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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和前任谈恋爱》 第41章
林云声一行人的云南行马上就收尾了。最后一天他们去了香格里拉,看了松赞林寺和独克宗古城,然后从香格里拉直接返回广州。
周维忱没有去香格里拉,他安排了手术,所以早上直接从丽江回了广州。
那晚两个人分别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微信聊天的界面停留在上次的“误触”。
他们和好了,但是,那算是复合了吗?林云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没人问,也没人说。
那晚像是一场梦,冲动而不真实,隐隐约约在两个人之间凿出了一个口子。
“云声,云声?”
林云声坐在飞机上,旁边的陈嘉苒啊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
陈嘉苒:“刚刚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反应。”
林云声有些抱歉地对陈嘉苒说:“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陈嘉苒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明天下午是不是要去法国出差?能不能给我代购?求求你啦~”
林云声明天要去法国出差,跟闻明一起。是一个跨国的离婚财产官司,本来涉外的不应该是闻明负责的,但因为案子涉及的标的比较大,所以闻明也承下了一部分。
闻明出差要带人去,那个时间段只有林云声有空,而且她有法国的护照,比较方便,就跟着一起去了。因为是假期期间,所以有三倍补贴。
“没问题,一定给你带。”
陈嘉苒做了个比心的动作,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云声在飞机上开了飞行模式,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落地之后就恢复了网络,除了“富婆下午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林云声的手机没新的消息。
林云声从列表往下翻翻到了周维忱的聊天框,他的头像就静静地待在林云声的手机列表里。
那他们……就这样?
周维忱从丽江回到广州之后就回了“仁济”,他是早上最早的航班,不到中午就落了地,下午有个病人要做手术,周维忱很早就到了医院做准备。
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手术的难度也比较大,好在术前指标一切都符合标准。
开胸之后才发现病人的实际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更多,周维忱主刀,几个医生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这又是一场硬仗。
手术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周维忱从下午四点一直站到下午七点半。几个实习生在一边观摩学习,也跟着周维忱生生站了三个半小时。
最后手术顺利完成。
周维忱一从手术室走出来,病人的家属就呼啦啦围了上来,焦急地问手术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周维忱平静地说,长时间不开口说话,加上感冒,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是哑的。
家属一个劲儿感谢周维忱,一个中年妇女作势要给周维忱下跪,“医生,真的谢谢你救了我家老陈的命,你们是我们家救命恩人,是华佗在世啊。”
身后跟出来的医生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职责所在,职责所在。病人现在麻醉的劲儿还没过,等人醒了再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周维忱在女人不住的感谢声中往更衣室去了。
周维忱刚入行时,他的第一个病人去世的时候,他的老师就说,做医生,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共情。不必共情家属的喜极而泣,也不必共情他们的悲痛欲绝。生老病死,在医院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每个都共情的话医生迟早会疯。
那个时候他说周维忱是难得的把情绪处理得那么好的年轻医生,那时候老师话说得意味深长,不知道是褒奖还是叹息。
周维忱换下了闷热的手术服,做完手术之后才觉得所有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头沉沉的,昏得厉害,用冷水洗了几遍脸也还是觉得燥热。
秦医生刚好也到了更衣室,站在周维忱的旁边,感慨道:“又是一台大手术啊,这样难度大的手术别人都不太敢做,主任都安排给你来做,能者多劳,但也实在是太辛苦了,这又忙了一下午,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看着呢。”
周维忱看了眼表,已
经快八点了。从丽江的航班应该快落地了。
“谢了,那我先走了,如果病人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秦医生拍着胸脯说。
机场建的比较偏,从医院去机场最快大概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周维忱停在了和林云声的微信聊天界面,最终还是没给她发消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林云声航班降落之前赶到,又不想林云声等他。
机场大厅播报了航班信息。
周维忱到机场的时候,从丽江飞往广州的航班已经抵达机场二十分钟了。
周维忱一路卡着超速的线过来,还是没赶上,他看了时间,林云声应该已经走了吧。
周维忱掏出手机来给林云声发消息,编辑了几次又删掉了,最后是一句简短的问话:“下飞机了吗?”
林云声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回了消息:“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周维忱把车熄了火,就在停车场停着。
车里闷得很,周维忱没着急回去,就下了车,靠在车上,给林云声回消息。他长得出挑,身量也出挑,站在人群里扎眼的很。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
林云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手术顺利吗?”
周维忱回了个“嗯”,又觉得太单薄,就加了一句,“很顺利。”
机场出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喧嚣。周维忱靠在车上,难得闲适慵懒,眉梢带笑。
周维忱说:“回家了说一声。”
林云声说好,然后反问他:“你回家了吗?”
机场大厅还在播报航班信息,一架架夜航班又起飞,融进夜色中,周维忱回:“嗯。”
林云声那边又反反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周维忱也不急,就停在他们的聊天界面等着她。
林云声:“我明天去法国出差。”
周维忱微不可见挑眉,这是在报备吗?嘴角不自觉上扬。
“好。等你回来。”
周维忱发完消息,旁边两个女生从他身边经过,周维忱直起了身子,给两个人让出更多的位置。
其中一个女生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对周维忱开口道:“你好。”
周维忱把手机熄屏。“你好。”
那女生对上周维忱的视线,愣了一下,周维忱的眼神很温柔,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女生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当下勇气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那女生笑着说。
周维忱又恢复了客气疏离的样子,他对女生礼貌地微笑,然后说:“不好意思,我在追求我喜欢的人。”
那女生一下子有些失望,觉得有点没劲,他刚刚转瞬即逝的温柔,是对着手机里的人的。
“那打扰了。”那女生转身离开,走了几乎又回头:“祝你早日追到你喜欢的人。”
“谢谢。”
而此时坐在出租车上的林云声看到周维忱的最后一条消息,“等你回来”,林云声心跳突然加快了。她像是第一次和周维忱谈恋爱那样,久违的心里悸动,脸上有些热。
林云声可以想象到周维忱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他的声线偏低偏冷,像是皑雪压青松。那人说话的时候,不会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听起来总是淡淡的。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从后视镜看到林云声的样子。笑道:“小妹妹谈恋爱了是吧,笑得那么甜蜜。”
“啊?”林云声把副驾前的小镜子放下来看,镜子里的林云声眼里还有没褪去的笑意。
林云声对女司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声音里也带了点雀跃,就说:“我和我的前男友和好了。”
司机呵呵地笑,由衷祝福她:“真好,年轻人嘛,都是有些棱角的,感情这个事儿就得慢慢磨合,急不得。”
“嗯。”林云声应了一声。
车开到了一个大桥上,江水是墨黑的,从桥上能看到远处的江面灯火通明。景色在快速倒退。林云声把车窗开了一点缝隙,让晚风吹进来,晚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把脸上的燥热也吹没了。林云声慢慢平静下来。
晚上林云声到了家,许蔚霜正在客厅练瑜伽。
林云声给周维忱发了消息:“我到家了。”
林云声把行李搬回了房间,冲了个澡,回来看到周维忱的消息。
周维忱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嗯,早点休息。”
林云声估计他在忙,就没再发消息。她明天早上还要跟闻明出差去法国,行李还需要重新收拾,林云声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收拾行李。虽然她去云南是去度假旅游,但是来来回回也很折腾。
陈嘉苒把代购的清单用微信发给了林云声,代购的基本上都是香水和化妆品。
陈嘉苒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然后说:“回来请你吃大餐!”
林云声把陈嘉苒发的清单保存到手机里:“保证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宝宝们,久等了~
第42章
林云声早早跟着闻明动身去法国。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抵达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第二天要会见当事人。
他们此行来法国,是受国内一位女客户委托处理一桩跨国离婚案。委托人是中国公民,丈夫是法国人,二人婚后长期居住在巴黎。
林云声要帮闻明一起整理客户的婚姻资料、财产证明、育儿记录等等,然后并将这些材料提交给法国法院。
林云声坐长途航班,又打车从机场到酒店。从广州,到云南,再回广州,然后到法国……林云声整整一周都在奔波。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算了算时差,现在北京时间是下午两点多。正是老林和许女士刚午觉起床的时间,林云声就给他们报了平安。
两个人都没有回复,林云声当两个人在忙,就没有再发消息。
林云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把闻明要的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工作全部做完之后,又打开朋友圈看大家的动态。
中国时间还在下午,朋友圈热热闹闹。
林云声下午从机场去酒店的时候,正好途径埃菲尔铁塔,白天的时候巴黎的雾霾很重,她刚好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塔尖穿过了云雾。
这是一个被拍烂了的地标建筑,林云声也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林云声把白天拍到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几乎刚过了一两分钟,孟庭远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你也在法国?”
“也”?林云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你也在?”
孟庭远:“嗯,来找几个朋友。”
林云声:“我跟闻律师出差。”
孟庭远回的很快:“我和宋皓志在一起,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聚一下?”
宋皓志和林云声、孟庭远是研究生的同学,从前有过交集,他和孟庭远更熟些。后来宋皓志去法国留学,林云声去了芬兰留学。两个人联系就变少了。但是宋皓志和孟庭远这些年倒是一直联系密切。
“好,有机会一定。”林云声说。
林云声打开周维忱的聊天对话框,她想给周维忱改个备注,想来想去,在备注框输入了“zwc”三个字母。
刚准备退出来,聊天框的上方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
林云声呼吸一滞。“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来来回回好几遍。
最后,没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
林云声看着聊天框最终归于沉寂,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想说什么?”林云声先发制人。
周维忱:“怕你倒时差,睡得早,不想打扰你。”
林云声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回他:“没睡。”
林云声问他:“你今天有什么安
排吗?”
周维忱那边回得很快:“上午有门诊,下午补觉。”
周维忱在云南那几天往返丽江和大理,早上要早起,每天睡眠时间不过三四个小时,回来之后又有手术和门诊,直到下午才得闲。
林云声:“你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好。”
林云声晚上关了手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异乡,又要倒时差,她睡得极不安稳,半夜做了噩梦,惊醒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房间里开了空调,林云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外面一片漆黑,林云声看了眼时间,法国当地时间正凌晨四点多。
林云声捞起手机,看了眼微信,老林和许女士还没回消息,家庭群里安安静静,只有林云声发的那条报平安的信息。
“今天很忙吗?”林云声又在群里老林和许女士,算了时间正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多,这个时间老林理应有空才是。
林云声心里不踏实,她很信自己的第六感,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出了什么事,不安从心底往上蔓延。
林云声不安地给许女士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就被许女士摁断了。
许女士给她发了个微信:“我今晚要值班,什么事微信说。”
林云声心里的忐忑少了一点:“没事,你们没回消息,我有点担心,就想打个电话问问。”
许女士宽慰她:“别担心,你们那儿应该凌晨吧,快睡,别熬夜。”
林云声说“好”,睡意又袭来,她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林云声第二天要跟着闻明去会见委托人,委托人是个中国女人,她十年前和一个法国男人结了婚,两年前两个人感情就破裂了,她带着孩子回了国,但是离婚的手续都没办。
她这次找了律师跟她一起到法国,就是要处理离婚的财产分割问题。
她的诉求很明确,财产按照婚前协议分,孩子留在法国。
林云声也见到了夫妻俩生的混血小男孩,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很漂亮。
委托人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小男孩仰起稚气的脸,用蹩脚的中文问林云声:“我的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云声一时间说不话出来,只能轻轻摸摸了小男孩的头。
林云声望着小男孩,突然就想起周维忱来,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过五六岁。
闻明突然开口:“不会,她永远爱你。”
小男孩的母亲当年一意孤行嫁到法国,但在两年前跟丈夫婚姻出现了裂痕,她带着孩子回了国。
但小男孩从小在法国长大,中文不好,生活习惯、教育制度都不适应,又因为国籍的原因受到诸多限制,委托人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留在法国,留在爸爸身边长大。
“那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小男孩问。
林云声一直缄默着,也许她应该说,妈妈正是因为爱他才决定离开他,但她不想这样,她带着点私心地想,无论以何种理由离开,都是一种伤害,无论这个理由多么正当。
没过多久,委托人从洗手间回来。小男孩就不说话了,一直低着头盯着桌角看。
等离婚官司打完之后,这个孩子就会留在法国,而她的委托人会回到国内开始新的生活。
从中国飞法国需要十几个小时,这种距离就注定了他们这一别不会经常再见。
林云声帮委托人整理完了所有需要整理的证据材料,然后又准备了诉讼材料。林云声的法语不算精通,但也能应付简单的日常交流,但在法国人生地不熟,办事效率自然不如国内,但一切还算是顺利。
一切都做好了之后,也就下午四点多,时间还早。第二天只剩一些收尾的工作需要完成。
林云声没打算很早回酒店,和闻明分开之后她打算在巴黎逛一逛,把陈嘉苒托她买的东西买好,顺便和以前的同学小聚。
宋皓志人也在巴黎,而孟庭远趁着假期来法国旅游。宋皓志在法国留学后又在法国定居,自然就尽尽地主之谊,陪着孟庭远玩了几天。
林云声来法国出差,宋皓志就说要老同学见一面。
宋皓志把餐厅约在了LesAntiquaires,离卢浮宫很近。林云声从Westfield买完陈嘉苒要的东西,就打车到了宋皓志发的地址。
LesAntiquaires是典型的巴黎复古酒馆风格,深棕色木制吧台配上黄铜吊灯,很有欧澳风情。
林云声到的时候,宋皓志和孟庭远早就到了。两个人选了窗边的位置,从窗户看下去,能看到巴黎街景和塞纳河。
林云声上午要见客户,身上还穿着一身职业装,走进这个带着点浪漫格调和松弛感的餐厅,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孟庭远最先看到她,站起身来跟林云声打招呼。
“刚结束工作?”孟庭远边说着边把身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
“嗯。今天会见了当事人。”
宋皓志看到林云声很高兴,两个人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再见到时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法国人几面基本都要贴面亲吻,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但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宋皓志作势也要跟林云声贴面。
林云声被吓得退后了几步。
“我们就算了,我就暂时不入乡随俗了。”林云声笑着说。
宋皓志哈哈大笑,他原本也是要跟林云声开个玩笑。两个人多年没见的尴尬倒是缓解了不少。
宋皓志点了油封鸭、烟熏牛排、红酒炖牛肉,还有无花果酱鹅肝烤面包。餐前餐后甜点点了几份烤布丁和黄油焦糖吐司。
“你们俩现在都在广州?”宋皓志问。
刚好服务员来上菜,孟庭远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烤布丁,放到了林云声的桌前。顺便回道:“是,我和云声都在,现在算是同行。”
宋皓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隐晦地笑了笑。
“那你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焦糖香和奶香扑面而来。
林云声当然能听懂宋皓志的意思,她笑了笑:“咱们同学里面在广州的不少,孟师哥可是咱们里面的红人,留在广州的都能跟师哥搭上线,是我们近水楼台了。”
林云声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宋皓志也是个人精,多多少少就听出了点意思,他同情地看了孟庭远一眼。
看样子是这么多年也没成。
宋皓志岔开话题,聊起法国的生活和风土人情。
宋皓志说他最喜欢法国的一点就是法国人的松弛感,比如塞纳湖畔经常看到无聊又幸福的人在岸边呆望或者聊天,地铁站常常有拉小提琴的艺术派和驻足欣赏的人群。他半开玩笑说,法国工人罢工的时候,游行队伍如果路过咖啡馆,都要集体停下点一杯epresso再继续游行。
宋皓志上学的时候就是个爱组局也会控场的,现在依然是这样。
三个人在餐厅聊着这几年大家分别之后的生活经历,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平稳又迅速,三个人一直在餐厅待到九点多。
中途孟庭远出去接了一次电话。
只剩下林云声和宋皓志两个人的时候,宋皓志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云声,突然问道:“你去芬兰之后跟孟庭远还有联系吗?”
林云声摇了摇头:"有联系,但是不算太多,毕竟有时差。我们是近期才重新恢复联系的。"
宋皓志看破了一切,“啧啧”了几声:“孟庭远也真够不争气的。我偷偷替我这个哥们儿问问,他还有机会吗?”
林云声认真而诚恳地对宋皓志说:“我真的只把师哥当师哥。”
宋皓志知道孟庭远从前喜欢过林云声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但他今晚这样问,不知道是不是有孟庭远的授意。
林云声说给宋皓志听,也是变相说给孟庭远听。
宋皓志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算他孟庭远没福气。”——
作者有话说:今天会尽量双更的!尽量!久等了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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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林云声和闻明一起处理完所有的收尾工作,从法国飞回广州的时候,她的小长假就剩下一天了。
林云声照着陈嘉苒的清单帮陈嘉苒扫了货带回了国内。
按照北京时间,他们是晚上的航班,在飞机上睡了一晚,刚好在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整抵达了白云机场。
林云声打开手机,本地新闻弹了出来。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广州一个高速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十几名患者送进了仁济医院抢救。
因为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挤在这个时间段回广。一名驾驶员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早上仍有酒精残余,开车出了事故。高速上事故基本上都是连串发生,车祸也基本上都是连环车祸。
五辆车撞在了一起,其中不乏一家几口。
林云声在心里默默哀叹。
陈嘉苒的东西还在林云声手上,林云声就提前给陈嘉苒发去消息:“我到广州了,你要的那些东西我怎么给你?现在去送给你?”
陈嘉苒在家里刚醒没多久,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刷手机,几乎是秒回消息:“可以吗?好姐姐。”然后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
林云声打了车,地址是陈嘉苒的住址。随后给陈嘉苒发消息:“很快就到。”
林云声走到陈嘉苒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身后正对着周维忱的房门,林云声莫名的有些心虚。
陈嘉苒很快就跑来开门,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林云声进去。
“罗深不在家。今天早上高速上发生连环车祸了,怪吓人的,急诊那边人手不够,很多医生还在休假没法赶回来,仁济就把他们那些还在市内的医生全部叫回去帮忙了,一大早罗深就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罗深去了,周维忱肯定也是。
陈嘉苒接过林云声给她带的满满的“战利品”,两眼放光,恨不得扒上去狠狠亲林云声两口。
“我爱你宝贝儿,真的!”
林云声嫌她肉麻,嫌弃地把她的脸扭到一边去。
林云声在飞机上倒时差,但是效果并不好,加上飞机飞行的时候轰鸣声大,她睡不安稳,在飞机上也没睡多久。
“好困,我要倒时差。”困意袭来,林云声打了个哈欠。
陈嘉苒指了指客房,诚恳地说:“随便睡,我家的客房是你的专属,除了你没住过别人。”
林云声太困了,罗深又不在家,林云声就恭敬不如从命,在陈嘉苒家的客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陈嘉苒也不上班,也没别的什么安排,就悠哉悠哉在家里追剧,把客房留给了林云声。
林云声不是个挑床的人,她困得厉害,几乎是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
陈嘉苒也不叫她,林云声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罗深还没回,周维忱应该也没回。
陈嘉苒见林云声醒了,就招呼她吃午饭。陈嘉苒不会做饭,家里做饭的事情罗深全包,罗深没空她就点外卖。
陈嘉苒点了两份外卖,给林云声留了一份。
“他们医生也真够辛苦的,假期也安生不了。罗深还算好的,工作强度还行。周维忱那可真吓人,手术安排得多,还有个临床项目在做,平时还有值班……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铁打的?”陈嘉苒嗦着面说。
林云声想起平时周维忱确实挺忙的,比其他的医生似乎都要忙。
“他一直这样吗?”
“差不多吧,印象里从我们成了邻居,他就很忙,一点儿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林云声吃了几口就饱了,帮着陈嘉苒一起收拾了下残局,又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林云声等电梯的时候还想着陈嘉苒说的话,周维忱是挺忙的,那天赵凌峰说周维忱一头扎进研究里,没黑没夜。
林云声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红色的数字从一楼跳动上来。她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盯住一个角落,看起来像是发呆。
“叮”一声,电梯停住了。
林云声手放在行李箱的扶杆上,等待的时候食指一下下在扶杆上有节奏地敲着。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云声没想到电梯里有人。
一梯两户的房型,到这一层的除了周维忱还能有谁?
周维忱身子倚靠在电梯的后壁上,一只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上去懒洋洋的。
电梯门开了,他直起身子,抬腿往外走。掀起眼皮,看到了门口呆站着的林云声,两个人视线交汇,他也愣了一下。
电梯门马上要关了,周维忱抬手,替林云声挡住了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谢谢。”林云声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周维忱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这是他们在云南那晚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林云声却觉得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这几天他们都很忙,事情太多,云南的那晚就好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你不出去吗?”电梯门关了,林云声问。
“你要回家是吗?我送你。”周维忱说。
电梯的空间逼仄狭小,林云声和周维忱中间有一个行李箱隔开,两人隔了半臂的距离。
“我来找陈嘉苒。”林云声解释道。
周维忱“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
林云声想起他之前的那句“等你回来”,脸颊又莫名有些发烫。
电梯正在徐徐下行,电梯空间里只有呼吸声和电梯运作轻微的轰鸣声,静谧得落针可闻。
“在法国还顺利吗?”周维忱突然开口。
“嗯,挺顺利的。”
林云声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们在云南太仓促了,那晚过后,周维忱就回了广州,而林云声去了法国,这一段真空期把两个人萌生出来的东西又重新压了回去。把两个人都置于了一个尴尬暧昧的境地。
电梯最终停在了负一层,两个人后面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层隔阂,这个隔阂不是因为两个人这几天的分别,而是他们分开的六年。
谁都不敢保证这六年的巨大空缺,能不能用一晚填补。
车里安静得很,林云声问周维忱:“车上有歌单吗?”
周维忱平时不太爱听歌,林云声对他车上的歌单没抱什么期望,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嘴。
“有。”周维忱沉默了几秒之后回答道。
林云声有些意外,在车前的屏幕上点开了“音乐”菜单。嘴里嘀咕了句:“我以为你不爱听歌。”
刚好碰到一个红灯,车子问问在线前停了下来。
周维忱车载歌单加载了出来,林云声扫了一眼,居然都是她喜欢的歌。他们的品味居然这么相似吗?
林云声又往下翻了翻。不是相似……是相同。
好像有潮水漫漫涨了上来,涨到了心口的位置,林云声听到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跳动。
“这是我的歌单?”林云声喃喃开口,带着点不可置信。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这是一个陈述句。她很喜欢听歌,遇到合胃口的就放到她的歌单里。
现在,她的歌单出现在了周维忱的车载音乐里。
是他一首一首放进去的。
“嗯。”周维忱简短地回了句,他没回头看她,手搭在方向盘上,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拇指有些泛白。
林云声心里酸酸胀胀的,她说:“你不是不喜欢听歌吗?以前一起自习的时候……”
林云声收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以前他们一起自习的时候,林云声耳朵上永远都挂着耳机,她喜欢一边听歌一边学习,周维忱不一样,他做事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的。
有的时候周维忱要跟林云声说话,林云声带着耳机根本听不到,周维忱就要把她一直耳朵上的耳机取下来。林云声的耳朵很敏感,每次周维忱碰到她的耳垂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尖好像都颤了一下。
很奇怪,明明他们都分开六年了,但她还清晰地记得这些小细节。
“我
只是想知道,这些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你喜欢什么,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周维忱轻声开口。
因为关心,所以去了解。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缺席。
广州的天说变就变了,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就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往下砸。
越砸越密。
雨水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势突然变大,雨刮器来不及挂掉雨幕。
周维忱把车停在了路边。
“周维忱,我们好好聊一聊吧,聊聊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林云声盯着车前的雨幕,开口道。
周维忱偏头来看她,声音轻柔:“好。”
马路上时不时有鸣笛声,侧边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过,从地上飞溅起水渍。巨大的雨声把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两个人坐在封闭的车里,开始诉说他们分别的、不曾参与对方的六年。
林云声缓缓开口:“我刚到北京的时候,第一个学期和同学不太熟,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大学时期就认识的同学,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融不到她们之间去,有的时候她们聊起什么东西,突然就心照不宣地笑,但我听不懂,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吃饭,做研究项目,晚上还可以和你通话……”林云声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我每天都跟你通话,我舍友有一天问我,电话里是谁,我特别骄傲地告诉她,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可厉害了。她问我们是不是在异地恋,我还是很骄傲地说,是,我们在异地恋。我当时觉得,好多人大学毕业就分开了,因为他们不能接受异地,但是我们能,我们就特别了不起。”林云声鼻子酸酸的。
“后来我们分手了,你说你不想异地了,我当时想,我舍友说对了,她说异地恋十有九悲,我那个时候觉得她在诅咒我们,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了。”
“我那个时候想,也挺好的,分了就分了吧,异地恋确实挺辛苦的,周末你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你,至少我们当时没像他们那样撕破脸,还是挺和平的。”
“我每天还是去上课,然后按时吃饭,后来,我和我舍友的关系慢慢变好了,周末的时候我也会和她们去逛街。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回来,结果半路下了很大的雨,和今天的雨一样大,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那天是个很平常的一天,一切都很平常,我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到床上躺着,但是我突然特别难过,特别想你,我订了第二天去广州的机票,我想,我要找你问个清楚,晚上我在沈舒柠的朋友圈看到你了,是同乡会的聚餐,大家都在,其实这没什么,你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但第二天我还是把机票退了。”
“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决定去芬兰留学,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快两年多了。我刚去芬兰的时候也不适应,语言和生活习惯都不适应,我在学校的时候住在留学生宿舍,我跟一个挪威女孩儿同住。我方向感不好,不认路,我还不太会用谷歌地图。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就迷路了,是不是很搞笑?我又迷路了。那天我想,如果你在就好了,你在的话,就有人能把我领回去了。”林云声吸了吸鼻子,不然眼泪往下掉。
“云声。”周维忱突然打断了她。
林云声看向周维忱的时候,眼上还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周维忱眸中情绪翻滚,酸胀和悔恨在心底涌动翻腾,脑里的弦好像要崩断,声音都是颤的。
“……对不起。”周维忱说着,用指腹拭去林云声眼角的泪,心底一阵阵抽痛。
“对不起。”周维忱喃喃道,眼角泛红。
林云声顺着周维忱的手背,触碰到他冰冷冷的腕表,林云声只觉得心一寸寸往下坠,又一寸寸收紧:“……还疼吗?”
周维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已经过去了好多年,那个时候周维忱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他,所以他也决定放弃这个世界。
他把这个伤疤藏起来,把他曾经的懦弱藏起来,不想给任何人看,也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他不想面对任何诧异的、同情的、怜悯的目光。
外人眼里他就是年少成名的周医生。时间久了,周维忱自己都快忘了。
但哪怕过了好多年,林云声还是含着眼泪问他:“还疼吗?”
周维忱手覆上林云声单薄的肩膀,她很瘦,掌心覆上来能摸到她的肩骨。
周维忱抬手扣住林云声的后脑,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紧紧贴向自己。突如其来的吻如同潮水,林云声悬溺其中。舌尖轻缠,由浅入深,林云声被吻得喘不过气。
林云声手抵在周维忱胸口,她沉溺其中,只想紧紧相拥,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勾住了周维忱的脖子。
安静私密的空间内,热烈的荷尔蒙气息肆虐蔓延。
窗外雨声很大,路人行色匆匆。他们在喧嚣中热吻。然后说,这些年,其实我很想你。
第44章
那个吻绵长而热烈,像是要把他们亏空的六年全部补齐。
外面的雨声很大,他们在喘息声中停了下来。
林云声说完了,她平静地讲完了她这六年的经历,但这些或许周维忱一早就知道。
周维忱抬手把林云声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林云声的耳廓时,林云声久违地心尖一颤,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周维忱没有讲他过去的六年,但林云声知道那六年周维忱过得很不堪。她没有追问,凑上去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如同蜻蜓点水般很快又离开了。
“今天早上高速上出了连环车祸。”周维忱斟酌了几秒开口道。
“嗯,我听陈嘉苒说了。”
“有一个车载了一家三口,孩子当场死亡,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妻子也没有抢救过来,丈夫抢救成功了,现在在ICU。”周维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他们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历经过大风大浪,但遇到这样的惨剧还是难以不动容。
林云声去握周维忱的手,然后被他反握住。
“在医院待久了,会觉得生命特别脆弱,命运也特别爱捉弄人。我时常在想,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生命有限又随机,2019年的11月15日,我们分手了,三年之后你去了芬兰,那天我去机场了,我看着你过了安检,上了飞机,我们的人生彻底分道扬镳,我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重逢了。”周维忱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像是思量了好久,他缓缓开口。
“在飞机上的时候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我说我后悔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我去过芬兰很多次,但我从来不敢叫住你,云声,我特别庆幸,我们还有机会再遇到。既然人生那么无常,那除了死亡之外,不要有别的再把我们分开了,好不好?”周维忱说这话的时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林云声的手。他手上有薄薄的一层茧,林云声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的触摸和温度。
既然人生那么无常,那么除了死亡,我们不要分开。
他不谈他的过去,只谈他们的将来。
林云声回到家的时候许蔚霜正在客厅收拾行李。
“你要出差吗?”林云声问。
许蔚霜抬头看了她一眼:“嗯,去趟韩国,两三天就回来。”两个人像是交班一样,林云声刚出差完回来,就轮到许蔚霜出差了。
许蔚霜把行李的锁扣扣上
,又抬头看林云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指了指她的嘴角。
“口红有点花了。”
林云声下意识用手挡住了嘴唇,脸“刷”一下就红了。“不小心蹭到了。”林云声选了个蹩脚的借口。
许蔚霜见怪不怪,看破也不说破。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林云声摇了摇头,她的物欲很低,她去法国的时候除了给陈嘉苒代购,就没买什么东西。“不用,没什么要买的。”
许蔚霜收拾完东西,雷打不动铺好瑜伽垫准备做瑜伽。
“谈恋爱了?怎么认识的?”许蔚霜随口问了一句。
林云声思量了一下,她和周维忱现在刚刚恢复关系,还不稳定,更何况许蔚霜对周维忱的印象估计还停留在沈舒柠绯闻男友的印象里。
所以,林云声决定先含糊应对一下。
“工作认识的。”他们现在是甲乙方关系,也算是工作关系。
许蔚霜兴致勃勃追问:“同行?”
林云声摇头:“不是同行。”
许蔚霜见她分享欲不强,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呵呵一笑,最后来了点过来人的“忠告”:“谈恋爱这个事儿,就是春宵苦短,及时享乐。”
一整个国庆假期结束了。林云声觉得这个假期她身上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变化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林云声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复工的第一天是周一。
这周轮到林云声和程遂去仁济心内坐班一天。
这种坐班基本上都是走过场,他们和仁济心内签了合同,每周都会抽出一天来到医院来坐班,如果心内的医生有任何医疗法律问题,都可以在坐班的这一天来咨询,但基本上来咨询的人不多。
林云声和程遂先后到了仁济心内科。
林云声到的时候先是碰到了常知,常知手里拿着一个病例单,边走边看。林云声先跟常知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常医生。”
常知看到林云声大脑反应了几秒,人的大脑记忆其实很奇怪,比如常知和林云声第一次见面和接触都是在云南,所以她潜意识里把林云声当成云南的过客,导致她如今在仁济的走廊看到林云声的时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诶?这么巧?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吗?”
林云声解释道:“不是,今天我来坐班,处理一些法律问题。”
常知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看我这脑子。”然后她晃了晃手里的病例单,对林云声说:“我待会儿要去查房,咱们下班再聚。”
“好。”林云声笑吟吟,目送常知进了病房。
林云声到的这个点儿正好赶上了医生早上查房,她顺着仁济发过来的房间号排着慢慢找。相比于第一次来仁济医院,她对这里熟悉多了,经过护士站,然后再过一个走廊……
林云声低头对照着在楼梯口拍的楼层结构图慢慢找法务办公室。
相比于医院脚底生风的医生和护士,林云声的脚步显得不紧不慢。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她没回头,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周维忱的声音。
再下一秒,周维忱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身后跟着一排实习生和两位医生,这两位医生林云声之前就见过。
他像是刚从病房出来,现在正带着人挨个查房。
周维忱今天穿的是灰蓝色衬衫,白大褂的扣子扣得规规整整,他手里还翻着一页病历本,眉眼微垂,神情专注又透着点冷淡。
周维忱讲话的时候偶尔抬头看一眼前面的病房号,说话干净利落。
他步子稳,语气一贯地平静:“心电图要重点看昨天晚上八点之后的记录。”
周维忱本来没注意四周,只在抬头准备交代下一句时,视线不经意地碰上了林云声。
就在那一秒,他说话的声音轻微顿住,整个人像被什么轻轻绊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秒。
周维忱飞快恢复过来,垂下眼睫,再抬头时,已经换回了往常的淡然语气:“还要观察连续三天的指标,章徊,你记得记录15号床病人每天早上的数据。”
跟在周维忱后面的章徊应了一声,也同时注意到了林云声,他小幅度地冲林云声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林云声也对他点头示意。
周维忱走上前来,微笑又客套地跟林云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林律师。”语气自然客套,公事公办,好像真就是普通的合作方见面。
林云声也很公事公办回了一声:“早上好。”
林云声靠边站,侧了侧身子,让那一群医生先过去。
那一瞬,他像是无意地侧了侧身,把身后的章徊叫到了身边来,他动作自然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可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他手背极轻地蹭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伸手轻轻勾了一下林云声的小指。
一触即离,不留痕迹。
林云声指节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捶了一下,不疼,但发热。她没抬头,唇角忍不住往下压了压。
周维忱的声音依旧沉静平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边走边对章徊说道:“还要注意复查肝功能,今天用药量调了,看看有没有影响。”
章徊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好的好的,周老师。”
一群人走远了,林云声才觉得自己憋了一口气,心跳得很快,等他们进了下一个病房,她才缓缓把心里的气吐了出来。
林云声的指尖却还停留在刚才那一瞬的温度和触感里,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林云声找到法务办公室的时候,程遂已经到了,她一进门就跟程遂打了招呼。
程遂正在低头整理文件,看见她掀了下眼皮,然后应了一声“早”后,两个人就开始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一上午的时间,一如往常一样,没人进法务办公室咨询,林云声过了一个清闲的上午。
常知:“中午食堂一起吃饭?”
周维忱:“中午一起吃饭?”
林云声几乎是同时收到了常知和周维忱的微信消息。
林云声最后还是决定牺牲周维忱,毕竟他们刚刚在一起,暂时还没有把这段关系高调宣之于众的打算,医院里人多眼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和常知一起吃比较稳妥。
林云声回常知:“好呀,我还没吃过医院的食堂。”
然后又回周维忱:“常知约我一起吃食堂。”然后又配了个委屈小狗的表情包。
林云声和常知约在了在食堂见面。
医院的食堂放眼望去一大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医生多,病人多,吃饭座位都得靠抢。”常知一进食堂先占了一桌位置。
“周一的食堂还是挺好吃的,有咕噜肉,其余的时间都不太好吃,我也就周一来食堂吃。”常知边打菜边说。
林云声就跟着常知挑了几样她推荐的。
常知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两个人落座后开始埋头吃饭。常知推荐的咕噜肉果然很好吃,甜而不腻,尺度把握得刚刚好,甚至能和饭店做的咕噜肉相媲美。
常知笑:“怎么样,没骗你吧,这个咕噜肉真的挺好吃的,我每次周一都是冲着这个咕噜肉来的。”
两个人正聊得投机,忽然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周维忱穿着白大褂,手里端着餐盘,步伐稳健,目光扫了一圈食堂,似乎是在找空位。
他走得很自然,朝她们这桌靠近。
“没位子了,介意拼桌吗?”周维忱语气平常自然。
常知呆了几秒,这人不是每次都跟赵凌峰那些人一桌吗?怎么会没地方坐?
但常知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介意。”然后又看向了林云声。
林云声当然说不介意。
周维忱就在林云声的旁边直接坐下了——
作者有话说:负荆请罪来了,现生实在太忙了啊啊啊啊导致更新很慢,对不起宝宝们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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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林云声把自己的餐盘往边上挪了挪,给周维忱腾地方。
“上午忙吗?”周维忱偏头问林云声,语气寻常自然。
“不忙,一上午都没什么人。”
常知默默观察对面的两个人,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章徊那小子不是说这俩人不和吗?这看着不也挺和谐的?
常知正在心里想着章徊,章徊就从不远处过来,想曹操曹操到。
章徊端着餐盘在几个人这一桌停下来了,兴冲冲对着他们这一桌打招呼:“周老师,常医生,林律师,一起吃饭呢,咱们拼一桌呗?”
常知挪了挪位置,指了指自己旁边。“坐。”
章徊在常知的旁边坐下,眼神在林云声和周维忱身上打转。
常知问林云声:“你们坐班坐一上午还是一天?”
林云声:“就一上午,下午就回去了。”
常知刚想要说些什么,手机里一个微信电话弹了出来。常知一看来电喜笑颜开,眉目都变得温柔。
“我女儿。”常知指了指手机。
常知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的声音传出来:“妈妈,你今天下午几点下班啊?”
常知哄她:“妈妈今天晚上要值班,晚上叫小姨去接你回家好不好呀?我保证尽量早一点回家。”
电话里的小姑娘有些失落:“好吧。那你早一点回来。”
常知又嘱咐了她几句,在幼儿园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直到幼儿园的老师过来,小姑娘才挂了电话。
“常医生,你女儿在上幼儿园啊?”挂了电话之后章徊问她。
常知在手机上翻着什么:“嗯,我跟她爸离婚之后,孩子就跟着我。”
章徊由衷地说:“常知姐,那你一个人带孩子?真不容易啊。”
常知给她妹妹打电话,她晚上要值班,没空去幼儿园。
“你晚上有事啊……这样啊,满满啊,满满没人接……那行吧,我找别人。”
常知挂了电话,看起来有些为难。
在一旁的周维忱突然开了口:“我下午没事,我可以去接满满。”
常知惊喜地看向周维忱:“真的吗?”
常知有些不好意思,她值班的时候都是找满满的小姨去接她,但是有的时候人家有事,她就得麻烦周维忱了。周维忱单身,下班之后没有孩子要管也不用约会,所以常知总是率先找周维忱。几次下来,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常知不推辞,因为她确实不太好找到去接满满的人。“那真是麻烦你了。我回头提前跟满满的老师打声招呼,你就把满满送到小区门口,她有钥匙,她自己会开门的。”
“好。”
章徊探脑袋看周维忱的餐盘,“……鱼香肉丝,咕噜肉……周老师,你喜欢这俩菜啊,我看你经常吃这个,不会腻吗?”
周维忱拿筷子的手一顿,林云声也顺着章徊的话看向了周维忱的餐盘,鱼香肉丝,咕噜肉,尖椒豆角。
林云声移开视线,这些以前不是周维忱爱吃的,是林云声爱吃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口味就会慢慢变得一致。林云声只是没想到,他的口味居然会一直没变。
“嗯,口味比较一致。”周维忱话说的意味深长,这话到了林云声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章徊又瞥到了林云声的餐盘,一模一样的菜。
“林律师,你也喜欢?好巧噢,你跟周老师点的一模一样。”
林云声正在吃鱼香肉丝,有点辣,听到这话不小心被呛到了。
林云声咳得脸都红了,一边的周维忱眼疾手快,抽了放在桌角的纸巾,一只手递给林云声,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慢点吃,又没人抢。”
林云声接过纸巾,捂住嘴咳嗽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她把那口气顺了下去,回章徊的话:“是啊,好巧。”
对面的章徊和常知还处在呆滞的状态。
刚刚,他们俩……?周维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章徊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噢噢,是哈。”然后又慢了半拍,拿了桌上一瓶没开封的水:“林律师你喝水吗?”
林云声从随身的包里拿水杯出来,“不用了,我自己带水了,谢谢。”
林云声喝水的时候,余光看到对面的章徊和常知的目光还直勾勾停在她的脸上。
“看我做什么?”林云声摸了摸脸,“有东西吗?”
常知和章徊埋头吃饭,“没事。”
林云声反应比那两个人慢了好几拍,她喝完水把水杯收起来才意识到这两个人怪异在什么地方。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周维忱。
周维忱一脸坦然,对上她的视线,把桌角的纸巾放在了两个人中间:“还要吗?”
林云声摇头:“不用了。”
常知是个人精,什么没见过,这俩有没有事儿她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她这婚都白结了。好歹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常知很快神色如常,她也不问什么,默默喝了一口水。
常知记得周维忱是有个亲口承认的白月光的,她在心里默默感慨,果然啊,哪有长情的男人,白月光什么的都是拿来当借口的。常知在心里啧啧几声,然后埋头吃饭。
章徊就不懂得收敛情绪,他毕竟是年纪小,其中一个当事人还是自己的老师。
章徊在震惊状态中默默扒饭。
赵医生不是说,这俩人之前有过节吗?还有,传闻周老师一直忘不掉前女友啊,这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看起来不像有过节的样子?
章徊在桌下掏出手机,在仁济心内科实习生的八卦群里发消息。
“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今天中午和周老师和林律师一起吃饭,林律师呛到了,周老师给她递纸又拍背的!”
群里很快有人回应:“林律师是谁?”
章徊:“就是周老师有个临床项目,她是法律顾问。”
群里又有人回复:“我听说周老师不是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吗?”
章徊:“对啊,我感觉他们两个很奇怪……我之前以为这俩人有过节来着。”
群友A:“还以为周医生是个长情的人,差点相信爱情了,唉,滤镜碎了。”
群友B:“人家还能一棵树吊死不成?周医生条件那么好,肯定不缺人追。”
群友C:“……其实我一直以为周医生是gay,白月光只是个挡桃花的说辞……”
……
章徊刚想要在群里说什么,常知拍了下章徊的肩膀:“哎,吃饭别玩手机,小心消化不好啊弟弟。”
章徊收了手机,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好,不玩了。”
林云声中午吃完饭就回了律所,她回工位的时候徐赢不在。
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林云声隐约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身旁的宋向览椅子往林云声那边挪了挪,用手挡着嘴,小声地对林云声通风报信:“今天小心一点,闻明今天心情好像不好,上午开会的时候跟徐赢吵了一架,下午徐赢又去闻明办公室了,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林云声望了眼闻明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透明玻璃也切换成了磨砂,看不清里面的状态。
“又吵起来啦?”林云声压低声音。徐赢和闻明走对抗路,两个人经常开会的时候吵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吵架林云声就胆战心惊,但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宋向览耸
了耸肩:“他俩从两年前合作就开始吵了,都习惯了。”
林云声一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证据资料。
徐赢从闻明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周维忱给她发了条微信。
“下午忙吗?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接满满?”
林云声下午的时候确实不太忙,只是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然后见了一个客户,不到四点的时候就已经把任务全部完成了,这会儿手头也没什么活儿。
君和最吸引人的就是工作时间很自由。基本上只要完成了工作,就随时可以开溜,没有硬性的打卡时间的要求。
“好啊。”林云声回他。
“我先去律所接你。”
“好。”
林云声发了个定位给周维忱,但觉得大概是多此一举了。
林云声下楼经过前台,晓琴正百般无聊地刷手机,看到有人下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换上了职业微笑。
林云声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周维忱。他站在大厅外,站得笔直,身材挺拔。
晓琴原本正在偷偷摸鱼,以为被抓包了有些心虚,但是一看到是林云声,又松了一口气。
晓琴又有些诧异,虽然君和没有硬性的打卡要求,但林云声基本上不会迟到早退,总是按部就班上班下班打卡。
晓琴问她:“今天走得这么早啊,林律师。”
林云声冲她点点头:“是啊,今天有事,就先走。”
晓琴眨眨眼,半开玩笑地随口问了句:“约会吗?”
晓琴觉得林云声是律所最漂亮的,但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没有男朋友,晓琴一直对此很不解。
“是啊,约会。”林云声语气轻快。
晓琴没想到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惊讶地张开嘴:“真的?林律师你恋爱了?是不是上次送花的那个?”
送花的那个……林云声心虚地看了一眼大厅外的周维忱,隔那么远,他肯定听不到,但林云声还是觉得心虚。
“不是。”
晓琴怕再打探下去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就不打听了。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笑嘻嘻冲林云声说:“祝你夜晚愉快!”
林云声加快脚下的步子,冲周维忱快步走去。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周维忱听到了声音往她这边看。
看到是林云声,周维忱把手机放进了兜里,往她这边迎过来。
周维忱自然地接过了林云声手里的包,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也没讲话,但林云声知道他想说什么,就提前把他的话给堵住了。
“今天要见客户,穿高跟鞋正式一点。”
身后的晓琴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咂舌。她下午的时候看到周维忱了,当时不知道他是谁,反正就站在那儿等。那人长得出挑,她很难不注意到。
不过那人周身的气质太过清冷,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晓琴只敢偷偷打量。
但他和林云声在一起的时候,又出奇地和谐——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的比较早宝宝们~
后面可能会入v,大概是最近,提前跟宝宝们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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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周先生,来接满满啊?”
幼儿园的老师是个年轻的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牵着满满出来,把满满交到了周维忱手上。
周维忱来接过满满几次,因为他相貌比较出挑,宋晗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刚开始她以为周维忱是满满的爸爸,但满满每次都叫他周叔叔。
满满撒开宋晗的手,一蹦一跳跑到周维忱身旁,扬起笑脸,脆生生叫了一声:“周叔叔,今天是你来接我呀?”
周维忱把她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放在手上,对小孩子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忍不住放柔。
“嗯,今天你妈妈和你小姨都有事。”
“这位是叔叔的朋友。”周维忱自然地揽过林云声。
林云声俯下身子,跟满满视线齐高。“你好,满满,我叫林云声。”
满满有些害羞,往周维忱的身后钻,拽着他的衣角偷偷打量林云声,漏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姐姐好。”满满声音奶声奶气的。
一旁的老师这才注意到周维忱身边的林云声,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人长得很漂亮,眉目温和秀气。
宋晗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泛起一点微妙的酸意来。
“那我给满满的妈妈发个信息,说孩子已经被你们接走了。”
周维忱对她点了点头,声音客气:“麻烦了。”
满满走中间,林云声和周维忱分别在满满的两边。满满很雀跃,一蹦一跳的,因为每次周维忱来接她,总会给她买冰淇淋吃。
宋晗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
“那个是满满的周叔叔的……女朋友?真般配啊。”另外一个班的老师刚好最后一个小朋友送到家长的手中,也顺着宋晗的视线看去,啧啧道。
宋晗回过神:“可能吧。”又过了一会儿说道:“确实很般配。”
周维忱把车停在不远处。
满满轻车熟路上了周维忱车的后座。林云声也陪她坐在后座。
满满坐在林云声身边有点拘谨和害羞,一路上坐得端正笔直。但等林云声给满满买了冰淇淋之后……满满就跟林云声无比亲切了。
“周叔叔,你和姐姐是不是在谈恋爱呀?”满满边舔冰淇淋边问周维忱。
林云声“扑哧”一声笑出来:“满满,你为什么叫他叔叔,叫我姐姐?”
满满想了一会儿:“叔叔是妈妈的朋友,姐姐是年轻的姐姐。”
小孩子搞不懂其中的关窍,就胡乱叫了。
“但姐姐也是妈妈的朋友哦,所以你可以叫我阿姨。”
满满恍然大悟:“对哦!叔叔和姐姐不能结婚,只有叔叔和阿姨才能结婚!”
林云声被她逗笑了,小朋友的脑回路总是很清奇。
“那叔叔和阿姨结婚了吗?”满满歪着脑袋问。
林云声在后座刚好能从后视镜看到周维忱的眉眼,他眉眼向下弯,黑润眸里含着笑意。
“结婚的时候请你吃喜糖好不好?”周维忱在红灯前停下来,连声音里都带着笑。
满满拍手:“好耶!那你们快点结婚!”
林云声知道周维忱是哄小孩子的,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压不下来。今天的天气很好,到了傍晚,太阳不晒,但暖洋洋的。
两个人把满满送到楼下,满满自己上楼去。
“坐前面?”目送满满上楼之后,周维忱对后座的林云声发出邀约。
林云声歪了下脑袋,明知他的意思,还是故意问她:“坐前面做什么?你这车,前后不一样?”
“不一样,你要不要来试试?”
林云声下车换到前面,顺手拉了拉安全带。车里一时没说话,只有她系安全带“咔哒”一声的轻响。
林云声系好安全带偏头看周维忱:“我坐过来了,有什么不一样?”
夕阳透过车玻璃斜斜洒进来,落在林云声半边脸上。她睫毛轻颤,眼睛也亮闪闪的。
周维忱没立刻回答。他就那样看着她,看她眼神干净,嘴角微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离他那么近,像从记忆深处走回来了。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他忽然觉得这一刻安稳得不像真的。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终于回到一个什么都不需要说的地方。
“你别一直看我,”林云声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偏头笑了一下,“说话啊。”
“有点不真实。”他声音低下来。
林云声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扣住后脑勺,凑近吻了下去。
他的唇贴上来,先是轻轻碰了一下,像试探,又像请求。林云声睫毛一颤,下意识地闭了眼。
接着,他的吻渐渐加深。
不是急切的掠夺,也没有太多技巧,带着格外专注的温柔。他像是小心地、缓慢地将所有话都收进这个吻里,一寸一寸地靠近她,又一遍遍确认她没有推开。
林云声原本绷着的肩膀在这一刻缓缓松下来,指尖微微蜷起,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慢慢放开她,额头还抵着,唇角勾着笑,呼吸微乱。
“现在,”周维忱压在心底的满足从眼角眉梢都透了出来。他喉结滚动一下,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点哄人的意味,“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林云声把她推开,偏过头,耳朵熟透了:“你耍流氓。”
“嗯。”周维忱大大方方承认了。
“走吧,去吃晚饭,想吃什么?”
林云声托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吃的,你做饭给我吃吧。”林云声眼睛亮亮的,“行吗?”
周维忱伸手捏了下林云声的手。
“行。”
林云声是第二次到周维忱家里,但她无数次来找陈嘉苒。她已经对这个小区、这个楼层无比熟悉。
周维忱在电梯口折回车上。“酸奶放在后座,没拿。你先上去,密码你生日。”
“哦。”林云声接过周维忱手中的电梯卡,自己先上去。
电梯到了14层。
林云声提着手中的购物袋往外走。
“云声?”陈嘉苒惊喜的声音传来。她飞奔过来给了林云声一个拥抱,一脸看透地指了指林云声,“你过来也不说一声,知道罗深不在家,所以要来给我个惊喜?呦呦呦,还带了菜和酒,来就来吧,还带东西。要给我做饭?”
林云声张了张嘴准备解释。
陈嘉苒已经把林云声手中的超市购物带接过去了,“让我看看买了什么,还是你懂我啊小云声。”
林云声:“……那个……嘉苒,其实……”
陈嘉苒看她吞吞吐吐的,狐疑地看她:“干嘛?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陈嘉苒话音刚落。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
周维忱手里提着购物袋和酸奶,看到陈嘉苒也是愣了一下。
陈嘉苒是个粗神经的,但是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等等,等等。”陈嘉苒退后了一步,看了看周维忱,又看了看林云声。
“不是,你,你是来找周维忱的?不对,你俩一起回来的?!”
林云声心虚:“那个,嘉苒,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
陈嘉苒一脸受伤,压低语气,声音恶狠狠的:“这么大的事你不说,好啊,回头找你算账!”
周维忱在林云声身边站定,问陈嘉苒:“一起吗?”
陈嘉苒不当电灯泡,头摇得像拨浪鼓。
“今天林云声让给你,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俩玩。”
两户的门几乎同时关了。林云声的手机同时想起了消息通知音。
陈嘉苒:“你、完、蛋、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说。”
林云声:“回头请你吃饭,然后跟你细说。”
陈嘉苒:“真复合了?真想好了?”
林云声没来得及回陈嘉苒消息。
周维忱给林云声递了双拖鞋,“随便逛逛,我去给你洗一点水果。”
林云声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好。”
林云声是第二次进周维忱家里了,他家里跟上次来一样,干干净净的极简风,没什么摆设和装饰。
她上次来的时候,是来给他送姥姥做的牛肉酱。她当时一心想着把东西给他赶紧走,没留意过他公寓的细节。
周维忱房型的最西边是一个书房,他房子的总体布局跟陈嘉苒很像,不过陈嘉苒家里这个房间是一个衣帽间。
周维忱的书房里有很多书,基本上都是医学的专著,还有一些散文和诗集。
林云声目光从一排排晦涩的医学名词中间略过,然后最终停在了一个厚厚的专著上。
“周维忱”三个字出现在书脊上。
“在看什么?”周维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林云声的身后,从背后环抱住她。
林云声书从书架里抽出来,指了指扉页上的名字,一字一顿念出来,“周、维、忱。诶?你还出书呢。”
林云声刚打算翻开,被周维忱伸手摁住了。
“别看了,都是专业上的东西,没什么意思,给你洗了青提,走吧。”
“小气,还不让看。”
“两年前写的了,写的也不好。”
“反正我也看不懂,又看不出来写得好不好。”
林云声把书重新放回了书架,跟着周维忱出了书房。
“先吃,做完饭我叫你。”周维忱把林云声领到沙发上坐好,抬手理了理林云声的头发。
林云声悠哉悠哉坐在沙发上吃着青提,然后找了个最近的热播剧,开始从第一集开始看。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林云声没理,几秒之后屏幕又亮了一下。
林云声捞起来看,手机差点惊掉了。
许女士:“今天工作忙吗?”
“这么晚了回家了吧?现在有时间视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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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按照大纲目测会写二十万到三十万字~
第47章
许女士没等林云声的回复,一个微信视频电话就弹了过来。
林云声想挂断转语音,但是手滑点成了接听。
许女士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屏幕上。
“云声,今天忙不忙呀?”
刚好周维忱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酸汤面。
林云声最爱吃酸汤面,林云声小的时候在姥姥家长大,老太太最拿手的就是酸汤面,清爽开胃。她小的时候嘴挑,不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就做酸汤面给她吃。
林云声在屏幕外冲周维忱小幅度招手,示意他暂时先不要过来。
她其实不是想瞒着许女士和老林她谈恋爱的事情,但是一方面她觉得跟爸妈说这个很奇怪,另一方面,她觉得有点太快了。
林云声对着屏幕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还好啦,不忙。倒是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呢?给你们发消息也不怎么回。”
许女士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凑近了手机,皱眉。
“你这在家吗?我看后面的背景墙不像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
林云声搪塞:“嗯,小姨去韩国出差了,我在朋友家。”
许女士雷达响了:“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几个人?”
林云声继续搪塞:“一会儿就回家了,回家了给你发视频报备,好不好?”
许女士将信将疑,但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就说:“不要玩太晚,晚上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林云声小鸡啄米乖巧点头。
许女士:“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的话,给你姥姥和姥爷打个电话,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他们该想你了,前几天还念叨你。”
周维忱把酸汤面端到茶几上,酸酸辣辣的香味充斥林云声的周身。她也想姥姥了。
“前几天我还给姥姥打电话了,她前段时间老是咳嗽,估计是病毒感冒,我看新闻说咱们那儿最近流感挺严重的,你和老林也注意一点。我有个朋友家里长辈开中医馆的,我去他那儿开了一些药材,已经寄回去了,你们注意收一下。”
许女士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
许女士那边突然镜头转向了天花板,估计是把手机平放到了桌面上。林云声看不到许女士的脸。
“你手机是不是扣在桌子上了?”林云声出声提醒。
过了好半会儿,许女士那边也没声音。
“许女士?”林云声叫了一声,还是没声音,林云声略有些不安了,又叫了一声,“妈?”
许女士那边没有说话,但是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抽噎声,像是被捂住嘴努力压低的哭声。
林云声一下子坐直了,声调都变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前几天老林和许女士不知道在忙什么,每次发消息都要过大半天才回复。今天一听到许女士哭,林云声一下子预感出事了。
“云声,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给姥姥打个电话,她想你了。”
林云声的心开始往下坠,她不敢去猜,不敢往最坏的方面的想。
“是姥姥……怎么了吗?你为什么哭?”
屏幕上依然显示着家里的天花板和吊顶,看不到许女士的脸。对面又是一阵安静,许女士在挣扎要不要说
出口。
“姥姥前段时间总是咳嗽,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流感,但是吃了好几天药也不见好,前几天带着姥姥去医院检查了。”许女士没说下去,又哽咽了。
林云声不知道她等着的答案是什么,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一切好像都变空白了。
许女士不必说得太清楚,林云声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浮出来,很慢,却很重,像是从水底被缓缓捞起的石头。
林云声把手机的摄像头关上。
她突然不敢听下去了。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医生提供了几个治疗方案……”林云声已经听不到许女士后面说什么了,她耳边只剩下一阵“嗡嗡”声,头发昏发胀,像是被人拎起来狠狠砸进深水潭,钝痛,又窒息。
前些天视频的时候,姥姥还在问她:广州热不热,工作忙不忙,话讲得慢慢的,一字一句都要听得清清楚楚。
她还说:“你姨姥从新疆寄了些枣过来,下次你回来给你炖汤。”
回来?
回来是什么时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带她去赶集市,从这头到那头,买完了菜就去给她买糖葫芦和爆米花。
又想起下雨天走在巷子口,她要踩水坑,姥姥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然后说,“鞋子搞湿了可没人给你刷鞋,脏兮兮的小泥娃娃。”
这些画面此刻像不要命地往上冲,像是被撕开的某个口子,争先恐后溢出来。
她眨了眨眼,眼泪没落下来,心却开始一寸一寸往下陷。
许女士比她要更崩溃,她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奔波,安排住院,安排病房,约见医生,探讨治疗方案……
“云声,生老病死,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许女士说,不知道是安慰林云声,还是安慰她自己。
林云声不记得是怎么挂断了电话,她想穿越回某个平凡到可以忽略的一天,只是坐在姥姥家的阳台上,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她陷进一个黑色的、安静的、没有尽头的水底。
直到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指尖是凉的,那只手却温热而坚定。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动了动指节,没挣开,也没握紧。
林云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整个人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林云声觉得她应该哭的,但是她没哭,大脑像是断了电,所有感受都停摆了。
“云声……”周维忱轻轻唤她,只是两个音节,不长,那声音不重,却很稳。
林云声像是一下子被拉回现实,她的喉咙动了一下,像有什么堵住了。眼泪没立刻落下来,从鼻腔开始发酸,呼吸变得不稳。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
“前几天我跟她打电话,她问我什么时候去看她,我说我工作忙,我得忙完,要过年才回去……”
声音低得像一口气没吐完,就卡在嗓子里了。
“她说没关系,她也可以来看我,她说她还没坐过飞机……”林云声勉强笑了一下,可那笑一下子塌下来。
林云声抬手捂住脸,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你还做了酸汤面,姥姥最擅长酸汤面,因为我最喜欢这个了。”林云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
周维忱把林云声拉进怀里,林云声肩膀抖动着。
“周末,我们回怀城吧。”周维忱说。
是“我们”,我们一起回去。
周维忱做的晚饭最终凉了,林云声哭了很久,哭累了就就睡着了。
周维忱把冷了的晚饭扔掉,没用到的食材放进冰箱。打开冰箱,最上层还放着姥姥送的两罐牛肉酱,上面还被林云声标好了日期。
周维忱把林云声抱到床上。她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睡得很不踏实。
周维忱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帮她掖好被角,等林云声睡踏实了,才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替她关上了门。
夜色静谧,城市的灯光如同繁星,在远处的黑暗中微微闪烁。周维忱站在客房的阳台,推开窗户。
风轻轻吹进来,带来一丝凉意和远处隐隐的车流声。这凉意不算冷,却足以让人清醒。
周维忱站在阳台边,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周维忱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口袋,想掏出烟。
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停顿了几秒,眉头一蹙,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早就戒烟了,从林云声回来之后,他就戒烟了。
周维忱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灯火。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送别——从小到大,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他自己。
他以为自己早学会了怎么面对这种事,不哭,不说,不问为什么。
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周维忱18岁的时候,周爷爷去世了。那个时候周维忱在冰冷冷的医院走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枯坐了一整晚。
那天晚上,也是像今晚这样,只有他和林云声。
周维忱在夜色中亮起手机,思量了很久才拨出了一个电话。
“梁老师,是我。这么晚打扰您了……嗯,我想求您帮个忙……肺癌……是我家里人。”
这天晚上周维忱不出意外地习惯性失眠了。
第二天周维忱起得比林云声早,准确来说,周维忱几乎一整晚未眠。他热了牛奶,做了三明治作为早餐。
林云声起床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她昨天换下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
“早。”林云声哑着嗓子,在餐桌前坐下。
周维忱站定在她身旁,手里握着一个刚拿出来没多久的冰袋,白色毛巾包了一层,边角还带着一点水汽。
“坐好,冰敷一下。”他低声说。
林云声顺从地靠进椅背,周维忱俯下身,单手扶住林云声的下巴,指腹贴着她的下颌线,掌心温热,
冰袋触到眼皮的那一刻,林云声下意识轻颤了一下。
“我自己来吧。”林云声试着抬手。
“别乱动。”
周维忱再没说话,只专注地低着眼,把冰袋一寸寸挪动着,力道极轻。
那双眼睛昨晚哭得厉害,肿得发红,周维忱动作格外慢。
林云声仰着头,刚好能看到周维忱眼底的乌青。
“昨晚是不是失眠了?”
正在给林云声冰敷的手一顿,周维忱极快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没什么,都习惯了。”
林云声抿着唇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的支持~这一章还是写的比较少,白天尽量多更~[撒花][比心]
爱你们爱你们
预告一下下,下一章是个肥章[害羞][让我康康]
第48章
许蔚霜在韩国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当时她正在约见客户,马上就要签合同了。
她听到电话那头苍白的声音:“咱妈病了,肺癌。蔚霜,别赌气了,回家吧。”
许蔚霜当时站在餐厅的门口,像个雕塑一样定住了,笑容也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一对夫妇从她旁边经过,说了声“借过”,她没反应,那对夫妇绕开她,推门而入。
“你说什么?”许蔚霜机械地问。
“这几天不忙的话就回家一趟吧。”
许蔚霜没等对面继续说下去,就按断了电话。
她从橱窗看到客户还在等她,往她这边张望着。
许蔚霜有些麻木重新推门进去,等她的男人扬起笑脸。“许小姐,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签合同吧。”
许蔚霜记不清他们签合同的细节了,她全程没再讲很多话,沉默着签完了合同,走完了流程。
等她重新回神的时候,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好一会儿了。
……
“蔚霜,今年过年回家吧?”
“蔚霜,你爸这个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老是跟一般见识。”
“给你和云声纳了棉拖,你看看喜不喜欢,知道你现在有钱什么也不缺,但这个在外面买不到的。”
……
今年,她原本就是要回家过年的。
宋莲芝这辈子跟着她没享受过什么,许蔚霜每年打钱,但是她知道老太太不花,全都攒着。
许蔚霜在餐厅久久坐着,她只盯着眼前的桌布看,却不聚焦,眼神和意识都一点点涣散。
这么多年,她活得光鲜、自由,活成了她理想中的样子。
也只有这一刻,她忽然被那通电话砸得晕头转向,她有些茫然了。
许蔚霜原本是明天晚上飞广州的飞机,她把航班改成了明天早上飞怀城的机票。
许蔚霜的耳朵里充斥着异国他乡的外语,她每个月都要出差,全世界飞,这是她第一次感觉漂泊无依。
许蔚霜觉得好难过,为什么她要回去了,妈妈就病了?为什么她想慢慢缓和和家里的关系了,想把一切都慢慢拉回正轨的时候,妈妈就病了?为什么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家了,家里的人却就要不在了?
她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她就是要和家里人赌气。许蔚霜从小叛逆,她不如姐姐听话,从小被教育“要像你姐姐一样”,但她就要证明她可以在外面闯荡得很好,一点都不比姐姐差。在外面的时间长了,给她一种家里一切都不会变的错觉。
她总觉得,她一回头,家一定还在那里。
许蔚霜从晚上八点坐到了将近十一点,餐厅要打烊了。
服务生走到她旁边轻语:“小姐,餐厅还有半小时就要打烊了。”
许蔚霜才仿佛刚刚回过神来。
她起身,拿起风衣时,店门边那串风铃响了一声。
有人走了进来。
许蔚霜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落在门口那个穿着深色风衣、站在初秋夜风里的男人身上。他站在门口,风衣半敞,眉眼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疲惫,手里只提着一只咖色纸袋,
她怔住了,是季槐安。
季槐安也看到了她,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
“……你真在这啊。”季槐安嗓音低,有点哑。
“……季槐安?”
她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却觉得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
季槐安点点头,把风衣脱下来搭在臂弯,“你不是说这两天在首尔出差?我想了很久,反正我生日,你又不接我视频……我就飞来了,我看你定位是在这家餐厅,不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想着,你可能已经走了,没想到你还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无辜,说得不急不缓,明明是千里迢迢坐着飞机过来,却说得好像是去楼下买了个小笼包那么简单。
许蔚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她从来都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但偏偏,这样一个动荡如裂谷的夜晚,她在首尔的空餐厅里看到了季槐安。
她早就预设好今晚要怎么一个人扛,怎么飞回去面对,怎么处理医院、机票、工作、情绪。
只有这一件事,是她没准备的。
“吃完了吗?”季槐安向着她大步走过来。
许蔚霜摇头。
“那再陪我吃点。”他说完就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单。
许蔚霜坐下,看着他低头和服务员确认菜单。
“……这么远过来。”许蔚霜说,声音有点低,“你疯了吧。”
季槐安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挺近的。你在这儿,我就想来。之前明明答应了陪我一起过生日,结果你放我鸽子,那我只好来找你了。”
许蔚霜极力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她低头喝汤,动作很轻,却还是能感觉到眼底那点刺热慢慢往上翻。
季槐安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小蛋糕盒,里面是一块白桃慕斯。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吃甜的,就买了小份糖分低的。”
许蔚霜盯着那块蛋糕良久,喉咙里像堵着一口气,胸口酸得发闷。
半晌,许蔚霜别开脸去:“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许蔚霜整个人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妆还在,头发整齐,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但季槐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许蔚霜的手上——她手指紧扣着桌沿,指节微微发白,动作收紧,却很快又放松下来。
许蔚霜的眼神一直盯着桌面,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像是把自己收得很紧。
季槐安隐隐觉得她今天似乎不太对劲。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太累了,出差的时候节奏她一向绷得紧。但现在,他一句话讲完,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低着头挖着蛋糕,动作慢得像在逃避什么。
“今天很累吗?”季槐安问。
许蔚霜声音淡淡的:“还行。”
“你是明天晚上的飞机,明天白天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逛逛,然后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起……”
没等季槐安说完,许蔚霜就把季槐安的话打断了。
“我明天早上就要走,飞怀城。”
季槐安手上的动作一滞:“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许蔚霜停顿了一下,眼神很快变得平静如常,声音淡淡:“没什么。只是工作上的事。”许蔚霜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平衡,更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
季槐安眼里难掩失落。“这样啊……那明天我自己在首尔逛逛,然后我就直接回去了。”
“嗯。”
季槐安像是不放心,又说了一句:“蔚霜,要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
许蔚霜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嗯。没什么事。”
季槐安扯了下嘴角,没再多说。
“生日快乐,槐安。”许蔚霜最终说。
季槐安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暗下的天空,声音低沉:“其实我很高兴能来见你,不管多远。”
许蔚霜抿了抿唇,她下意识总想要回避季槐安的感情,但这个时候脸上也难得露出一抹柔和,轻声答道:“谢谢你,真的。”
季槐安晚上和许蔚霜到了酒店,许蔚霜在早上的航班,凌晨就要赶飞机,季槐安醒的时候,许蔚霜早就走了。
许蔚霜在床头用便签留了张纸条:“在首尔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是副cp的线,没有写非常多,明天继续回到男女主的主线啦!
最近事情有点多,加上要压字数上榜,所以更新比较少,看到了宝宝们的留言真的超级感动哇!!!
大家放心,一定会写完的,不会烂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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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林云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律所一整天也有些低气压,因为闻明和徐赢在吵架。
“……老娘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闻明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徐赢的这句话像一颗雷扔了下来,好像是沉闷了许久的天气突然砸了雨点下来。
林云声几个人都先是愣住,面面相觑,直到徐赢回到工位,开始收拾东西,几个人才回过神来。
徐赢这次是玩真的。
徐赢和闻明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算是同期进了律所,都成了得力干将。合伙人的位置空出来,徐赢和闻明都想要。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闻明赢了。
而徐赢又因为种种原因,阴差阳错,分到了闻明的手下。两个人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但徐赢不太服他,会上常常唱反调。
两个人吵架是家
常便饭,但每次都是过了就过了,哪次也没有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梁叶过来,站在徐赢旁边,皱眉,声音关切:“真走?”
徐赢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面无表情:“难道我吓唬他?”
宋向览也看不下去,过来拍了拍徐赢的肩膀:“赢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倔得要死,但闻明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真的,别跟他计较。”
徐赢继续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往纸箱子里面放。
相比于剩下几个人,徐赢这个当事人显得松弛多了。“你们在担心我吗?我在业界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不愁找不到下家。找到了新工作了我会叫你们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好聚好散。”
林云声的心沉了沉。
徐赢是她的亲师姐,也是组里对她最好的一个,给了她很多帮助。
林云声抬眼看向了徐赢。徐赢倒是一脸无所谓:“你要跟我一起跳槽吗?”
林云声没打算挽留徐赢,当然她也没有要跳槽的意思。挽留的话没有必要,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她一整天心情都沉着,徐赢要走,林云声只觉得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林云声最后只能跟徐赢说:“一切顺利。”
徐赢把她手头的工作该交代的全部交代了,闻明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一直到徐赢潇洒地带着东西离开了律所。
其实林云声总觉得闻明和徐赢之间有他们旁人看不懂的东西,他们之间和别人不一样。
但这话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徐赢走了之后,整个办公室都变得异常安静,沉默而凝固的空气包裹着组里的每一个人,周围弥漫着莫名的伤感氛围。又有几个客户来找,办公室又重新忙碌起来,有人打电话,有人在见客户,有人在闲聊……林云声坐在那儿像被按了静音键。
电脑桌面一封还没回复的客户邮件顶着红色感叹号在闪。林云声盯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开始一字一句往下读。
徐赢留下的空位对面,一般都是林云声平时最常抬头说话的方向,现在只剩一块白板,写着“交接事项”四个字。林云声习惯性地抬头,但是目光落了空。
林云声晚上回家的时候,许蔚霜依然不在家,她给林云声发了消息,说她先回怀城了。
她们都没多说什么。
上午许女士把姥姥的检查化验单和CT发了过来,情况很不好,后面是一张照片,白底黑字,专业术语密密麻麻,林云声只看懂了其中几行——“中晚期”“转移”“恶性肿瘤”。
她不是医生,但不需要是医生也明白,这三个词意味着什么。
姥姥的病,很严重,很难治,医生说建议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
林云声的微信列表里还躺着三条未读消息,来自周维忱:
——“吃晚饭了吗?”
——“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今晚我要值班,早些休息。”
从许女士发来姥姥的化验单,到徐赢收拾完东西离开,林云声几乎没碰手机。像故意一样,什么都不想看,也不想回。
她没看到周维忱的消息,但看到的那一刻,林云声突然觉得憋不住了。
“你在医院吗?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周维忱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在医院。”
林云声怔了一秒,什么也没多说,拿起包和外套出了门。夜风扑在脸上,林云声叫了一辆车,一路往医院的方向走。
医院的夜晚是静的,和白天那种人来人往的喧闹不一样。
林云声从住院部侧门进去的时候,楼道尽头还亮着灯。走廊很长,白色的灯光有些冷,地板上反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拖得细长。
她没提前说自己到了,只是照着他常在的值班办公室,一间间找过去。等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透出光,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周维忱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些。林云声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办公椅上,一只手还搭在键盘边。
看到林云声,周维忱明显愣了一下。
周维忱从座位上站起身,大步走到林云声身旁,靠近了,低眉看她,声音很轻:“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出去接你。”
林云声往周维忱身上靠了靠:“我自己能找到,就过来了。”
“晚上是不是没吃晚饭?我刚刚点了一份粥,一会儿吃一点,嗯?”周维忱的声音像是在哄着她。
林云声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林云声把头抵在了周维忱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同事离职了。”
周维忱站着没动,但去牵她的手。
“嗯。关系很好的同事吗?”
林云声语气几乎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但又闷闷的:“是我的学姐,很照顾我。”
周维忱牵着林云声的手,绕道了他的办公桌前。“过来喝点粥,刚给你点的。”
林云声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没立刻动。
“胃不好还饿着,不嫌自己受罪?”周维忱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埋怨。
林云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小米粥是清淡的,甚至有点寡,但此刻落到舌尖上,却像是一口热气顺着喉咙一直落进了心里。
林云声坐在周维忱的座位上,瞄到他桌子一边放的一堆文件。
那是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有几份厚厚的肿瘤治疗方案和最新的多学科会诊资料。
文件旁还放着一张名片,上面清晰写着“肿瘤科李长珍主任”的名字,背面用笔匆匆写着“优先安排”“争取特诊”。
旁边还有一份资料,上面写着“梁怀计老师”。
……
林云生拿勺子的手一顿,放下勺子,去拿边上的文件。
“这些是比较有名的专家,我请他们看了几套方案,我还正在联系,如果可以的话,请他们去怀城给姥姥诊疗。”
林云声觉得眼眶发热,热得很。
憋了一天的眼泪又开始往下砸。
周维忱就站在林云声旁边,林云声哭,他也没说话,只是把人揽进怀里,声音徐徐缓缓:“想哭就哭,我在。”
“今天我和梁老师讨论了一下治疗方案,”周维忱语气沉稳却不失温柔,“目前的治疗方案有几种选择,各有利弊。”
“第一,传统化疗,效果相对稳定,但副作用较大;第二,靶向治疗和免疫疗法,虽然效果可能更好,但费用和适应症有限;还有一个新型的多学科联合方案,我会尽力争取。”
“今天我也和林老师联系了,林老师和师母那边也联系了怀城的医生,有可能的话,我让两边的医生这几天做一个专家联合会诊,争取尽快找到最好的治疗计划。”
周维忱说完治疗方案,林云声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他手边的笔上。她抬头,视线刚好与他相遇,林云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云声没有说话,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周维忱的手指,她动作很轻。
周维忱微微一愣,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谢谢……”林云声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周维忱反手把她的整个手都裹住了。
“这边的医疗条件要更好一些,如果姥姥想转院到这边来,我来安排。”
林云声不说话了,把头埋进周维忱的衣服里。
周维忱只轻轻拍着林云声的后背,动作很轻。
“……你记得吗?有一年过年,我们一起的,在姥姥家,姥姥就是做了酸汤面给我们吃。姥姥也很喜欢你,她喜欢你喜欢到我都要吃醋了……”林云声鼻子酸酸的。
“嗯,记得。”周维忱说。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念叨你,说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在广州,说你身边没人照顾……”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姥姥一说你,我就转移话题。”
周维忱的耳边是林云声如同呓语一般的轻述,从他视角刚好能看到窗外,看
到外面夜色入墨,车水马龙。
“如果你想回去,我们明天就回怀城,好不好?”
第50章
林云声是次日的下午回了怀城。
下午周维忱的一个病人情况突然恶化,需要紧急手术,周维忱一时走不开,林云声就一个人先回怀城。
在飞机上的时候林云声一直在想见到了姥姥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但是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好。
姥姥情况比较危险,所以体检结果出来之后就直接安排了住院。
林云声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她回来之前也没跟许女士打招呼,买了机票就直接回来了。
病房在七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一股消毒水味涌了出来。经过了护士站,就是姥姥的病房。
透过半掩的门,林云声看见姥姥正靠在病床上打着点滴,面色苍白,但精神气不错,却还在和旁边的护士说笑。
“老太太,你这俩女儿都漂亮啊,你年轻肯定也是个美人。”
“哎呦,我现在都老喽,想当年,我也是有很多人男孩子追的……”姥姥被小护士逗得直乐。
……
许蔚霜和许女士都是病床边坐着,姥爷不在。
许蔚霜低着头在削苹果,许女士正在从暖瓶往外倒热水。
护士把点滴挂好,就推着小车出来。看到林云声站在病房门口,她冲林云声点了点头,顺口问她:“哪一床的家属?”
林云声刚准备回答。许蔚霜更先一步看到了她。
“云声?”许蔚霜喊了她一声。
林云声先侧了侧身子,让护士推着小车先出去,然后进了病房,冲里面挤出一个笑容来。
许女士埋怨了一句:“你这孩子,过来不说一声?”
“哎呀,我的云声回来了!”老太太眼睛一亮,把许蔚霜递过来的苹果往床头的小桌上一放,双手张开要抱她,“快让我看看,又瘦了没有?”
林云声鼻尖一酸,原本想好的安慰全都哽在喉咙里,快步上前,俯下身抱住姥姥,姥姥身上带着淡淡的肥皂香。
姥姥很瘦,原本就很瘦的老太太现在更瘦了,林云声的手能清晰地隔着衣服摸到她的脊梁骨。
姥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手心还是暖的,“怎么回来的?路上累不累?先吃点,你小姨削的苹果,我不爱吃,你吃。”说着,把苹果塞到了林云声的手里。
“姥爷呢?”林云声努力保持着笑容,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
“这几天都没睡好,赶回去睡觉了。”许女士说。
病房里另一床也是一个老太太,这一头热热闹闹,她来开帘子,探出个头来:“大姐,你好福气啊,女儿外孙热热闹闹。”
姥姥乐呵呵的:“那可不,我外孙在大城市,有大出息!”
林云声低头,帮姥姥剥橘子,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知道的看来,生病的倒像是林云声,老太太倒是精神气色最好的,在病房里热热闹闹招呼着。
晚上的时候老林来送晚饭,老太太说想喝粥了,想喝老家的附近的那家,老林就开着车将近一个小时去买粥。
许女士说:“今晚我自己在这儿陪着就行,你们都回。”
姥姥倒是一脸嫌弃地赶人:“都走都走,我不用人陪,打完这些点滴我啥也不碍事!”
许蔚霜:“你这几天也没睡好,今晚我在这儿。”
老林:“你俩都回,我陪着。”
争来争去,到最后——
林云声:“都回吧,今晚我在这儿。”
林云声晚上的时候陪床,其实姥姥根本也不需要人陪,但是总不舍得让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房里待着。
到了晚上,医院也彻底静下来了,走廊上的灯光带着一点昏黄,护士站偶尔传来低声交谈。
病房里只剩下点滴滴答的声音。姥姥早早关了灯,翻了个身,对她说:“乖乖,你回去睡吧,这儿有护士照应着。”
林云声坐在陪护椅上,把薄毯往自己腿上一盖,笑着摇头:“我就在这儿,多陪你一会儿。”
姥姥也不再劝,摸了摸她的手背,慢慢合上眼。
“乖乖,你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最放心不下你。蔚霜这些年都一个人,跟她吵跟她闹,就怕有一天我们都走了她身边没人了,你也这样,别嫌我唠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成家立业,有个伴儿。”
病房里悄悄的,隔壁床的奶奶已经睡下了。
林云声声音轻轻的,用气声说:“姥姥,我谈恋爱了。”林云声想起周维忱来,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很喜欢他。”
姥姥本来闭着眼,听到这句话,眼皮忍不住抬了抬,笑意从皱纹里一点点溢出来。
“长得怎么样?对你好不好?光看长得好也不行,脾气也得好,对你得真心。什么时候有空,把人带来给姥姥看看,姥姥不挑,就是想见见。”
林云声“嗯”了一声,耳尖发烫。
林云声陪着姥姥聊了几句,靠在陪护椅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云声在病房陪护,加上她有心事,睡得不深,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病房里很静,窗外的路灯在窗帘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光线,隔壁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但姥姥的床是空的。
林云声心里一紧,环顾了一下病房,没有看到姥姥的身影。
林云声悄声起身,穿上外套推门出去。
走廊尽头的阳台灯光昏黄,大部分病房的灯都是关着的,走廊静悄悄的,有人经过时声控灯会亮一下,夜风从半开的窗缝里灌进来。
姥姥站在栏杆边,披着一件薄外套,背影瘦削,肩线很薄,像风一吹就能塌下来。
姥姥手里捏着一张折得皱巴巴的化验单,她借着走廊的灯,眯着眼一点点端量着,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纸边摩挲。
许女士其实没有告诉姥姥她的真实状况,但老太太看到“恶性肿瘤”几个字就什么都懂了。
对于姥姥的病情,许女士和许蔚霜不多讲,总是含糊其辞。但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没那么轻巧。
林云声就站在不远处,站在姥姥的身后,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没过去,喉咙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酸。
林云声轻轻地转过身,脚步无声地回到了病房。门缓缓关上,房间恢复了沉寂。
林云声躺回了陪护小床,拉了拉被子,闭着眼,但心里乱乱的。
过了十几分钟,门缝下透进一道昏黄的走廊灯光,有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林云声屏息静气。
姥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映在门框上,她缓步走进来,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到。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分钟后,林云声能感觉到病床上的人重新躺好,盖好了被子。
病房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林云声闭着眼,故意放慢呼吸,装作熟睡。
黑暗中,林云声感觉到有一双手搭了上来,姥姥常年操劳,她的手粗糙、干燥,姥姥帮她掖了掖被角,病房里空调开得凉,晚上不盖被子会被冷醒。
林云声的呼吸微微颤抖,闭着眼睛努力没让眼泪滑下来。
等到旁边的人不再翻身、呼吸有终于变得均匀了,林云声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愣。
林云声清醒得很,起了一趟之后睡意全无,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搭了一件外套在身上,然后踮着脚,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凌晨两点,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间正常来说应该是人睡得最沉的时间。
林云声出了病房,不知道该去哪儿,漫无目的沿着走廊往外走。她想出去透透气,心里像被水泥糊住,无法呼吸。
医院的一楼也本应是安静的,但今夜格外嘈杂混乱。
救护车停在门口,几个医生急匆匆抬着一个担架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女人。
不到一分钟,急救室的灯亮了。
林云声没久留,顺着侧边
的小门出去了,她不知道去哪儿,就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夜色正浓,晚风也是湿湿凉凉的。
林云声抱住自己的膝盖,沉默着盯着地面的砖缝看。林云声的呼吸在夜色中变得缓慢而沉重。
远处有人影慢慢靠近,步伐不快。林云声没抬头看。
直到那人在她面前站定,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走吧。一起回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