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色深沉，破虚观内静谧无声。


    玄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竟如同一个透明的幽魂，正飘荡在熟悉的道观主殿内。殿中央，是他自己的身体——只不过那双眼睛，全然不似往常的温润安宁，反倒锐利淡漠得很，让他有种恍惚的陌生感。可很快，他便呆呆地惊怔在原地。


    有一个人影缓步走近，黑衣猎猎，暗金赤瞳燃烧着炽烈光芒，正紧紧锁在那具熟悉的肉身上。


    不对……不要靠近他。


    应宸大人，那个人……不是我……


    他不是我啊………!


    像是响应着他的内心，那具肉身缓缓侧头，朝他“看”了过来。


    “啊…….


    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玄微整个人不自觉战栗起来。


    瞳孔里映出应宸的背影，那人大步走上前，将“玄微”紧紧拥进了怀里。怀中人微微仰头，竟忽然笑起来，回应了那个热烈的拥抱。


    一人垂头，一人仰头，唇齿相贴着，逐渐缠吻起来。


    玄微站在一旁愣愣看着，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脏强烈地收缩。


    “自己”的身体被应宸拥吻、抚摸着，和记忆中一样，一点点被那人占据得严丝合缝。


    热烈的喘息声刺透了他的耳膜，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纠缠不休的人影，呆愣愣地，感受着胸口七零八落地碎裂的疼痛。


    直到


    “爸爸!爸爸!”


    一个清脆的童音，一道光似的刺破了沉重的梦魇。


    玄微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转过神来。


    窗外天光微熹，晨鸟初啼。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向趴在床头的小家伙。


    “爸爸，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小家伙伸出一只小手，担忧地摸上他汗湿的额头。


    是玄念。


    玄微对上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心头那股窒息般的绞痛才缓缓褪去，很快却又感到一丝歉疚。


    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呢……真是昏了头了。


    “没事，爸爸没事，小念别担心。”玄微慌忙把孩子抱起来，小家伙温暖的身体贴近狂跳的心脏，总算让他感到安心了一些，“对不起，吓到你了吧?爸爸就是做了个……噩梦，已经没事了。”


    玄念乖乖依偎着他，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小大人似的安慰：“不怕不怕，噩梦都是假的，小念保护爸爸!”


    玄微失笑了一声，额头碰了碰小家伙软软的脸蛋，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


    这小东西…….真是越长大，越神似应宸了。尤其唬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呢。


    玄微失神了一下，心下又有些怅然。


    距离上次听见应宸的声音，已经过去整整半年了。


    那短暂的温暖和触感，让他回味了太久，如今却快要凋零在记忆里，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那些是不是自欺欺人的臆想了。


    如今半年过去，再无音讯，而玄念也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爸爸，”玄念在他怀里拱了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开心地说，“我昨天也做梦啦!”


    “嗯?小念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个好大好大的红红怪物!像……像山一样大!全身都在冒火，好凶的!眼睛是金色的，还会发光!”


    梳理孩子发丝的手忽地一顿，玄微迟疑了片刻，反问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它打架啦!”玄念挥舞着小拳头，一脸天真的骄傲，“它好厉害的，喷火!但我也不怕!我用了好多好多东西和它打架，最后把它关起来啦!关在一个亮亮的笼子里!它就在里面叫，但出不来!我赢啦!”玄微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梦境吧?莫非是仙尊封印应宸的记忆片段吗…….


    后背忽然感到一阵凉意。


    玄胤仙尊他……会恢复记忆吗?虽然只是模糊的梦境碎片，但如果有一天，他彻底想起来了呢?想起他与应宸是宿敌，想起他们之间不不死不休的立场，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又打起来了?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只觉得十分担忧。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像是印证他的忧虑似的，玄念时不时就会向他转述更多离奇的梦。


    “爸爸，我梦到我在一个飘在天上的房子里!好高好高!下面全是白白的云!”“爸爸，我梦到一个黑黑的山洞，里面有好多亮晶晶的石头，还有人在叫我“师父''!”“爸爸，我又梦见那个红红的怪物了!它好像变小了一点?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看着我呢!”


    每一个碎片，都指向玄胤仙尊的过去——仙家洞府、师门修行、以及……被封印在九幽之下的应宸。


    玄念对这些梦境的描述充满孩童的好奇，并没有恐惧或仇恨，但玄微听得心惊肉跳。于是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应该先“铺垫”一下，以防未来仙尊真的回来了，不至于和应宸斗得你死我活。


    于是在玄念正式踏入小学的前一天晚上，玄微特意抱着他坐在反魂树下，给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魔神?”玄念听到一半，眨巴着大眼睛问，“是坏人吗?”


    玄微摇摇头，拍着孩子的脊背，轻声说：“他叫应宸，虽然是三界邪念凝聚而生，但这不代表他本质就是坏的……只不过，他确实太强大了，强大到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和忌惮，所以他们觉得这样的洪水猛兽必须要消灭掉，早一点毁灭了才能让人心安。”玄微的声音很温柔，玄念听着听着，就不自觉窝进了他的怀抱里。


    “但其实……他是个很好、很温暖的人……只不过没有人给过他好好生存的机会，他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在争斗、应战，以至于打着打着，就真成了毁天灭地的魔神了…….玄微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小念，你觉得，一个因为太强大就被所有人提防、抹黑的人，他值得被喜欢吗?”


    玄念听得似懂非懂，小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努力理解爸爸话里那些复杂的意思。他盯着玄微的神情看了半天，忽然问了一句：“爸爸，你很喜欢这个叫应宸的魔神吗?”玄微被问得愣住了，可孩子的目光很澄澈，似乎是在认真寻求答案。他沉静了一会儿，很快便笑了笑，抱着孩子的手臂轻轻收紧，柔声回应。


    “嗯，喜欢，”停顿一瞬，又笑着说，“很喜欢呢。”


    2.


    当晚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预备睁开眼睛的刹那，玄微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匆忙回头。


    眼里映出那双无数次魂牵梦萦的金色眼眸。


    结实的手臂环绕着自己，后背紧贴着熟悉的宽阔胸膛，让他一刹那就红了眼睛。


    “怎么呆住了?”


    玄微猛地回过神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我不是…….在做梦吧?”


    应宸轻笑一声，低头在他发心上吻了一下：“早安，玄微。”


    玄微又是一颤，一点点在那人怀里转过身，小心翼翼抬起手臂，用力抱住了男人坚实的臂膀。


    “都半年多了………我以为您是骗我的……


    应宸伸出手，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湿润，半晌后低下头，又吻在了他颤抖的眼皮上。


    “你现在倒是爱哭了。”


    “我没哭…….


    “那就是爱撒娇了。”


    …我才没有。”


    应宸哈地一笑，捉住他的下巴，半强迫地抬起来，挑眉道：“见到孤这么开心?”


    玄微靠在他胸口，有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目光却一眨不眨地，恐怕眼前人又消逝不见似的：“您现在能化成人形了?往后还会再消散吗?您上次那么快就消失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应宸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低下头，薄唇贴着他的耳廓，暖昧地呼了口气：“看来是本座还不够‘用力’,让你这里…….”一只手悠悠滑下，在挺翘的臀瓣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感受得不够深刻，才让你觉得是梦?”


    玄微浑身一哆嗦，慌忙躲避他的魔爪，脸色都红了：“您别这样，小念一会儿醒了，会来找我的…….”说着，话音一顿，立刻追问道，“小念就是您留下的那个孩子，他……是仙尊的转生吗?”


    应宸刚刚还戏谑的表情，忽地垮了下来，冷哼道：“若不是你心心念念着那狗屁使命，本座可一丁点都不想要那个老古板做孤的儿子，简直荒谬。”


    玄微明白过来，又觉得应宸的反应有点好笑：“您生什么气呢?要气也是仙尊本人吧?莫名其妙矮了您一截….


    “怎么,现在开始替他说话了?”


    “实话实说呀，他得叫您爸爸呢。”


    “哼，谁稀罕……”说到这儿，应宸忽然想起什么,垂眸问道，“你最近心思重，是怕他想起来么?”


    玄微敛了笑容，犹豫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昨夜抱着那小惠子说了半天故事，”应宸忽然一笑，额头抵在他鼻梁上，轻轻蹭了一下，“孤可是听到你说了一句喜欢…哦不，两句。”


    玄微一怔，脸颊又泛红了：“……您听到了?”


    “孤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力量尚未恢复，你无法感知罢了。”说着，就偏过头来，张嘴在他发热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偷偷渴望什么,孤可是很清楚的。”


    脸色顿时红得透彻，玄微心慌得很，说话都磕巴了：“我、我……我没有………您别乱说……”


    “是孤乱说，还是你乱想?嗯?”手掌不安分地扯开他的衣襟，顿时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胸膛，“这地方，好像很渴望孤的安抚，不是吗?”


    “.…


    玄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反驳也不是，承认也不是，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胸，挺起来。”


    被调教惯了，一句一个指令，等真的乖乖照做，又忍不住浑身发抖。


    “您、您要做什么…


    应宸没有回答，只撑起身来，跨坐在他挺起的胸脯上，又缓缓凑近了男人颤抖的唇边。


    “张嘴。”


    玄微瞪着眼前的景象，感觉全身都热得发烫了。


    “这身体只能维持化形一个时辰，”应宸盯着玄微微微张开、露出一点贝齿的唇，低笑道，“所以趁现在，好好尝尝孤的味道。”


    玄微看着头顶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炙热有力的心跳，被羞耻压抑的本能逐渐破壳而出，让他忍不住闭上眼，温顺地张开了嘴，小心翼翼迎了上去。


    应宸忍耐着呼了口气，手掌抚上他柔韧的后颈，将人更紧地压向自己，随后弯下腰，在他耳边笑着哄了一句。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