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父皇挂念。”


    楚玄躬身回答，滴水不漏。


    “雪儿她，很好。”


    “归途，也还算，顺利。”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


    皇帝楚问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拉着楚玄的手，重新走回了龙案之旁。


    示意他，坐在一旁的锦凳之上。


    那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若是有外人看到，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


    “对了。”


    皇帝话锋一转，仿佛，只是不经意间，随口一提。


    “朕听闻，你在江南，新立了一个，什么……‘江南武盟’？”


    来了！


    楚玄的心中，冷冷一笑。


    “回父皇。”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确有此事。”


    “嗯。”皇帝点了点头，他端起一杯，由李莲英，重新奉上的香茗，轻轻地，抿了一口。


    “你三哥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江南，胡作非为，妄图血祭群雄，搞得是天怒人怨。”


    “他留下的那个烂摊子，总归，是要有人来收拾的。”


    “由你，出面，将那些，散乱的江湖草莽，整合起来，倒也，是件好事。”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赞许楚玄。


    但，那言语之中，所蕴含的，敲打与警告的意味，却又，是不言而喻。


    ——那个烂摊子，是楚璟搞出来的，你收拾一下，可以。


    ——但是，那个地方，终究，还是我皇家的！


    ——你，只是代为管理。


    ——千万，不要过线！


    “父皇，教训的是。”


    楚玄，自然听懂了这弦外之音。


    但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皇帝看到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星眸之中，再次，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对于眼前这个，早已脱离了掌控的儿子。


    单纯的言语敲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罢了。”


    他摆了摆手，脸上，再次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你，十年未归，刚一回来，朕，也不跟你说这些，烦心的朝政之事了。”


    “你在外漂泊十年，连个，像样的府邸都没有。”


    “朕，早已命人，将城东，你母妃当年最喜欢的那座‘静心园’，重新修葺了一番，改为了‘九王府’，赐予你，作为府邸。”


    “另外，朕，还特意，从禁军之中，为你挑选了一队，最是精锐的皇家护卫，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他看着楚玄，笑得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以后，你便安心地，在京城住下吧。”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说。”


    九王府。


    皇家护卫。


    这，看似是天恩浩荡，实则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楚玄，心中如明镜一般。


    他知道，他那位高深莫测的父皇，这是在用一种，最是帝王，也最是无情的方式，告诉他。


    ——从今天起，你楚玄，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座京城里！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再也，休想，掀起任何风浪！


    面对这等，充满了算计与监视的“恩宠”。


    楚玄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儿臣，多谢父皇，厚爱！”


    “儿臣定当，谨遵父皇教诲，安分守己，绝不再给父皇，添任何麻烦！”


    龙案之后，那位皇帝陛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嗯，你能有这份心，便好。”


    皇帝楚问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摆了摆手，示意楚玄，可以退下了。


    “下去吧。”


    “这几日，先好好休息，陪陪你的王妃。”


    “过几日，朕，会在宫中，设下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是，儿臣，告退。”


    楚玄再次，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便准备，离开这座，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御书房。


    然而。


    就在他，即将迈出殿门的瞬间。


    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缓缓转身，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那份，从南疆巫师身上，搜出的、记录了太子楚曜所有阴谋的……


    带血密信！


    他双手，将那封密信，高高举起，对着龙案之后，那位正准备重新批阅奏折的父皇，朗声说道：


    “启禀父皇！”


    “儿臣，还有一物，想要，献给父皇！”


    “哦？”


    皇帝楚问天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星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


    锐利。


    “此物，乃是儿臣，在望都城，从那名，制造瘟疫的南疆妖人身上，所得。”


    楚玄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


    “此次，望都城瘟疫，其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


    “以及，其所有的，阴谋与算计！”


    “儿臣，不敢擅专，特此，呈交父皇圣裁！”


    他说着，将那份，足以在整个朝堂之上，掀起一场惊天大地震的“铁证”。


    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再次，深深一拜。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


    ……


    “吱呀——”


    御书房那沉重的殿门，再次，缓缓合拢。


    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帝楚问天，静静地坐在那张，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纹的龙案之后。


    他没有去看，那份足以决定太子生死的“罪证”。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充满了冰冷与失望的目光，望着那扇，刚刚合拢的……


    殿门。


    许久。


    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李莲英。”


    他淡淡地，开口。


    “老奴在。”


    那个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出现的老太监，躬身应道。


    “你说……”


    皇帝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与疲惫。


    “朕的这些儿子们……”


    “为何就不能，让朕，省省心呢？”


    李莲英，低着头，不敢言语。


    帝王心事，岂是他一个奴才，可以揣测的？


    皇帝，也没有指望他回答。


    他缓缓地，站起身。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份带血的密信之前。


    弯下腰。


    将那份密信，捡了起来。


    然后。


    当着李莲英的面。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便将其，直接扔进了身旁的……


    火盆之中！


    呼——！


    熊熊的烈火，瞬间，便将那份，足以颠覆东宫的“铁证”，吞噬！


    化为了，一缕青烟。


    飞灰湮灭。


    ……


    当楚玄，走出那座，令人压抑的皇城之时。


    早已等候在外的慕容雪和洛璃，立刻，迎了上来。


    “夫君！”


    “你没事吧？！”


    她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尤其是洛璃，她身为天魔教圣女，自然知道，那座皇城之中，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威压与力量！


    即便是她，踏入其中，也必定会，感到心神不宁，束手束脚！


    而楚玄，却是，独自一人，面见了那位，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


    大轩皇帝！


    其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无事。”


    楚玄，却是，淡淡一笑。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刮了刮慕容雪那光洁挺翘的琼鼻，又捏了捏洛璃那吹弹可破的俏脸。


    脸上，是那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的从容。


    仿佛，刚才，他去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而只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喝了杯茶。


    “走吧。”


    “先去，看看，父皇，为我们，准备的‘新家’。”


    他拉着两女的手，登上了那辆，由内务府，新准备的、更加华丽气派的王府马车。


    ……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盛京城那宽阔的青石街道之上。


    车厢内。


    洛璃，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怎么样？你那个传说中，已经闭关近百年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玄靠在软垫之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个……很厉害的老头。”


    “一个，将整个天下，都当做棋盘，将自己的所有儿子，都当做棋子，


    甚至，连他自己，都毫不犹豫地，当做诱饵的……”


    “真正的，棋手。”


    洛璃和慕容雪，闻言，都是，心中一凛！


    能让楚玄，都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可想而知，这位大轩皇帝，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那……那你跟他……”洛璃追问道。


    “我们，下了盘棋。”


    楚玄淡淡一笑，“他，想要将死我。”


    “可惜，他太老了。”


    “而我，还年轻。”


    “所以，最终只是，和棋。”


    他说得，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但洛璃和慕容雪，却能从中，想象出那场无声的交锋，究竟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对了。”


    楚玄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他对着车厢之外，吩咐道：


    “福伯。”


    “是，殿下。”


    “派人，去一趟菜市口。”


    “将我们，从望都城，带回来的那些‘礼物’，公之于众。”


    楚玄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


    “尤其是，那个，所谓的‘知府’的人头。”


    “给本宫，高高地，挂起来！”


    “让全京城的人，都好好地，看一看！”


    “看看那些，胆敢与虎谋皮，助纣为虐的走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也顺便……”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震慑一下，某些，躲在暗处，自以为是的……‘老虎’！”


    “是！老奴，遵命！”


    福伯的声音，都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


    殿下的反击，要……


    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