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为太过惊惶，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但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个矮壮的身影面前。


    “司…司令官阁下！”


    “第三舰队…第三舰队……”


    参谋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松井石根没有回头。


    他依旧杵在巨大的作战沙盘前，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指着闸北区的方向。


    “慌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


    “说。”


    “加贺号、龙骧号、凤翔号…沉没！”


    “出云号重创，正在沉没！”


    “其余巡洋舰、驱逐舰……损失超过十艘！”


    “长谷川清中将，及舰队司令部全体玉碎！”


    通讯参谋每说一句，松井石根的身体就僵硬一分。


    当最后一句“玉碎”落下时。


    他手中的指挥棒，“啪”的一声，被他硬生生捏成了两截。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通讯参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松井石根的脸扭曲成了一团。


    “第三舰队……完了？”


    “八嘎呀路！”


    他一脚将通讯参谋踹开，在司令部里疯狂地咆哮。


    他掀翻了桌子，将作战地图撕得粉碎，最后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对着那巨大的沙盘一顿猛劈。


    木屑横飞。


    代表着皇军荣耀的舰队模型，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整个司令部的军官，全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查！”


    “给我查！”


    “就算是把黄浦江的水给我抽干，也要把那群该死的支那老鼠给我找出来！”


    松井石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布满血丝。


    “命令！”


    “第三师团、第九师团，立刻封锁所有入海口，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命令重炮联队，给我把闸北那片阵地，轰成平地！”


    “天亮之后，全线进攻！”


    他指着地图上金陵的方向，声音嘶哑而怨毒。


    “我要用一百万支那人的头，来祭奠帝国勇士的在天之灵！”


    ……


    国军总指挥部。


    气氛同样压抑，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困惑。


    一个通讯参谋拿着刚收到的电报，快步走到几位高级将领面前。


    “总座，各位长官。”


    “刚刚截获日军明码电文，内容……内容……”


    “别吞吞吐吐的！”张发奎皱着眉头呵斥道。


    通讯参谋咽了口唾沫，用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念了出来。


    “日军第三舰队，于凌晨三时，在黄浦江口，遭遇不明武装偷袭。”


    “三艘航空母舰沉没，十余艘主力舰非沉即伤，舰队司令长谷川清阵亡。”


    半晌，顾祝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干涩。


    “消息…核实了吗？”


    “千真万确！租界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外海火光冲天，爆炸声传出几十里，现在整个东海的倭寇都疯了！”


    张发奎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黄浦江口点了点。


    “不是我们的人。”


    他下了定论。


    “我们没有能力，在日军的重重封锁下，把那么大当量的炸药送到他们的航母底下。”


    “也绝对不是英美那些洋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和日本人打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会是谁？”一个参谋长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一支能在戒备森严的军港里，悄无声息地干掉一支航母编队的神秘力量。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顾祝同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是谁，这都是天大的好事！”


    “立刻把这个消息，包装一下，发给各大报社！”


    “就说是我军秘密派遣的‘水鬼’部队，夜袭日寇舰队，大获全胜！”


    “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士气！”


    他拍了拍桌子。


    “另外，如实上报给委员长。”


    “告诉前线所有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小鬼子，要开始疯狂报复了。”


    ……


    天，蒙蒙亮。


    宿醉未醒的东海租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吵醒了。


    “号外！号外！”


    “国军大捷！我英勇无敌的‘水鬼’部队，昨夜奇袭日寇舰队！”


    “炸沉敌军航母三艘，击毙日酋长谷川清！”


    一个个报童挥舞着油墨未干的报纸，在街头巷尾飞奔。


    起初，没人相信。


    淞沪血战，百万大军都败了，怎么可能还有部队能反击，还取得了这么辉煌的战果？


    但当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当他们亲眼看到黄浦江口方向那依旧没有散去的滚滚黑烟。


    当洋人的报纸也开始报道这件事。


    怀疑，变成了震惊。


    震惊，变成了狂喜。


    压抑了太久的绝望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真的！是真的！”


    “我们没有输！我们还在打！”


    “狗日的小东洋，让他们也尝尝厉害！”


    不知是谁，第一个点燃了挂在商铺门口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打破了这座孤城的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


    整个租界，都沸腾了。


    人们冲出家门，互相拥抱，奔走相告，很多人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又看到希望的复杂情感。


    国，还没亡。


    ……


    法租界，一家鹰国人开的酒店顶层套房里。


    艾达王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如同过节般欢庆的人群。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小洋裙的王子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的小脸被热水蒸的红扑扑地。


    “艾达姐姐，外面怎么了？好吵呀。”


    小女孩仰着头，大眼睛里全是好奇。


    艾达王放下酒杯，蹲下身，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蝴蝶结。


    “他们在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欺负我们的人，遭到了报应。”


    王子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了！”


    “是陆战大哥哥他们，对不对？”


    “他们是天兵天将，是来帮我们打坏人的！”


    艾达王看着女孩那双清澈的，闪着光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


    “他们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