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总指挥普莱斯，正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擦拭着他的狙击步枪。


    战斗已经打了两个半小时。


    这两个半小时，对守军来说，比连续激战两天还要难熬。


    仓库里，每一个还能站着的士兵，都已筋疲力尽。


    谢晋元靠在墙边，他的军装被硝烟和血污染成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两条胳膊因为长时间操控机枪，不受控制地颤抖。


    地上堆满了滚烫的枪管和黄澄澄的弹壳，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呛得人想吐。


    可当他们从射击孔望出去，看到外面开阔地上那厚达半米的日军尸骸时，一股火焰又从胸膛里烧了起来。


    值了。


    三楼，临时辟出的野战医院里，呻吟声此起彼伏。


    护士黄佳跪在地上，正徒劳地按着一个年轻士兵胸口的伤。


    鲜血从她的指缝里不停地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黄……黄姐……”


    士兵叫王小骞，还不到十八岁，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汗水和死亡的灰败。


    “我……我不行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别胡说！”黄佳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会没事的！”


    王小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费力地抬起手，想去抓黄佳的衣袖，却又无力地垂下。


    “黄姐……我……我还没抱过女孩子……”


    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娶个像你这么好看的媳…媳妇……”


    黄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


    她俯下身，轻轻地将这个年轻的士兵揽进怀里。


    “好，姐姐等你。”


    她的嘴唇，印在了王小骞冰冷的额头上。


    王小骞的身体，在她怀里最后抽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谢谢……你……”


    黄佳抱着他冰冷的身体，肩膀剧烈地抖动。


    不远处，张爱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转过头，不再去看。


    她身边的艾达，正戴着耳机，紧张地监听着日军的通讯频道。


    “日军的通讯频率，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艾达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在进行最后的动员。”


    张爱玲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她知道，最后的决战要来了。


    突然，凄厉的尖啸声划破夜空。


    十几颗照明弹升上高空，将整个战扬照得如同白昼。


    沉寂的日军阵地，又活了过来。


    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十二万日军，分成了十个批次，从黑暗中涌出。


    他们光着膀子，头上绑着写有“必胜”字样的太阳旗布条。


    有的人抱着炸药包，有的人顶着厚重的钢板，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开火！”


    普莱斯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遍了整个仓库。


    哒哒哒哒哒！


    MG42的咆哮声再度响起，近两百条火舌，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迎向了潮水般涌来的日军。


    轰！轰！轰！


    楼顶的迫击炮和榴弹发射器，也开始倾泻弹药。


    战斗，在一开始就又进入了白热化。


    ……


    与此同时。


    东海市二十公里外的云屏山。


    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口。


    陆战跳下车，对着跟在身后的陈诚、胡宗南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总司令，礼物就在里面。”


    陈诚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带着满腹的狐疑和警惕，走进了山洞。


    当手电筒的光芒照亮山洞内部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扬。


    指挥部里那些见惯了大扬面的国军将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我……我滴个老天爷……”


    罗卓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胡宗南手里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山洞。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库！


    山洞被掏空了，内部空间大得惊人。


    一排排崭新的武器架，整齐地排列着，望不到头。


    所有的一切，都用防水布包裹着，上面印着他们看不懂的英文标识。


    这些装备，他们别说用过，连见都没见过。


    任何一件拿出来，都比他们整个集团军最精良的德械师装备，还要先进不止一个时代。


    “这……这些……”陈诚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武器，“陆先生，这些都是……”


    “给你们准备的。”陆战的回答云淡风轻。


    “这里有足够装备五万人的全套单兵武器和后勤物资。”


    他走到一个箱子前，随手打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夜视仪。


    “装备上这些，你们的士兵，在夜晚就如同白昼。”


    他又打开一个箱子。


    “单兵口粮，一份就能提供一个士兵一天高强度作战所需的热量。”


    “还有这个，”陆战拿起一支注射器，“强效兴奋剂和止痛剂，中了一枪，打上一针，还能再战半小时。”


    陈诚等人已经麻木了。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陆先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陈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陆战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走到山洞口，看着远处东海市方向那被炮火映红的天空。


    “陈总司令，你们的五万精锐，什么时候能到？”


    陈诚一个激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将领们嘶吼。


    “还愣着干什么！？”


    “发电报！用明码发电报！”


    “让所有部队，用最快的速度，给老子滚到云屏山来！”


    “谁他娘的敢慢一步，老子枪毙他！”


    国军要是有这种装备，还怕他个鸟的日本鬼子？


    收复东海？


    不！


    打到东京去都有可能！


    “陆先生，请您下命令吧！”


    陈诚走到陆战身边，神情恭敬到了极点。


    他现在对委座那句“天降猛人，党国希望”的话，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


    华中方面军司令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失败的酸腐气味。


    松井石根枯坐在指挥部里。


    面前的沙盘上，代表着大日本帝国皇军的红色箭头，此刻看起来像是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他亲手策划的宏伟蓝图，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几十万帝国精锐，在小小的四行仓库面前，撞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