪潮。


    有某种生物在暗中窥伺他们，蠢蠢欲动。


    “小心些。”元初弦警示身后的苏曜，他的灵能并不利于战斗，平时算是个文职人员，“躲好了，能跑多远算多远。”


    说时迟，那时快，所罗忽然动了，他挥动粗壮而有力的臂膊，拳头径直打向元初弦身后的苏曜。


    元初弦不甘示弱，上步，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刺耳锐利，预想中斩断血肉的声音并没有发生，清脆的钢铁相撞声在空气中回响，所罗的手臂紧紧地咬着绛月，刀刃深嵌入皮肉，露出肌肤下钢铁质地的骨骼。


    “这是……？”元初弦直觉不对，她用力拔出绛月，向后躲开。


    “这是「熔体」。”所罗冷笑了声，“我能将万事万物和我自己的身体结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身体无坚不摧。”


    “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灵能的这种用法，是教主大人教给我的，祂教会我挖掘自己的潜能，向「起源」探索自己。教主大人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将用余生完成祂交给我的一切任务。”


    所罗说着，再次摆开准备攻击的架势。


    光听描述，这似乎是某种解放灵能的技巧，类似于找寻自己的「箴言」，但，就连元初弦自己的「箴言」，也是由晚照告诉她的。


    寻常的灵能者，究其一生，都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箴言」。


    而所罗口中的“教主”大人，似乎掌握了让他们找寻自己灵能的方法。


    从灵力量粗浅判断，面前的人远不及自己，但强悍之处在于，他完全掌握了自己灵能的「箴言」。


    即便元初弦知道自己的「箴言」，但要完全发挥“领域”的能力，也十分困难。


    “知道”和“理解”并掌握，本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概念。


    面对无限接近「本源」的对手，元初弦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出对策。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想。


    无疑，这会让自己和苏曜现在所处的局面更加被动。


    但元初弦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所罗站在原地，凝视着自己的躯体，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周身蒸腾出阵阵热气，肌肉隆动，正为了下一次的攻击再次蓄力。


    元初弦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了。


    水泥地面微微形变，她还未反应过来，所罗便已至她面前。


    黑铁般的拳面带着劲风，直刺她的面门。


    “受死吧！”


    所罗双目怒红，吼叫着将浑身的力道砸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