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分道扬镳
作品:《在荒年直播种田?我吗?》 面对男子们的无礼,他们同行的那名女子始终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好像平日里听得太多,早已对这种轻蔑习以为常。
温玉还没说话,眼前的弹幕忽然炸了。
【看不起谁呢?】
【气死我了,最烦这种世俗的偏见了,女人怎么你了?】
【叫叫叫,叫你爹啊!】
【说这种话的人自己不觉得搞笑吗,人家不远万里去救人,他们逃命还敢看不起人家?】
【有没有□□或者拼好揍业务,我要打脸,剩下的部位你们随意!】
【我也要打!】
崔平春在家中听多了这等无赖言论,正蹙眉欲言,却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
“女子和男子究竟有何分别?”
出声的竟是素来沉稳的温青时。
温玉有些讶异,她本以为此时出头的人会是一向活泼跳脱的樊亦真。
温青时鲜少如此情绪外露:“男子有眼能读书,难道女子就天生目盲?既如此,你们又为何要求女子学女红?莫非无目之人,反倒能穿针引线?”
“逃难本是人之常情,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懦夫反过来指责勇者!”
温玉忽然明白了。
温青时在家中,想必也常常听到这等言论,只是当年的她没有机会反驳,此刻终于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尽数倾泻。
那几个男子被女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顿时挂不住脸,大骂道:“荒谬!我们怎么可能是懦夫——”
没成想,他们身侧的女子忽然咳嗽了一声。
刹那间,男人们面色惨白,丢下碗筷夺门而逃,连其中一人的鞋履不慎跑落,都顾不得回头拾取。
好像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
“桓郎……咳咳……”女子试图呼唤丈夫的名字,却咳得直不起腰,跌坐在座位上。
门外传来男子渐远的怒骂:“晦气娘们!早知就不带你出来,留你自生自灭算了!”
“哥,嫂子是不是染疫了?”
“管她作甚!若真是疫病,也是老天要收她……”
转瞬间,男子们逃得无影无踪,只剩那咳嗽女子独坐原地。
温玉和同伴们对视一眼,心中瞬间明白过来,这女子可能是得了疫病!
“快出去!莫传了病气!”店小二蒙着面纱,举着鸡毛掸子驱赶虚弱女子,又转向温玉等人赔礼:“诸位姑娘请回避……”
温玉忽然想起自己还有系统面板,连忙点开一看。
【姜明佩,女,32岁……】
后面明晃晃地显示着一个状态:【患病(风寒)】。
不是疫病!
她正要开口,却想起自己不该通医理,一时语塞。
一道温厚的声音却替她开了口。
“我看这位娘子不像疫病,倒是像风寒。”
店小二将信将疑,仍举着鸡毛掸子:“你可别蒙我——”
只见原本静坐角落的梁书雁已缓步走来。
她身穿一袭素净青衣,看上去沉稳温和,伸手便要为姜明佩诊脉。
姜明佩缩回手掩唇道:“不必了大夫,我自行离开便是……”
“天寒地冻,你能去何处?”崔平春终于下定决心上前,“既遇上了,我们便不能见死不救,就算真是染了病,我们也能治。”
陈妙之颔首:“我们本就是为治病才去承崖的。”
梁书雁笑道:“我也是。”
她执起姜明佩的手腕诊脉:“脉象浮紧,确是风寒。”
又观其舌苔,问其症状,很快确诊:“风寒束表,服一剂麻黄汤便好。小二,烦请送碗热粥来。”
她取出纸笔开方,动作行云流水。
温玉眼前的弹幕一阵咂舌。
【诊断得好干脆!】
【好吧我认输,让我来,我也会诊断出差不多的结果】
【没那么快!】
【我来的话恐怕还要翻翻书,她能直接得出结果,应该是很有经验的了。】
【这不是普通的小病吗?别尬吹吧。】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就是很难得啊,古代医学条件挺差的,而且就算是现代,如果有人疑似传染病,你就敢直接上去诊断吗?】
【要我,就不敢这么近距离接触疑似病例。】
争议之外,在场的人也颇有些不可置信。
“当真不是时疫?”小二和姜明佩齐齐问道。
崔平春复诊后确认:“确是如此。”
待小二把热粥送上,姜明佩轻声道:“请开间客房,我独自居住,免得过了病气。”
她顿了顿:“我叫姜明佩,承崖人氏,多谢各位相助,诸位这顿饭钱,由我出了。”
她拿起旁边的钱袋,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些男子仓皇逃窜时,竟将盘缠行李尽数遗落在她身旁,实在讽刺。
“陈妙之。”
“崔平春。”
二人也自报家门,说罢,却是看向了一身素衣的梁书雁:“敢问这位大夫是?”
“梁书雁。”她从容一笑,“我自幼在道观修行,家师占卜得知天下将有大疫,特命我下山济世,行医救人。”
这番说辞令众人肃然起敬。
看她望闻问切的方式也十分娴熟,一看就是内行,医理也通,莫非是传闻中的道医?
温玉悄悄别过脸。
姐姐,让你装古代人,这装得也太像了,怎么还给自己编了个剧本出来……
崔平春上前一步,郑重相邀:“既然如此,梁大夫可愿与我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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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姜明佩从床上醒来,感觉身上的病气已经去了不少。
昨日夜里那几位大夫把药端来给她喝下,又仔细看了她的情况才离开,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心了。
她掀开被子,下意识地想喊丈夫的名字:“桓郎……”
却又想起,昨天丈夫和其他人已经丢下她跑了。
姜明佩坐在床上发愣。
该去哪儿?
她的娘家在承崖县,他们走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娘家的情况怎么样了,家里人是不是还活着。
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也因为这场病夭折了,起初她没日没夜地守着,丈夫却强行将她从病榻前拖走,说她会染上病气。
那天夜里孩子就走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那些小衣裳、被褥,全被付之一炬……
姜明佩走到床尾,拿起包袱,里面藏着一枚小小的平安扣,是她从孩子房中偷偷留下的。
是她的孩子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点东西了。
那本是一个鲜活的,会甜甜地喊她阿娘的孩子,她却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不能说自己不怨丈夫,总想着如果她再努力一把,是不是孩子就不用死。
可她一直依附着丈夫生活,见他态度强硬,没有任何的勇气可以去反抗。
孩子病死以后,丈夫也完全变了个人。他全然不管她想要回去看看家人,直接带着全家一起上路,说承崖待不得了,要去外地谋生活。
现在,因为她的一声咳嗽,又把她丢下了。
她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
姜明佩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地板,眼睛干涩,流不出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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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
孩子死的那天,她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接下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忽然,叩门声轻轻响起。
“姜娘子可醒了?”
是梁书雁的声音。
她记得的。
姜明佩狼狈地站起身来,双腿却因久坐而有些发麻:“醒、醒了……”
又传来崔平春的声音:“我们要走了,来给姜娘子送药。”
姜明佩连忙过去开门:“这怎么好意思……”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日光高照,一道光透进门缝,照在了姜明佩的身上。
那光有些晃眼,她眨了眨眼睛,才看见三名医者齐齐整整地站在她的房门口。
依稀让她生出了几分,神明派她们来救她的错觉。
“姜娘子,快喝下,”陈妙之将温热的药碗塞进她手中,又顺势探了探她额头,松了口气,“没有发热,应该无大碍了。”
姜明佩被她们带到了桌边坐下,默默地喝着药汤,分明味道苦涩,她却眼眶发烫。
“姜娘子日后有何打算?”陈妙之温声问道。
姜明佩茫然摇头:“无处可去了……”
“孩子没了,丈夫跑了,娘家在承崖……”
她看着身旁的行李:“所幸他们还留了些盘缠……”
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也不够她支撑多久的。
崔平春想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却被陈妙之按住了手。
陈妙之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逃出那座城以后,还有勇气回去的。
“要不要来禄溪村?”
崔平春灵光一现,低声道。
“我们是从禄溪村来的,那里对女子很好,你若过去,一定能有自己的屋产和田地,能够自给自足……”
姜明佩眼眸微亮:“当真?”
“当然,在那里女子能够读书,能够种田,能够学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崔平春见她意动,顿时给她介绍了起来,“不是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活得下去,在那里,女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姜明佩喃喃道:“那太好了……”
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吗?
简直像仙境。
崔平春作势要掏地图:“若你想去,我们可以给你一张地图,你往北去,就能到那儿去了……”
见到其他女子落难,她很难不伸出援手。
总觉得帮每一个“她们”,就是在帮当初的自己。
可没想到,姜明佩却摇了摇头。
“大夫,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为什么?”崔平春失语,“姜娘子,你好不容易才从承崖县逃出来,为什么要走?”
“我也想问诸位大夫。为什么禄溪村是那么好的一个地方,你们却要离开,到这样危险的承崖县来呢?”姜明佩缓缓道。
“因为我们是医者。”陈妙之正色道,“救死扶伤,义不容辞,这是我们的心愿,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
梁书雁和崔平春齐齐颔首。
“这便是了。”姜明佩展颜一笑,“请带我同行,让我也寻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这些年来,洗衣做饭、相夫教子,都是旁人认为我该做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我,即便去了禄溪,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待我找到答案,再随你们回去不迟。”
崔平春不再相劝。
“好,那用过早饭后,姜娘子随我们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