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说谎者的心脏’。”


    “那是什么？”


    “一个古老存在的遗物。一个在深渊里唯一没有被‘遗忘’的东西。”独眼龙的独眼里透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渴望，“它拥有扭曲现实、颠倒因果的力量。拥有它，谎言可以变成真实，真实也可以成为谎言。”


    赵宇的魂火中闪过一丝警惕。一个拥有这种力量的东西，为什么会需要他一个外人去取？这个独眼龙，图谋的绝对不止是这件东西本身。


    “这是与虎谋皮。”赵宇的意念直接而坦白。


    “你现在面对的，是比老虎更可怕的东西。”独眼龙反驳道，“收藏家协会是猎人，他们会把你看中的一切都变成标本。而我，只是一个想从猎人手里偷点东西的狐狸。我们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


    赵宇没有再犹豫。


    “成交。”


    独眼龙笑了。他将一枚黑色的、触感温润的骨片放在吧台上。


    “这是地图，也是信标。它会指引你找到深渊里相对安全的路径。记住，拿到‘说谎者的心脏’后，立刻回来找我。别耍花样，在灰雾城，没人能欠我的账。”


    赵宇拿起骨片，转身就走。他没有喝那杯“遗忘之水”，也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在他离开酒馆，身影重新融入雾气之后。独眼龙拿起了吧台上那杯赵宇没有碰的酒，一饮而尽。


    他拿起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晶，对着里面低语。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


    水晶里没有任何回应，但他继续自言自语，独眼中闪烁着算计与疯狂交织的光。


    “他会进入深渊，为了那个女孩，他别无选择。”


    “而你们，万物收藏家协会的疯子们……你们最珍贵的‘藏品’掉进了垃圾堆里，你们会跟进去的，对吗？”


    “就让我看看，是你们的‘秩序’更坚固，还是深渊里的‘混沌’，更能吞噬一切。”


    根据独眼龙骨片地图的指引，赵宇背着林晚星抵达了垃圾场的尽头。这里没有宏伟的建筑，也没有能量涌动的异象，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被废弃管道半掩的洞口。洞口漆黑，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句点。


    “就是这里了，‘遗忘深渊’。”赵宇的意念在魂火中自语，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背上林晚星的姿势，一步踏入了那片纯粹的黑暗。


    空间没有转换的感觉，但世界变了。


    【警告！概念性标记信号强度：4%。急剧衰减中。】


    【警告！您正在进入无序规则区域，您的“存在”定义正在被剥离！身份、力量、记忆可能出现不可逆的损耗！】


    系统的提示接连弹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前所未有的严重性。


    一股无法描述的力量开始冲刷他的全身。这不是能量侵蚀，也不是物理攻击，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擦除”。他晶骨之躯的“坚固”定义在松动，魂火中关于“赵宇”这个身份的记忆在褪色。


    “撑住。”他的意念传递给背上的林晚星。


    林晚星没有回应，但她体内那股沉寂的平衡之力被动地运转起来，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光暗交织的护罩，将两人包裹。那股“擦除”的力量被稍稍阻隔，但林晚星本就虚弱的魂火，因此变得更加黯淡。


    赵宇尝试前进。


    深渊之内没有道路，没有方向。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却横移了三米。他想抬起左脚，右臂却先动了。这里的物理法则已经破碎，因果关系混乱不堪。最大的敌人不是任何怪物，而是环境本身。


    他停下脚步，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前进”这个概念。他只是单纯地驱动身体，进行“移动”这个动作。情况稍有好转，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赵宇……”


    林晚星虚弱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


    “别说话，省点力气。”


    “这个地方……在‘遗忘’我们。”


    “好事。”赵宇的意念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正好，我欠了一屁股债，让它帮忙忘掉，求之不得。”


    林晚星没有再发出意念，但赵宇能感觉到，她正用尽全力维持着那个小小的护罩。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副景象。


    不远处，一个轮廓模糊的生物被定格在空中。它的身体一半保持着惊恐奔跑的姿态，另一半却变成了一组毫无关联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图形。它没有死，因为它已经失去了“生”与“死”的定义。它只是被“遗忘”在了这里，变成了一段没有意义的信息。


    赵宇的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


    这种彻底的、从概念层面的抹除，比任何死亡都更加恐怖。


    他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发现，在这片连“存在”本身都在瓦解的虚无之中，他与林晚星之间的那道“守护者契约”却变得异常清晰。它不再是一条模糊的灵魂链接，而是成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坐标，一个证明他“存在”的锚点。


    只要这个链接还在，他就不会被彻底“遗忘”。


    “这地方……不能对抗。”


    林晚星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明悟。


    “我知道，我在绕着走。”赵宇回应。


    “不，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利用它。”


    赵宇的动作停住了。


    “利用？你想被擦成一个几何图形吗？”


    “我的力量，是‘平衡’。”林晚星的意念虽然虚弱，但逻辑却很清晰，“圣光是‘创造’，死亡是‘终结’。‘湮灭’是失衡。那这个‘遗忘’……它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终结’。”


    她的话让赵宇魂火中的计算逻辑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你想做什么？”


    “别抵抗，赵宇。”林晚星的意念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把护罩的控制权交给我，让我……试试看。”


    这是一个疯狂的提议。在这片深渊里，放弃抵抗就等于接受被擦除。


    赵宇的魂火闪烁不定。他感受着背后那缕几乎要熄灭的灵魂波动，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变成了几何图形的生物。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