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静观今夜，雪色梅山花枝晃动，树下几番酣战，不知何时，已至平旦。


    不远处那道神秘的平静声音再起，却是直冲梅树下温和清贵的少年，


    “你，是谁。”


    温川垂眸一笑，寒雪满肩，他却无意拂去，静静看花。


    “南海青水剑修，温川。”


    “既是剑修，剑在哪里？”


    青渔闻言微微眯眼，“问题一句接着一句，我倒是好奇，阁下是谁？”


    风雪渐歇，树影晃动，青年声音淡淡，又似乎带着如影子般的神秘和阴冷，


    “云舟，云佳白。”


    神秘暗影，此生难见，云舟三楼，云佳白。


    真是有意思，云舟自个三文钱卖了剑鞘，如今最神秘的云佳白也跑来梅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似乎有“啪”一声碾碎雪花。


    青衣书生合扇，他同王呈墨对视着，最终二人皆笑，一场对弈，互解文意，论不了成败了。


    风雪慢慢，二人互请向前。


    王呈墨往不远处望去，月下雪间，文人气质清雅，含笑带着豁达淡然，


    “今夜梅山初雪，也难得听见云兄开口，只是误会已除，温孤剑鞘的新主仍是人族剑修，比试至今，也无人打败这位青渔姑娘。”


    “人也好，妖也罢，起码此刻，梅山所在者，只为见识剑鞘新主。”


    “风雪梅山，九州会友，人间难得。”


    “待王某回书院，必亲写奏折，禀明天子，将今夜之事，载入九州志。”


    树影摇晃，远方传来云佳白的最后一句，


    “随你，走了。”


    王呈墨低头笑了下，又听不远处“唰”的一声响起，少年浑身是血，寒凉刀尖指向蔡当路心口——这一战，是蔡当路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蔡当路最终躺地大笑，中年人叹道，“真是丢人啊，输给了一个黄口小儿，妖也杀不得，剑鞘也见不到，最后还要被王呈墨写到九州志里，丢人啊！”


    “小子，告诉我，你又是来自何方？莫不是，也是妖怪？！”


    张轩颤抖着收回刀，黑衣少年虚弱的站立，血月刀尖上血液凝珠滴下，也强撑着笑，


    “盛京张家，李氏双刀，张轩。”


    蔡当路叹了一声，强撑着坐起身来低笑，“原来是你。”


    “我说你的刀，怎么那样熟悉，原是你母亲的刀啊。”


    周朝丞相之子，青州李氏双刀，少年刀修，错不了，是她李素月的孩子。


    “弄了半天，你才十六岁……”


    “十六岁，好啊，好啊……”


    他感叹着张轩的天赋，张轩却无意理他，少年缓和着呼吸，总觉得浑身难受，不知何时，林凡湘走到了他身边，少女如月色般温润的灵气让他好受了许多。


    待张轩进入调息，林凡湘看向王呈墨，“您就是，文先书院的院长？”


    小的时候，他曾去盛京，在公主府里拜见母亲的时候，还特意送了她几本医书呢。


    王呈墨笑，“难为灵安郡主还记得我，你们长大了。”


    朱梦风靠在树边看着这一幕，青年捂着胸口笑，


    “王兄话说错了，两月前，盛京建木台血流成河，灵安郡主随父而去，此刻在我们面前的，已是完完全全的，林氏之女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夜，盛京建木台，林氏国师为国运言灵，安然走入轮回，建木台外，长街漫血，镇妖阁多少修士惨败，无命，无情丧命，虽说此事并未传扬，但有些相关的人早已知道了内情。


    说来说去，少年人啊。


    满山红梅，风雪已歇，唯有月色依然动人。


    青渔和林凡湘站在一起，红衣少女偏头道，“我不懂你们人族之事，只是好奇，妖也可以写入九州志吗？”


    “当然可以，”林凡湘笑着回她。


    不远处王呈墨扶起蔡当路，他亦笑，“九州，是天下之地，万灵居所，所有传奇之事，都应被记住。”


    “姑娘来自岐山，只是不知，是何妖族？”


    青渔闻言眨眨眼，夜风之中，踏雪慢慢，温川站在高大梅树下看着她，眼神温和，气质淡淡，青渔走到他旁边，白雪落发间他们对视一笑。


    少女站在那处高大的梅树旁，素手轻抬，叩问满山。


    今夜初雪，我欲请人赏花，不知梅君，可愿成全？


    可。


    几乎一瞬，猛烈又温和的狂风自梅树而起，漫天花雨盘旋，素白世界里，如焰绚烂。


    益州苗族，阿菱一把掐住阿固的胳膊肉，少女很想尖叫，可心里却被无数花瓣填满，让她说不出话来，太美了，太美了啊，怎么能，这么美呢。


    阿固：好美……好疼……好美……好疼


    徐州刀修，蔡当路豪气的搂住王呈墨，中年人才不喜欢这些飞飞舞舞的小花朵呢。


    交州文人，王呈墨：蔡兄，我好心扶你……你要不先把胳膊放下来，不要靠着我跳接花瓣……


    算了算了，他无奈的想，夜色照耀，漫天的红梅花朵在雪中飞舞，他用心记着，回去画下来，画的美美的，给夫人看……哦，还有他即将出世的孩儿。


    儋州镇妖使，树下的朱梦风轻舒一口气，和风满地，红花拂剑，他想，等回去儋州镇妖阁，他要和老白和老陈炫耀，什么叫出差，这才叫出差……他记得妖牢里头有几个岐山的，拉出来问问，了解了解……


    远远远处，云佳白抱剑，无声无息的看着花瓣飘落，无人知时，他微微抿唇。


    非凡城外，无心没有打伞，她看着远方的梅山轻笑，冀州镇妖使木柯拿着伞恭敬站在她身边。


    似乎风吹几息，非尧出现在无心身后，“阁主。”


    “好看吗？”


    她这样问，非尧低头，似乎花香轻轻，仍然萦绕在他心中，“……好看。”


    ……


    还未说清，说不清，数不清，许多的修士藏于暗处，大多是剑修，也有很多其他的修士前来观战，有落败的，有没出来的，也有摆明了坐在一边不说话看戏的，甚至青渔同梅交流，还发现了这雪色梅山中的一些小妖。


    它们在叫，“花妖姐姐，好漂亮啊。”


    “哇哇哇，梅花开了落下，落下开放，哇哇哇。”


    “好厉害的妖，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厉害的！”


    “岐山的大妖嘛，哈哈哈看那些修士，都没你厉害！”


    吵吵闹闹，满山风景，皆为梅花心动，叹少年意气。


    天辰十六年，十月初一，风雪夜。


    冀幽交界，雪色梅山，以剑起，血色相识，以花落，所在皆友。


    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轻轻抚过九州修者，满地生灵，少女声音穿风过雪，撞乱人心。


    “今夜有幸梅山一战，无名花妖受教。”


    “故以满山红梅相赠，还望诸君，”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风雪相会，剑起落花，如此，便为今夜。


    ……


    天色破晓，连云草原之上，马蹄声阵阵。


    马车罗汉床上，小桌已被拿走，张轩躺在上面，唇色雪白，浑身高热。


    林凡湘在他旁边用灵气探寻经脉，青渔在不远处调息，再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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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看向张轩，


    “他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本来一切都好，临走前蔡当路还同张轩说了些刀式心得，王呈墨和朱梦风等人祝他们幽州之行顺利，结果上马车没多久，大概是日出的时候，张轩就突然倒地不起，说是哪哪都痛。


    林凡湘当即把脉，但奇怪的是，一切都没有问题，张轩同蔡当路一战，前半场有些过激，后来凡湘用疗愈的灵气随时护着他，按理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温川在外面驾车，秦天书在翻书，找着有关太山丰都的事情——书生怀疑是霜月太阴森，张轩的灵魂有损。


    “不太清楚，可我总觉得，身体和灵魂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林凡湘一边在罗汉床边查看张轩情况，一边回着青渔。


    “我……我……我头疼……”


    张轩嘟囔着，他一瞬间拉住林凡湘的手，少年睁眼，眼中似乎有一道星光闪过，


    “我，我好像……我知道了……”


    他低低念着，眼神发直，朝着屋顶失神，林凡湘转手探了他的脉象——心跳强劲有力，经脉灵气四蕴，没有比这更好的脉息了。


    不远处书柜边，秦天书“啪——”一声合上书，青年怪道，


    “没有啊，这丰都太山就是鬼地，取了材料作武器，可见阴阳，最多就是能见鬼……没说有什么能让人头疼的东西。”


    “头疼都过去了，他刚刚念着说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了。”


    青渔起身，走到张轩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少女道，


    “不疼了，人傻了。”


    “你才傻了。”


    张轩动了动眼珠子，朝青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血色渐渐恢复，看起来状态了好了些许。


    “……我，我没事了？……”


    “我没事了？”


    “……我没事了……”


    “我，没事了。”


    林凡湘无奈间又被他这副样子逗笑，认真的再次看了看他，少女轻舒一口气，刚刚张轩这一出真的把她吓到了，太突然了，


    “还是要注意……明天喝药，我今晚就研究稳固灵魂和促进伤愈的药。”


    她医灵双修，今夜她就观星，以灵入药，必要确保张轩无恙。


    青渔没忍住笑，“没事好，没事就好，吃药好，吃药。”


    张轩闭了闭眼，“好困，我想睡觉。”


    “睡吧，”林凡湘在他耳边说着，少女起身无奈叹了一句，青渔拍了拍她，轻声安慰着，“没事的，先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也是。”


    林凡湘抿唇，朝她点点头，正好不远处的秦天书起身，书生也道，


    “都先去休息吧，忙了一夜了。”


    “勾勾哒！”


    菜菜在鸡窝里盖着绿色薄被，看着他们突然叫了句，然后头一歪也睡觉了——


    它看雪看花，温川后来把它放到地上玩闹，最后许多修士偷着摸了它几下，说是土黄小鸡，绿袄红花，怪的可爱，菜菜朝着他们“咕咕咕”叫，好看的就给摸，不好看的就啄，一晚上倒是把它也累坏了。


    “叮当——”


    风铃声响起，温川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连云草原上积雪，我们速度可能要放缓。”


    “没事，我下午的时候出来和你换，总归一直走着，十来天也能到幽州城了。”


    “好。”


    他们说着路程，凡湘替张轩盖了被子，青渔和她一起走到空间深处休息了。


    雪风淡淡间阳光闪烁，连云草原上一片素白，雪地耀光，远见天际。


    幽州，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