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晚上时，夏洵久违地没有睡好。


    她的睡眠障碍由来已久。


    和刚认识的朋友无意间聊起这件事，对方会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说“你看起来人生得意，居然也会有睡眠障碍”。


    好吧，可能是她外表太光鲜亮丽，大家都以为她幸福美满。


    夏洵从小就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她害怕很多东西，一开始怕虫子、怕黑暗，后来怕上学迟到，再后来怕父母离婚。


    即使父母真的离婚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怕也没用。


    在建立信任的时候，她得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每个人都说“你早知道你不想带她”，夏洵很想问，但是你知道是对方的时候，明明很开心，为什么事后还要用这样的话为自己开解。


    她们是心安理得了，又去忙工作了，自己呢。


    一个人久了，她什么都不怕了，家里请了保姆做饭打扫，但不是全天候的。


    黑夜降临时，夏洵只能抱紧自己，瞪大眼睛看着黑暗，幻想出各种各样的画面，然后她就能睡过去了。


    长大后，这样的习惯依然保留，可是这时现实里多了其他的压力，慢慢地，她不再能睡着，偶尔进入浅眠，也会在不久后惊醒。


    在都灵最初的几晚，夏洵依然是这样的状态。


    后来一切都变了。


    可能是克里斯蒂亚诺的体温过高，怀抱温暖，也可能是夜晚有氧或无氧的运动消耗了太多体力，她已经能一整晚安然入睡。


    卢娜在米兰见到她，第一句话说的是“你黑眼圈淡了好多，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明知故问，夏洵却恍然，有那么多好事降临在她身上。


    夜里醒了，夏洵起身穿好拖鞋下楼。


    卷发凌乱，眼里带着红血丝，她抬手看了下运动手表，上面显示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睡不着，有点渴，夏洵不是时常会醒，但仅有的体验让克里斯蒂亚诺买了个迷你静音冰箱在主卧，夏洵还想出来透气，索性直接下楼。


    她刚到楼下的厨房找到水，就看到外面好像有灯亮起。


    夏洵端着水杯，疑惑地望向窗外。


    深夜的花园里，泳池底的灯不知为何亮了起来，蓝色的水光在夜色中微微荡漾。


    她放下水杯，轻轻推开落地窗。


    一辆车停在花园门口。


    “克里斯！”


    男人从副驾驶下车，主驾驶的是蒂亚戈。


    “好久不见，甜心。”


    他去伦敦拍杂志了，按道理说明天早上才能回到。


    克里斯蒂亚诺风尘仆仆地走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你怎么……”她的话被克里斯蒂亚诺的拥抱打断。


    他穿过花园，步履匆匆，夏洵看到眼前的蒂亚戈对她挥挥手，上车走了。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杂着夜风的凉意，却让夏洵莫名安心。


    “提前结束了拍摄，”他在她耳边低语，“想赶在晚上之前回来陪你。”


    外面太冷，夏洵被吓到，才突然开了窗，男人身上的热度传过来，但还不能抵挡意大利的冬天。


    他稍稍退开，借着泳池反射的粼粼波光仔细端详她的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又没睡好。”


    “只是刚好今晚醒了。”夏洵不想让他担心，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饿，但你需要回去好好睡觉。”


    回到卧室，克里斯蒂亚诺迅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


    夏洵已经重新躺回床上，看着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向床边。


    “去吹个头发吧。”


    说完，她坐起来，起身去把浴室的吹风机带出来，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他吹。


    克里斯蒂亚诺被她摁在沙发上，享受着她的服务。


    “去和迷你说晚安了？”


    克里斯蒂亚诺摇头，头发从夏洵指缝中滑走。


    “他知道我会回来。”


    这里面包含了太多意思。


    他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克里斯蒂亚诺把吹风机整理好，躺进被窝，把她搂进怀里。


    夏洵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鼻尖抵在他的颈窝，呼吸间全是他沐浴后清爽的气息混合着那抹熟悉的古龙水香。


    她问：“拍摄顺利吗？”


    “很顺利，买了个小礼物给你。”他往后摸，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丝绒的盒子，就像当时的玫瑰花一样。


    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对精致的耳钉，“在伦敦看到的，觉得适合你。”


    时间紧迫，买完后匆匆赶回都灵，差点被大雪阻拦。


    耳钉是简约的铂金底座，镶嵌着罕见的蓝色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与泳池水光相似的色彩。


    “它们让我想起今晚的泳池，”他声音轻柔，“和你眼中的光芒。”


    夏洵接过来看了看，“很漂亮。”不过要躺在床上戴不了，就算了。


    他把盒子接回去，放回床头。


    克里斯蒂亚诺说：“我关灯了，你得睡了。”


    不过夏洵还没有睡意，靠在他怀里，手搭在他腰上。


    克里斯蒂亚诺意识到她可能睡不着，突然说：“迷你和我说了你好像不开心。”


    “我想会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路过街边的珠宝店看到这个，想到你。”


    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耳垂，那里的皮肤细腻温热。


    “我知道你从来不会主动告诉我你的烦恼，”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永远都在这里听着。”


    “……我父亲生病了，肠癌，算早期，应该能治好，但是他想让我回国陪他。”


    “很难说心里准确的感受，我恨他，可是出了事后，我的心情又很复杂，我想我是没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克里斯蒂亚诺揉着她的耳垂，接着听她讲。


    黑暗原本给人带来无尽的恐惧，但有人陪着，夏洵只觉得安心，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


    “有时候很讨厌他，连话都不想听他说，但是长大后，因为见不到面，关系反而缓和了不少，我不想回国，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放下过去的事情，不然有种在欺负自己的感觉。”


    “明明以前那么难受都过来了。”


    可心里就是不得劲。


    克里斯蒂亚诺静静地听着，手掌从她的耳垂移到后背，一下下轻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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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全然的接纳，接纳她所有的矛盾与挣扎。


    “小时候，”夏洵的声音更低了，“他答应来看我的钢琴表演，我穿了最漂亮的裙子，在后台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演出结束他都没来。”


    “后来呢？”


    “后来妈妈告诉我，他临时要陪新女友去度假。”她轻轻笑了一声，带着自嘲，“那么忙的人，连女儿的第一次登台都放鸽子，却要陪女朋友。”


    “很没意思。”


    “你不必原谅他，但你可以选择怎么对待现在的他。”


    “我父亲去世前，”克里斯蒂亚诺很少提起这件事，“我们也有过很多不愉快，但最后那段时间，我选择陪在他身边。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在余生里带着遗憾生活。”


    “我不是在劝你回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所有决定都应该是收获内心的安宁。”


    夏洵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能在他的怀抱中安睡。


    因为他从不试图解决她的问题，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他的爱像一张网，笼罩着她，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夏洵问：“如果我想回去，你会陪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任何时候。”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没拉紧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夏洵睁开眼，看到了身边的人，下意识扬起笑容，哑着声音说：“早上好。”


    “早上好。”


    克里斯蒂亚诺醒得比她早，正静静地看着她。


    夏洵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是梦到了你，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


    夏洵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没忍住又伸出手去玩他的睫毛。


    “很漂亮。”


    “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既然如此，你要看一眼这个吗？”


    他又变魔术，不知从哪再拿出来一个盒子。


    夏洵来了兴趣，顶着凌乱的长发坐起来，他也跟着坐起来，把盒子打开。


    夏洵猜到是什么，却还是在看到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一枚镶嵌着蓝色方钻的戒指。


    夏洵的目光在戒指和克里斯蒂亚诺之间来回移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求婚，”克里斯蒂亚诺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至少不完全是。”


    他拿起戒指，轻轻托起她的左手：“这是一份承诺，承诺无论你决定面对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戒指缓缓滑入她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得令人惊讶。


    “你什么时候量的？”


    “很多个夜晚我都在思考这件事。”


    “你曾经说你害怕承诺，现在呢？”


    夏洵把视线从钻石上移开，落在他脸上，诚实地说：“我依然害怕，但我更害怕没有你的生活。”


    克里斯蒂亚诺开心的笑了，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得到最好的答案。


    “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他说，“这枚戒指只是一个提醒，提醒你永远被爱着。”


    “我永远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