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队拍了拍头盔上的灰，从工事里探出头。


    “检查伤亡，补充弹药。”陆战的声音依旧平静，“准备迎接他们的下一波进攻。”


    “是！”


    士兵们从各自的掩体里钻了出来。


    除了几个倒霉蛋被震落的碎石砸伤，无一伤亡。


    他们摸着身边那些只是掉了一些水泥皮，依旧坚固的工事墙壁。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们换上新的弹药箱，拉开枪栓，重新把枪口对准了外面。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两个字。


    再来。


    苏州河对岸。


    英租界，一栋大楼的楼顶。


    一个穿着笔挺军服的鹰国准将，正举着望远镜。


    史摩莱。


    鹰国驻沪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威廉，我没看错吧？”


    “那栋楼，居然还在？”


    他身边的副官，也举着望远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将军，它不仅在，而且……它好像长胖了。”


    史摩莱放下了望远镜，揉了揉眼睛。


    没错。


    对岸那栋被炮火蹂躏过的四行仓库，非但没有垮，反而像是被吹了气。


    灰白色的水泥修补了所有创口，构筑起了狰狞的外围工事。


    昨天还是个破破烂烂的普通仓库，今天就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的钢铁堡垒。


    “上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史摩莱想不通。


    “将军，情报部门确认，袭击第三舰队的神秘武装，就在那栋楼里。”


    副官递上一份文件。


    “日军动用了一个师团，超过三万人，就是为了围剿他们。”


    史摩莱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兴趣却不在上面。


    “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用的那种新型毒气弹。”


    他摸着下巴。


    “传我的命令下去，密切关注战况。”


    “如果华夏军队撑不住要撤退，我们可以收留他们。”


    “但前提是，我要知道那栋楼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河岸边，人头攒动。


    租界里的民众，自发地聚集在这里。


    他们一夜没睡，亲眼见证了仓库的第一次反击，和日军惨烈的炮击。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


    一个懂军事的记者，在一个巨大的黑板上奋笔疾书，然后高高举起。


    【闸北日军有几万人，快撤退！】


    黑板上的字，让仓库里的士兵们一阵骚动。


    谢晋元看到了，他跑到顶楼指挥部。


    “总指挥，民众让我们撤。”


    陆战正在用电脑模拟炮弹的弹道，闻言头也没抬。


    “告诉他们，我们不撤。”


    “可…我们只有四百人，这么说会让他们失去信心的。”


    谢晋元有些犹豫。


    陆战停下了手里的操作。


    他看向谢晋元。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有八百人。”


    谢晋元愣住了。


    八百人？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他的身体挺直了。


    “是！”


    很快，一块新的木板从仓库的窗口伸了出去。


    上面只有几个用石灰写的大字。


    【八百人坚守，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


    河对岸，先是一片寂静。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


    “八百壮士……”


    “好样的！”


    “中国不会亡！”


    哭声和呐喊声汇成一片，响彻云霄。


    无数的拳头，挥向天空。


    ……


    四行仓库楼顶。


    陆战趴在一个环形工事的后面。


    他面前，架着一杆造型狰狞得不像话的巨大步枪。


    巴雷特M82A1。


    他通过十二倍镜，锁定了千米之外，日军的临时指挥部。


    一个挂着大佐军衔的矮胖子，正在地图前指指点点，嘴里骂骂咧咧。


    正是103旅团长，山田栴二。


    他刚刚被荻洲立兵骂得狗血淋头，正准备组织第二轮冲锋，把面子找回来。


    陆战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风速，湿度。


    系统在一瞬间，就帮他计算好了所有的参数。


    他屏住了呼吸。


    山田栴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仓库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下令。


    就是现在。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那不是枪声。


    那是炮声。


    12.7毫米的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跨越了一千米的距离。


    山田栴二的脑袋。


    “噗”的一声。


    炸开了一片。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


    他身边的几个参谋，被溅了一身滚烫的液体，呆立在原地。


    几秒钟后，他们才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旅团长阁下！”


    “敌袭！！”


    日军的指挥部，乱成了一锅粥。


    ……


    “八嘎！！”


    荻洲立兵再次摔碎了一个望远镜。


    他气得浑身发抖。


    狙击手！


    千米之外，一枪爆头！


    这是何等精准的枪法！


    “进攻！全线进攻！”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要用人堆，也要把那栋楼给我填平！”


    “呜——呜——呜——”


    刺耳的冲锋号，响彻了整个战扬。


    这一次，日军再没有任何试探。


    数千名日军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各个街口涌出。


    他们的身后，数十门迫击炮开始怒吼。


    “咻咻咻——”


    黑点一样的炮弹，越过高高的抛物线，砸向仓库的防御工事。


    “隐蔽！”


    钱队在阵地里大吼。


    “迫击炮！我们的迫击炮呢！”


    上官志标早已就位。


    “总指挥有令！60迫击炮自由射击，给我压制他们的冲锋步兵！”


    “120重迫，给我三分钟，端掉他们的炮兵阵地！”


    “弹药管够，别给老子省！”


    杨瑞符带着一百个最悍勇的兵，守在仓库大门后。


    “弟兄们，把家伙都抄好了，鬼子要是冲进来，就让他们尝尝咱的‘城市近战神器’！”


    陆战的声音，通过步话机，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放他们进来。”


    “放到五十米，再给老子开火。”


    “一组二组先打，三组四组准备。”


    “轮流开火，保持火力压制。我要让这片开阔地，变成他们的绞肉机！”


    “是！”


    震天的应答声，从仓库的每一个射击孔里传出。


    日军的冲锋队列，越来越近。


    两百米。


    一百米。


    八十米。


    仓库里，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迫击炮弹落在工事上，发出的沉闷爆炸声。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曹长，脸上露出了狞笑。


    支那人被打哑火了？


    他挥舞着指挥刀，第一个冲进了五十米的范围。


    他张开嘴，正要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