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阁下……”


    松井石根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冢田君，我们输了。”


    冢田攻的身体僵住了。


    “给所有部队下令吧。”


    “全线撤退，登船，离开东海。”


    松井石根的语气平静，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司令官阁下！我们还有机会！只要……”


    “没有只要了。”松井石根打断了他，“是我，低估了那个魔鬼。”


    “这个责任，我来负。”


    冢田攻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松井石根的背影，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重重地顿首：“哈依！”


    冢田攻离开后，偌大的指挥部里，只剩下松井石根一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面刺眼的太阳旗。


    枪声，在寂静的司令部里响起，沉闷而短促。


    门外的冢田攻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的是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司令官。


    冢田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钟。


    然后他转身对副官下令。


    “封锁消息。”


    “按原计划，命令所有部队，立刻向吴淞口码头集结，准备登船。”


    “快！”


    ……


    东海，闸北区。


    大地在震动。


    无数穿着破烂的难民，从废墟的角落里探出头来。


    他们看到了。


    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军队，正沿着残破的街道，向着四行仓库的方向，大步前进。


    士兵们身上是全新的迷彩作战服，头上戴着奇怪的头盔，手里拿着的步枪。


    他们的脚步坚定，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强大气息。


    “是……是我们的兵！”


    一个难民颤抖着声音喊了出来。


    “天呐！我们的军队打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东海有救了！”


    压抑了数月的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人们从藏身之处涌了出来，哭喊着，笑着，跟在队伍的后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自己的孙子，冲到一辆驶过的越野车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青天大老爷！你们可算来了！”


    周围的难民，也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车门打开，陆战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看着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人群，眉头皱了起来。


    “都起来。“


    他转头对身旁的胡宗南说。


    “胡将军，留下五百人，把这些乡亲们集中保护起来。”


    “提防鬼子的溃兵，有任何敢靠近的，就地格杀。”


    “是！”胡宗南立正敬礼。


    陆战重新回到车上，对驾驶座的陈诚说道。


    “陈总司令，接下来的清扫工作，就交给你了。”


    “毒牙会协助你，他知道该怎么用这些新装备打巷战。”


    陈诚愣了一下，急忙问道：“陆先生，那您这是要去哪？”


    “我？”


    陆战笑了笑，发动了汽车。


    “我去给鬼子，送大礼。”


    越野车发出一声轰鸣，载着他和铁骑、葵，绝尘而去。


    留下陈诚和一众国军将领，面面相觑。


    ……


    日军联合指挥部。


    柳川平助正举着望远镜，声嘶力竭地催促着部队发起又一轮的冲锋。


    虽然之前的溃败让他心有余悸。但他相信，靠着十六万人的绝对兵力优势，用人命也能把那栋楼给填平了。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


    “报告……报告柳川阁下！”


    “方面军司令部急电！”


    柳川平助不耐烦地放下望远镜：“念！”


    “司令官阁下……命令……”通讯参谋的声音都在哆嗦，“命令所有部队，立刻停止进攻，全线后撤，于吴淞口集结，准备……准备撤离东海。”


    柳川平助手里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把抢过电报，反复看了几遍。


    “撤……撤离？”


    谷寿夫也凑了过来，看完电报，整个人都傻了。


    “八嘎！这不可能！这是支那人的奸计！松井司令官阁下绝不会下这种命令！”


    柳川平助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不是奸计。


    这是真的。


    他们，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一败涂地。


    “传我命令……”


    “前线部队……停止攻击。”


    “以交替掩护的方式，缓缓……后撤。”


    “不要引起支那军的注意，不要把撤退，打成溃败……”


    他说不下去了。


    所谓的“缓缓后撤”，不过是自欺欺人最后的遮羞布而已。


    ......


    四行仓库。


    钱队耳朵动了动，从一堆弹壳后面抬起头。


    他一把按住旁边一个打红了眼的士兵的机枪，“停火。”


    整个仓库的枪声，因为他这一句话，稀稀拉拉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等着鬼子下一轮更猛烈的冲锋。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外面死一样的安静，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鬼子…撤了？”一个国军士兵哆哆嗦嗦地问。


    钱队站起身，从射击孔向外望去。


    他放下望远镜，回头对着满仓库的人，咧开嘴。


    “弟兄们，我们赢了。”


    赢了。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泄洪的闸门。


    那个扛着机枪连续扫射了几个小时的壮汉，手臂一软，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仓库里，还站着的国军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活下来了。


    可每一个活下来的人。


    肩膀被枪托磨得血肉模糊，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肿得像发面馒头，熏黑的脸上，只有眼白还是干净的。


    谢晋元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他看着自己的兵，心疼得像刀绞。


    艾达的声音在钱队的耳机里响起：“命令，毁灭军团主力，撤离四行仓库，141小队留守。”


    “收到。”


    钱队对着自己手下的队员打了个手势。


    “收拾家伙，准备回家。”


    毁灭军团的士兵们开始整理装备，他们动作飞快，将那些造型科幻的步枪、战术背心、通讯设备一一打包。


    谢晋元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钱队面前。


    “钱…钱长官，你们……”


    “任务完成了，我们该走了。”钱队指了指地上的二战装备，“这些，都留给你们，算我们送的见面礼。”


    他拍了拍一个装着骨灰盒的金属箱。


    “我们带兄弟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