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安静下来，柳祢一摸了摸鼻尖，悻悻地道：“你这偷渡者，胡说什么呢？！”


    “这鱼当然是本尊者亲自钓上来的，何来偷字一说。”


    看呆了的周白也悄悄挪过来一点，低声问：“你啥时候养鱼了？”


    江汜面不改色，盯着柳祢一鱼篓里可怜的小鱼苗，她清晰的看见鱼苗上有淡红的灵力萦绕。


    临行前，她给了杜坰一个东西。原本是杜坰塞给她的一块玉石，紧握玉石往其注入灵力时，便能在察觉到杜坰的方位。


    后来她察觉她的灵界有异样，出于好奇往玉石中注入了一点离火之息。


    玉石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往里再次注入灵力的时候，江汜看见的、感觉到的不再是杜坰这个人，而是火息。


    很像她眼中看见的心火，但这是有距离的，倘若人没有进入她的神识范围内，她便无法看见心火，也无法察觉到周围有人。


    玉石也并非看见火息，而是感受，仿佛江汜体内的离火之息，通过这块玉石，和其他人的心火连接在了一起，于是她能够隐约的感觉到其他人心火模糊的方位。


    为了求证假如将这块玉石给别人，别人是否也能看见她的方位。江汜又将杜坰给她的玉石还给了杜坰，问他，她使用玉石查看他的方位时，杜坰是否能够知晓她的方位。


    杜坰说，这块天坠石，本就有显形之力。他往玉石中注入了自己的灵力，此时天坠石便将他的灵力显形，下一个使用天坠石，往其注入灵力之人便能查看他的方位。


    但这块天坠石也只记录了他，如果要反过来去查看江汜的位置，只能用一块新的天坠石。而且天坠石，显示方位无法超过千里。


    江汜捏着手心里被她注入离火之息的天坠石头，凝息一看，她估摸她感觉到的心火已经超过了千里。


    “我不小心弄了些东西进去，你试试能不能看见我。”江汜说着往后退了五十步。


    杜坰含笑着看她，眼里有一丝疑惑，但当他往本来只记录了他一人的天坠石中注入灵力时，看见的却不是一片虚无，而是如丝线缭绕的，火红夹杂着湛蓝的灵力。


    是江汜的方位。


    “师姐，可以……看见。”杜坰仰起头，眸带疑惑又带惊喜，“师姐如何做到的？”


    江汜走近，没有回答，她先问：“还有天坠石吗？”


    “还有一块儿。”杜坰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天坠石，“师姐要做什么？”


    “你注入灵力。”江汜说着转头又问周白要了一块太常行令给杜坰。


    杜坰一下明白过来：“师姐，你想试试更远的距离？”


    江汜点头：“嗯。”


    和杜坰说的不同，杜坰在用这块吞噬了她离火之息的天坠石时，江汜能感觉到，杜坰的窥探。


    她想试试她感受对方的距离，和对方追踪她的距离是否相等。


    “我明白了。”杜坰点头，“如果我感觉不到师姐了，我会用太常行令到师姐最后消失的地方。”


    ……


    经过短暂的验证，江汜彻底弄清楚，被她离火之息标记的天坠石，有什么作用。


    其一，便是能够相互探查方位，而不再是杜坰所言的单一探查；其二，被她离火标记的天坠石，其根在她，在杜坰使用她标记的天坠石的瞬间，江汜能探查的距离，要比杜坰探查她的距离远，也就是，在杜坰已经探查不到她方位，但仍在用天坠石的时候，江汜依然能够探查到杜坰的方位，距离她尚未测出。


    其三，是江汜在赶路时发现的。杜坰用了被她标记的天坠石之后，再对其他东西动用灵力，江汜能看见沾染杜坰灵力之物上的……线？


    时而如烟，时而如线。很淡的红色。


    和杜坰在夙落城分别，江汜又将那块天坠石塞给了杜坰。


    这两日，她都能隐约感觉到，杜坰在用那块天坠石，但位置不太确定，如同虚脉，杜坰的位置飘忽不定。


    她想杜坰大约是无法探查到她的位置的。


    夙落城临海，师弟从前在朱雀境内人间地界，悄悄开辟了荒田种地，她记得杜坰好像提过一两句，准备养鱼，还说鱼养好了，会给她带两条。


    师弟待在夙落城无事可做，大约又养上鱼了。只是不知怎么如此不凑巧，被柳祢一……也不知是钓走还是抓走的。


    这么小的鱼苗苗，也要装鱼篓里。


    柳祢一一听周白的声音，立刻大笑起来：“你听！你同伙天天跟你身旁，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养鱼了，你如何说这是你的鱼？”


    江汜静静地道：“这是我师弟的。”


    周白也惊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汜：“师弟的就是师弟的，鱼上面写着它就是师弟的。”


    她说着看向柳祢一：“尊者，我师弟没有灵力，没有辟谷。”


    言下之意，柳祢一将其可怜师弟，不知费了多少气力要来的鱼苗给捞走了，恐怕要把人师弟饿死了。


    柳祢一：“……我给灵石了！”


    “夙落城吃饭用不上灵石。”江汜也道。


    柳祢一气恼地晃了晃手里的鱼篓：“姑奶奶此时将鱼苗还给他，他也吃不上鱼啊！”


    江汜也疑惑：“那您为什么要钓走我师弟的鱼。”


    “……”柳祢一气愤地跺了跺脚，一屁股坐下来如同顽孩耍泼，但她倒也没有真的耍泼，而是瞪着被绑在地上的江汜。


    “你就是他嘴里那个师姐？”柳祢一竖眉冷哼道，“你这师姐做得真是好。”


    “我看上他的鱼，开尽了条件，说带帮他解决体内禁制，带他入共院修行，他都只是摇头。”柳祢一说着就叹气，“说什么非要等师姐回来，我说我帮他找师姐，让你俩一起入院——”


    “这小子真是死脑筋，还是说要等师姐回来。”


    “说什么，师姐说了让他等着。”


    “真是脑子有病。”


    杜坰一直很奇怪，虽然她看不出来杜坰养的鱼有什么不一般，也不知道师弟的眼睛有什么古怪。


    但或许树盖尊者能够察觉到什么。


    江汜听了个一知半解，随意道：“所以您将他的鱼偷走了。”


    柳祢一：“……我留灵石了，我是买的。”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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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被当作偷渡者抓起来，要送入斩罪亭的你……”柳祢一的玩笑的眼神黯淡下来，如同猎空中伺机捕捉猎物的飞鹰。


    “要用什么方法，解决你师弟体内的禁制，带他一同进入共院，求学？”


    柳祢一的眼中，烟灰色的光芒流转，如静谧无害的雾气将江汜包裹，围在其中。


    江汜耳边嘈杂的声响淡去，她好似被柳祢一拽入了一个虚无的灵界，此间仅有她们两人存在。


    柳祢一伸手，拇指掐在她的锁骨上方。她感觉到一股虚无的、似要人放弃一切念头的灵力灌入她的体内。


    而她也不自觉地燃起离火，想要反抗。


    “朱雀离火？真麻烦。”柳祢一虽然如此说着，却轻轻一拍，江汜体内的离火便被压制了下去。


    “灵界完好，嗯还有丹种，虽然也快碎了。”


    “原来是个落丹修士。”柳祢一微微颔首，“灵根趋于无色，果然练了太常五行相控。”


    “唉，但怎么灵根也是这副破烂模样。”柳祢一说着睁开眼，松开手，叹气一声，“你们师姐弟打了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唉麻烦，唉太麻烦了。”柳祢一说着说着往后退，“这弟子不能收不能收，你俩都不能收，一个赛一个的麻烦。”


    虚无之境一下淡去，青白的阳光重新落到江汜的身上，她只见太常尊者柳祢一重新拎起鱼篓，似乎就要离去。


    “常召，这人我没法做主，太麻烦了，我先去把鱼还了。”


    “对了孙长老，方才我已用化虚法探查过了。”柳祢一又对着孙宿道，“他们和死阴子无关，多半是为求学。”


    “但眼下情况非同寻常，还是一并关入禁闭室吧。”


    孙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我明白了，尊者。”


    “你们太常尊者比你们这些长老要明事理多了。”等柳祢一一走，孙宿对着常召道。


    “学生那边，赭石水的消息不能传播太广，由你去盯着，没问题吧？”


    “常长老？”


    自知嘴快犯下大错的常召自然不敢说有问题，知道此二人不会被送入斩罪亭，他也不再争，拱手离去。


    *


    禁闭室伫立于试炼塔的地底，仿佛是倒过来的试炼塔，称为幽禁悬钟塔。说阴森，倒不如说有些过于热闹了。


    试炼塔上的弟子们闯关试炼的声音如同经过了亘古回响的山崖，带着回声闯入禁闭室。磨得人耳膜鼓噪，似要碎掉。


    周白被关在西边的禁闭室，而江汜随着押守弟子踏入幽禁钟塔连接每一层的中间六方棱镜，镜子倒映出她的身形，下一秒影子坠落下一层，她和押守弟子的身形也落入了下一层。


    顶上传来的声音稍小，耳朵稍微好受了点。


    押守弟子走在前面，突然转入拐角，江汜被镣铐拽得一个趔趄，猛地稳住身子僵持着不再前行。


    镣铐松了一瞬，押守弟子从拐角又冒出头来。


    镣铐带着特殊禁制，让江汜无法动用灵力，也无法动用离火。


    但她不用看对方心火，也能感觉到押守弟子换了个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