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道夫的金属利爪即将撕裂他晶骨的瞬间，赵宇伸出自己的手，狠狠按在了怪物的躯干上。


    他没有注入破坏性的力量，而是将那股混杂着君王意志的、混乱无序的死亡本源，像病毒一样，注入了清道夫的体内。


    “嗡！”


    清道夫的身体猛地一僵。


    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在它体内爆发了剧烈的冲突。一边是收藏家协会赋予它的、冰冷而精确的“秩序定义”。另一边，是骸骨君王那充满了毁灭、暴虐、无视一切规则的“混乱意志”。


    怪物的动作开始变得迟滞，然后是疯狂。它体内的坐标开始紊乱，原本精准的追猎逻辑被彻底打乱。它开始用自己的利爪撕扯自己的身体，用捕兽夹疯狂地啃噬着管道的墙壁。


    成功了！


    赵宇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看到，在怪物脚下的地面，空间因为两种概念的冲突而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节点。


    他凝聚起体内最后的力量，对准的不是那个发狂的怪物，而是它脚下那个扭曲的空间节点。


    “死亡脉冲！”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轰鸣。高度浓缩的死亡能量精准地击中了那个节点。


    空间无声地塌陷了。


    一个黑色的、小型的能量漩涡凭空出现。发狂的清道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卷了进去。在混乱的空间能量拉扯下，它那“坚不可摧”的身体被从概念的层面上彻底撕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一切重归寂静。


    赵宇喘息着，他的晶骨之躯上布满了新的裂痕，能量消耗巨大，魂火都暗淡了几分。


    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收藏家协会很快就会发现“清道夫”被销毁，下一次派来的，只会是更麻烦的东西。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星重新背在背上，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无光之喉”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区域。


    数小时的艰难穿行后，赵宇背着林晚星从一处满是铁锈的圆形出口爬出。一股混合着酸腐金属和变质有机物的气味涌入他的感知，这里是灰雾城的“垃圾场”，是这座城市物理意义上的排泄区。


    【概念性标记信号强度：18%。持续受到未知混乱场域干扰。警告：该标记具备自我校准与环境适应性，屏蔽效果正在缓慢衰减。】


    系统的提示在他的魂火中浮现，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暂时摆脱了追兵，但这个烙印在存在层面上的坐标，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必须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


    他将林晚星靠在一堆废弃的机械构件上。她依旧昏迷，灵魂的波动微弱，那股平衡圣光与死亡的力量几乎完全沉寂，只剩下一缕维系着她没有彻底消散。


    他的魂火中闪过一个名字。独眼龙。那个情报贩子，那个给他任务，间接让他获得君王之心的男人。在这座混乱的城市里，如果说还有谁能知道收藏家协会的秘密，大概只有他了。


    赵宇体表的晶骨发生细微的蠕动与重组，他的身形拔高，骨骼的颜色变得灰败，呈现出一种常年混迹于此的佣兵特有的颓丧质感。这是“晶骨拟态”的深度应用。做完这一切，他小心地将林晚星藏入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动力熔炉内部，用几块巨大的金属板封住入口。


    他转身，重新潜入了灰雾城那永不散去的朦胧雾气之中。


    耳语酒馆还是老样子，混乱，嘈杂，充满了压抑的欲望和危险的交易。赵宇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吧台。


    独眼龙正在擦拭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老的酒杯，他没有抬头，却准确地将一个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杯子，推到了赵宇面前。


    “我猜你就会回来。”


    他放下擦杯布，抬起了那只独眼。


    “这杯‘遗忘之水’，算我请你的。”


    赵宇没有碰那杯酒。他改变过的外形在对方面前似乎毫无意义。


    “你知道收藏家协会的‘标记’怎么解除？”他直接发问。


    独眼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发出一阵低沉的、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笑。


    “解除？”


    他把那个擦得发亮的酒杯放回架子上，独眼注视着赵宇。


    “年轻人，没人能解除那个东西。这就好比你无法让说出口的话再回到嘴里，无法让泼出去的水重新聚拢。那是因果层面的烙印，是直接写在你‘存在’这张纸上的一个坐标。”


    赵宇的魂火沉寂了下去。因果层面。这个词汇的重量，超出了他目前所有能够对抗的手段。


    “凡事都有代价，有规则就有漏洞。”赵宇的意念坚定，“告诉我方法。”


    “方法？”独眼龙再次笑了，这次的笑意里带着一种欣赏，“你很有趣。大部分人在听到‘因果’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而你，还在想着怎么和规则本身做交易。”


    他拿起一个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


    “确实有办法。不能‘解除’，但可以‘覆盖’，或者说‘混淆’。”


    “说。”


    “灰雾城为什么是法外之地？因为它建立在一处‘规则坟场’的入口之上。我们脚下更深的地方，有一个禁地，我们叫它‘遗忘深渊’。”


    独眼龙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那里是现实的伤疤，是世界法则的漏洞。任何因果、任何概念、任何规则，掉进去都会被磨碎，还原成最原始的混沌。你的那个‘标记’，只要进入深渊足够深的地方，自然就会被那里的环境所‘遗忘’。”


    赵宇的魂火急速跳动。这听起来不像是解决方案，更像是一个自杀指南。


    “代价呢？”


    “代价就是，你也会被‘遗忘’。”独眼龙的独眼闪烁着奇异的光，“你的存在，你的记忆，你的力量，都会被那里的混沌能量一点点剥离。九死一生？不，是百死一生。”


    赵宇沉默了。他看了一眼酒馆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藏在熔炉里、气息微弱的女孩。他没有选择。


    “我需要安全路线图。”


    “当然。”独眼龙露出了商人特有的表情，“但我不是慈善家。我给你活路，你得帮我从里面带一样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