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官道之上，除了那越来越近的、雄伟帝都所带来的无形压迫感。


    便只剩下，那些幸存的武盟高手们，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三具，早已不成人形、瘫软如泥的金色尸体。


    以及，那辆，自始至终，都未曾被撼动分毫的、平平无奇的……普通马车。


    他们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三尊，如同魔神降临般、不可一世的、足以碾压宗师的恐怖金刚奴！


    在冲到马车前的时候……


    为什么，会突然，自己跪下了？


    然后，又为什么，会自己，把自己给……震死了？！


    这……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武道，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这，已经不是妖法了！


    这，是神迹！


    是真正的，神罚！


    “咕噜……”


    一名武盟的堂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颤颤巍巍地，将目光，投向了那辆，在他看来，已经比任何龙潭虎穴，都要恐怖一万倍的马车。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


    狂热崇拜！


    “太……太上盟主……他……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而车厢之内。


    洛璃和慕容雪，在经历了短暂的、极致的震撼之后，也终于，缓缓地，回过了神。


    她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那双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骇然的美眸之中，看到了……


    浓浓的，苦笑。


    她们，又一次，自以为，已经看清了楚玄的实力。


    然后，又一次，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人皇……战体……”


    洛璃低声自语，她看着那个，依旧随意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三只蚂蚁般、云淡风轻的男人。


    那双妖媚的凤眸之中，那份爱慕与迷恋，瞬间，沸腾到了极致！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吗？


    言出法随，威压镇世！


    不动手，便可，让宗师，跪地而亡！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力量了！


    这，是真正的，属于……皇的力量！


    慕容雪则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玄，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她那颗纯净的剑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力量，还可以，是这样的。


    原来，道，还可以，是这样的。


    ……


    ……


    最后的截杀，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极其荒诞而又震撼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车队，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


    再次，缓缓启动。


    朝着那座，近在咫尺的、仿佛一头蛰伏在天地之间的洪荒巨兽般的……


    大轩帝都，盛京城，缓缓驶去。


    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


    在普通人眼中，盛京城，是天子脚下，是皇朝之心，是这世间，最繁华、最安全的地方。


    但在楚玄的眼中。


    这座，存在了上千年的千年帝都！


    其上空，却盘踞着一股，比他在任何地方，所见过的龙气，都要磅礴、浩瀚百倍的……


    紫金色皇道龙气！


    那龙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如同一条真正的、遮天蔽日的无上神龙，俯瞰着整片大地！


    散发着，镇压万古、唯我独尊的煌煌天威！


    但是！


    在这股磅礴浩瀚的皇道龙气之中，却又掺杂着，无数，污秽不堪的、充满了阴谋与欲望的……


    黑红色煞气！


    那是，百官的权欲！


    是，皇子的野心！


    是，后宫的争斗！


    是，这千百年来，在这座权力中心，所积累下来的、无尽的、肮脏的……


    阴谋，与血腥！


    龙气与煞气，互相交织，互相纠缠，互相吞噬。


    使得整座帝都的上空，都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的……


    紫黑之色！


    仿佛，一头，随时都有可能，从沉睡中苏醒，然后，择人而噬的……


    恐怖巨兽！


    “好一处，龙蛇混杂的……修罗场啊。”


    楚玄看着那片诡异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


    当车队，缓缓驶抵那高达百丈、威严无比的洛阳城门之下时。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瞬间，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楚玄的车队之上！


    城门楼上，那些身穿华服的世家公子，王公贵族。


    街道两旁，那些看似普通的茶楼酒肆，商铺摊贩。


    阴暗角落里，那些如同毒蛇般，蛰伏着的，各方势力的探子。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好奇、探究、审视、以及……


    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们，都想亲眼看一看！


    这位，在传闻中，已经近乎于“神明”的九皇子殿下！


    究竟，是何等的，三头六臂！


    面对这无数道，充满了复杂意味的目光。


    楚玄的车队，没有丝毫的停顿。


    依旧，不急不缓地，穿过了那厚重的城门。


    正式，踏入了这座，权力与阴谋交织的、风暴的中心！


    就在车队，刚刚进入城门，被那拥挤的人流，稍微阻碍了一下速度的瞬间！


    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身穿粗布麻衣、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宫女。


    突然，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她仿佛，是被后面的人，给推了一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正好，撞在了楚玄马车的车窗之上！


    “啊！”


    她发出一声充满歉意的惊呼，连忙爬起身，对着马车的方向，胡乱地，行了一礼。


    然后，便惊慌失措地，再次，钻入了那汹涌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自然无比。


    在场，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就连护卫在马车旁的武盟高手，也只是以为，这只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车驾的普通丫鬟，并未在意。


    然而。


    马车之内。


    楚玄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微微一眯。


    他伸出手。


    在他的车窗缝隙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枚，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


    小纸条。


    那纸条，是用宫里最上等的“云纹纸”制成，上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极其熟悉的……


    兰花香气。


    楚玄缓缓地，展开纸条。


    只见，上面，只写着几行，娟秀无比，却又力透纸背的、充满了关切与焦急的字迹。


    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只有，最核心的……警告！


    【九弟亲启：】


    【父皇，对你，在江南与幽州之行，甚为不满，龙颜大怒！】


    【已暗中，派出“镇魔司”指挥使魏渊，彻查你过往十年经历！】


    【此人，乃父皇手中最锋利之刀，酷烈无情，你要小心！】


    【见驾之时，切记，万事，皆要隐忍，万不可，再展露锋芒！】


    【望，珍重！】


    ……


    镇魔司？


    魏渊？


    楚玄看着信上的内容，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


    对于这个，传说中，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属于皇帝本人的、最神秘、也最恐怖的特务机构，他，自然有所耳闻。


    【镇魔司】：


    定位：独立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的，特务与超凡事件处理机构。


    职责：监察百官，镇压江湖，剿灭妖魔，守护皇室龙脉。


    其权力之大，手段之酷烈，简直是，令人发指！


    据说，镇魔司的诏狱，但凡是进去的人，就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而能成为这个恐怖机构指挥使的人……


    魏渊！


    更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的，真正的狂人！


    据说，此人，乃是孤儿出身，被先帝从战场之上捡回，从小，便被当做最锋利的刀，最忠诚的狗，来培养！


    他对当今圣上，愚忠到了极致！


    只要是皇帝的命令，哪怕是让他，亲手屠戮自己的妻儿，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早已，达到了宗师巅峰之境！


    修炼的，更是皇室秘传的、歹毒无比的《血煞心经》！


    一旦出手，便是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派，这么一个人物，来调查自己？


    看来，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对自己，还真是……


    “另眼相看”啊！


    不过……


    楚玄的目光，落在了信笺开头，那两个，充满了亲昵与关切的字眼之上。


    【九弟】。


    他那颗，一向古井无波的心，竟是，微微地，泛起了一丝，久违的……


    暖意。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道，模糊，却又温暖的身影。


    那还是，在他刚刚穿越而来，被禁足在冷宫的那段，最黑暗，也最无助的岁月里。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视他为不详的“魔子”。


    只有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比他大上几岁的小女孩，会偷偷地，背着所有人。


    在深夜，来到那冰冷的冷宫之外。


    悄悄地，从门缝底下，塞给他，一块热乎乎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桂花糕。


    然后，隔着那扇冰冷的宫门，用一种，充满了担忧与怜惜的声音，小声地，对他说。


    “九弟，别怕，有皇姐在。”


    “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求父皇，让他，放你出来。”


    那，是他，在这座冰冷的皇宫之中，所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七公主，楚云裳。


    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皇姐……”


    楚玄低声自语，他看着手中那张，还带着淡淡余温的纸条，那双冰冷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柔和。


    他，虽然心性早已非同常人，视所谓的亲情如无物。


    但，对于这份，在自己最落魄之时，所得到的、最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善意。


    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放心吧，皇姐。”


    他看着手中的密信，轻声说道。


    “这世间，还没有人，能让你的九弟……”


    “陷入险境。”


    他缓缓地，合拢手掌。


    那张珍贵的密信，连同上面，那股，属于长公主的、独特的兰花香气。


    瞬间，便被他掌心之中，那股无形的真元，彻底地，湮灭。


    化为了，最细微的……


    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